第四章疑案
姜山带队上案,青年民警私底下也有着争抢,不过能跟住他节奏的渐渐也就固定在几个人的身上。
那些跟着上案,受不了他疯狂“熬大鹰”的也就自动地打了“退堂鼓”。剩下的自然就是精英了。
跟着姜山中蹲守的王渐进,就是其中之一。
姜山接手这起疑难案件后,经过精心谋划,该做的工作大大部分做过了。
细算起来,案子的几个转承起伏情节,按照计划部署,各方面基本上都有新进展。
今天,如果顺利,一举将这个蹲守目标拿下,其它几个疑难情节就可顺藤摸瓜地解决掉。
在办案过程中,姜山跟着老侦察员们学会了忍耐。
案件不到火候,不交底。
分析案情,拿不准的从来不说出来。
胡乱猜测,只会让领导和同事低看一眼。
办案子不能全靠猜测,推理也是建立在查证基础之上。
多年来,姜山作为警察群体的一员,深以这个职业自豪,同时也为身陷水深火热的同行们担忧。
他体会最为深刻的,有的同行价值取向越来物化,心态越来越扭曲,将职业的权力极度私欲,又极力最大限度地演绎、运用着这些权力,攫取个人私利。
以私欲为核心的价值观一旦占有市场,在这个市场上交易的就是各自权力弹性的便利,互惠互利,互不侵犯,各自为政。
执剑者,受到侵蚀越甚,手腕也就越软。
有的还会为维护自己的势力范围,不惜精心布局,动用权力,去制裁侵犯者、忤逆者。
一位老领导对姜山被评为上级功模后表示祝贺,在个别交谈时,送了姜山一句令他终生难忘的忠告。
“别看不起他人,有些人尽管不学无术,但不是一无是处,他们善于琢磨人,骨头里挑刺是一顶一的。他们尽管说不对,但说的多了,也就成你的毛病了。”
有时真是“舌头底下压死人”啊,三人成虎也就这样了。
姜山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不露锋芒地做人,竭尽所能地做事,当然先做好份内之事。
接手这起案件,让他为难堪了很长时间。
上级的命令,不能不接受。更重要的,还需要顾及同事的脸面,毕竟是一个锅里摸勺子。
上级压重任,看似轮派责任,实际上也是一种考验。
考验就会有所奖掖,面对这种微妙的机遇,姜山更为小心。
自己不想与他人一样应付了事,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但是,又坚决不能让人看出来自己太能,如果你太能就会伤及他人。
显得他人无能,就是厄运的开始,时不时你就会碰个钉子什么的。
有时,他们暗中下的药,真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伤亡。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着血的教训。
公安系统里,有多少红极一时的人,到最终一件事情败北,就从此一蹶不振。
其中很多人,就是中了同行妒忌之“药”。
姜山一直保持着沉稳,尽量避开雷区,做事情既保证对社会有益,又不会伤及他人。
此次,他无处可逃,面对着这样一起看似简单、却因为背景关系错综复杂而变得扑朔迷离的案件,真是绞尽脑汁。
他首先向大队提出要求,原班人马上案,再就是将自己用顺了手的王渐进带上,没声张地调阅了案卷材料,亲自参与办案的侦察员逐个谈了话,征询看法。
组建专案组时,他首先肯定了前期的工作成绩,只要求重新梳理案件材料,进一步搜集证据。
自己当面全体办案人员的面,戏称是继承先烈遗志,坚决为刑警大队争回脸来。
借着这股热乎劲,利用晚饭,他带着办案人员,到自己同学的企业食堂里,放开喝了个痛快。
然后唱歌说笑,出气放松,算是扫除晦气,重新开始。
在专案组中,姜山只不过听他们说,看他们写的材料,重新对自己感到有疑点、不太扎实的情节进行具体的核实,对他们说的都是感到困难重重、压力太大的话。
经过数天的工作,虚实结合,姜山终于寻到案件的突破口,当然是将此案办成铁案的重要环节,或者说是将此案澄清的关键证据。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面对的强大背景,其中的势力强横,不是自己轻易能够撼动的。
但是,剑在手,不能“拔剑四顾心茫然”。
执掌正义,箭在弦上,却不能发。
姜山办事讲究火候,功力终于得以体现。
他先慎重地找到大队长、分管局长,将自己已经非常把握的几个案件环节谈了看法,并提出了合理化建议。
汇报,是逐级进行的,他先汇报大队长,让这些看法成为大队长的,再让大队长带着自己去汇报给分管局长,再成为分管局长的看法和决策。
逐级汇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毕竟领导要有准确的信息才能决策,而且决策不能无的放矢。
姜山多年从事机关工作得出的经验。
下属的好想法、好点子,只有让领导吸纳了,再变成领导更全面、更具体的决策,才会生效。
领导毕竟是领导,历来上级就比下级高明。
如果谁感到自己比领导高明,那就大错特错了,不仅你的想法实现不了,而且你的想法将无处可说,空想去吧。
姜山等着领导们有时间了,开了个案件调度会。
他先让最初办案的主侦办人汇报了全案情况,自己又汇报了接手案子后工作开展的情况和需要进一步查证、核实的情节和证据。
这时,姜山汇报的,还是两个方向,以保证进退有余。
