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村的大学生救回莫家母子一命后,淳朴的村民们对他们的印象大为改观,齐鸿和韦是前去调研记录时几乎家家都热烈欢迎。还有两天就要结束这次活动,韦是总算是可以松口气。莫文领着他们从最后一家的村民家里出来时,太阳已经西下。韦是看到还有一家显得比较孤单的木屋在不远处,对莫文说道:“是不是还剩下最后一家?”
莫文有些尴尬的说道:“那家不用去了,那是疯婆婆的家。”
“疯婆婆?”
“恩,老一辈的人说她是疯婆婆,常常喃喃无声的自言自语,精神不正常,不过她人很好,那天你们刚刚来的时候,那两个吵架的人,就是因为该轮到谁给她送饭而吵的。”
“她没有家人吗?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
“从我记事起,就没听说过,不过我们整个寨子都是同宗同族,一直都是大家轮流供养她。”
“我们可以去看看她吗?”齐鸿说道。
莫文先是犹豫,后来还是答应齐鸿的请求,领着他们朝那栋小木屋走去,韦是看着那间木屋,莫名的就紧张起来,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
就在韦是等人快要走到小木屋时,一个小女孩抱着一个瓦瓮跑过来,朝着齐鸿和韦是笑嘻嘻说道:“齐姐姐韦哥哥好!”
齐鸿捏了一把莫佳妍的小肥脸。
“佳妍,今天轮到你们家给婆婆送饭吗?”
“嗯”
……
这是一间俭朴的吊脚木屋,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但是很整洁,平台木栅栏边上坐着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婆婆,衣裳泛白洗得很干净,银灰色的发鬓一丝不苟,老婆婆两眼似乎没有焦距,注视着远方,嘴里喃喃自语,其实她看起来并不像山里的村野老婆婆,衣着整洁,神态沉稳、静谧且端庄慈祥,很容易就让人觉得她是一名有文化的高知分子。韦是很诧异大山深处居然有这样一位婆婆,自己的那股紧张情绪似乎就是因为她。
“三太婆婆,山外来的大学生过来看看您。”
婆婆没有因为他们进来而改变自己的行为,还是一直注视着远方。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们别介意。”
韦是拿着一盒从林启包里顺来的软酥,走了过去,婆婆依然看着外面的远山,韦是走到一半眼睛瞥见墙上挂着的那件黑色的斗篷衣服,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紧张,那件斗篷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韦是对它印象极为深刻,它是山洞平台临时棚子上挂的那件,他曾经谎称那是裹尸布,把林启和齐鸿吓得够呛。
婆婆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失神的韦是,失焦的双眼此时恢复常人一样,她看着韦是微笑说道:“孩子,你来了。”
婆婆突然说话在韦是和齐鸿看来是很正常的,然而身后的莫文和莫佳妍两人无比的震惊!手捂着张大的嘴巴,因为这是婆婆这么多年来与人第一次交流!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们的震惊就好比如亲耳听到哑巴说话一样。
“佳妍,你快去叫四爷爷!快!”
莫佳妍放下瓦瓮,一溜烟跑出去。
婆婆指着有点懵的韦是,朝莫文和齐鸿说道:“你们出去一下,我有些话和他说说,谢谢。”
婆婆指着一个小凳子,韦是机械的把它搬过来,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坐在婆婆面前。韦是心里一直很慌乱,这个深山里慈祥婆婆似乎认识自己?
婆婆抚摸一下韦是的脑袋,完全一副慈祥的长辈欣慰的看后辈的样子。并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条红绳挂件,套在韦是的脖子上,这是一件凝脂白玉,颜色纯白,样式很特别宛如一个逗号,中间一个圆孔红绳穿过,如果对八卦双鱼图熟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凝脂白玉的样式就是双鱼图的白色区域。韦是觉得自己不能要那条玉坠,婆婆阻止他把玉坠从脖子上拿下,幽幽说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你收好了,你以后会懂的。”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希望以后还能看到你们。”
韦是一脸茫然,根本不明白婆婆说的意思。
“你好好听着,或许以后你会明白。”
“恩,你很勇敢,可以保护那个小丫头,尽管现在有点小别扭,以后会好的。”
婆婆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很般配,我喜欢,可惜啊,当年你爷爷不相信我,……”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兵荒马乱……”
随着婆婆的讲述时空回到那个年代,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和父亲乘船沿江而下,来到南方大省省城。在这里各种革命的思潮涌动,全国各地的年轻人狂热的追随变革的各种主义。
女孩和父亲在十三洋行边上开了一家小小的绸缎铺子,风云变幻的革命洗礼整座城市,各路军阀轮流坐庄般,不断的变天。四月的某一天,城里枪声大作,乱成一锅粥,人们纷纷出城逃难。女孩父亲舍不得刚刚进的货物,关门死守铺子。两人战战兢兢地躲在里面,门缝渗进来殷红的鲜血告诉他们有个受伤不轻的人趴在门外,门板传来微弱的敲门声,女孩和父亲冒险打开铺门,一个肩套红星袖的人晕死在门口,父亲本能的与这些革命分子划清界限,不愿意救助,女孩心软央求父亲施救