大队长肯定了专案组的成绩,也肯定了姜山的假设,提出了下步查证、核实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分管局长则除了肯定,还比较把握和充分论证了这些假设与可能,指明了侦办方向与讲究的策略,并强调了纪律。
这样,姜山带领的专案组才正式开展工作。
尚方宝剑到手,号令畅顺。没人再说闲话,每个需要查证的情节、需要获取的证据都已经转化成命令。
服务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也是警察的天职,即便出了问题,也有下达命令的行政长官负责。
姜山一直非常审慎重,每一个环节,他都让原主侦人互相交叉,重新核实了案件的所有情节,做了充分的取证工作。
自己则带了王渐进,缉捕另一涉案人员。
具体进行缉捕是最为困难的,也是此案最为关键的一个突破口,所以姜山亲自来抓这个环节。
这保缉捕对象的所有情况,全部被他搜集到手,就连与被害人、作案人的关系也摸了个“底朝天”。
疑难案件之所以疑难,就因为案情太过简单。
案件涉及的当事人简单,只有两人,犯罪嫌疑人王国良,另一名受害人马一彪。
发案现场,除了他们,再无证人。
案情也简单,马一彪受伤,王国良存有嫌疑。
发案过程更简单,只是下车时发生争执的一瞬间。
犯罪嫌疑人王国良,是个卖建材的生意人。
他赶上了好时候,房地产市场火爆,建材生意就红火。
王国良本来就是个小混混角色,做生意有了钱,身边的狐朋狗友就蜂拥而至。
狐朋狗友为了混吃混喝,王国良也乐得花钱买个场面,讲究个面子。
混子嘛,自己的身价地位有限,现在有钱了,也有车了,就需要人捧着,抬高一下地位。
王国良做建材生意,与他人不一样,供应建材,整幢大楼供应,能不发吗?
重新调查,姜山摸清了他发家的底细。
王国良发家的关键,就在有背景的亲戚身上。这年头,无关系无门子要做成点大事,难啊!
从王国良被刑事拘留到出监,直至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被追着问责、免职来看,此人举足轻重。
姜山已经从王国良身边的一个小混混口里得知,那人曾是省里前几把手,一个电话就够县里管事人忙活的。
其实,王国良也不是什么坏人,混社会,却没有劣迹,只不过吃喝玩乐地烧钱罢了。
他涉嫌犯罪,起因很简单,情节不也复杂。
只不过因为他嘴硬,得理不饶人,将相邻做建材生意的马一彪打成重伤,至于怎么打的,说法颇多。
先是同去一地请客吃饭,发生口角。
马一彪凭身强力壮,不买钱多势大王国良的账。
王国良气得让他等着,晚上酒局散后,冤家路窄,互相又嘴炮一阵,被人劝开。
回到建材店处,王国良停车时,又与马一彪相遇。
平时胆小、靠小混混支撑门面的王国良,酒壮英雄胆,扔下车,就要与马一彪单挑,正中马一彪下怀。
实际上,马一彪暗中正在与王国良争夺一座楼的建材供应指标。
在人脉关系和背景上,他比不过王国良,就想在体力上将王国良打败,让他惧怕几分。
马一彪是体育教师出身,身强力壮不说,还有几分武术功底,根本就没将王国良放在眼里。
任由王国良放马过来,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凶神一样站立,威风凛凛,更加刺激着王国良。
王国良酒后胆壮,钱多腰粗,上前没几下,就将马一彪放倒在地,逆袭成功。
王国良经常与混混们一起,也学了些泼皮招数。
令马一彪没有防备时,他突然拔出随身携带的一把藏刀子,不管不顾,朝着马一彪就刺过去。
马一彪腿上受伤,血流如注,见状晕血,当场昏厥,以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王国良站起身来,吓得驾车逃跑,还没忘打120急救。
发案过程简单,因果明确,事实清楚。
王国良被拘传到刑警大队,也没抗拒,就交待了,藏刀也找到了。
邻居听见吵闹,也有在楼上看到的两个人互相推了一下的。
马一彪被伤后经过治疗,然后又做法医鉴定,却是重伤。因为他的筋腱被伤严重,影响了功能。
姜山反复分析、查证、比对,发现王国良的交待与马一彪的陈述没有很大出入,基本符合。
王国良后来翻供,也不知道什么明人指点,只承认朝着马一彪蹬来的脚刺了一刀,就一刀。
马一彪的脚上、腿上各被刺一刀,脚上的伤连轻伤也构不上,腿上的一刀却是重伤。
蹊跷的腿伤!
马一彪腿上挨的那一刀,最终成为案件的难点和症结。
马一彪家里也四处找人,上访信满天飞。
这样,将一起简单案件弄得沸沸扬扬。背景复杂,案件办起来就复杂化了。
在办案中,姜山极少遇到这种情况,每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敢放过。
他梳理出这些问题后,重新走访了一遍目击证人,并扩大了调查访问范围。
随着范围的进一步扩大,线索也就越来越多。
终于,据了解,有人提供,在医院救护车到达之前,马一彪身边有人早赶到。
其中有一位关键人物,就是马一彪的下属杜金清。
杜金清的及时出场,使案件增加了一种可能。因为杜金清与马一彪有说不清的关系。
杜金清更不是个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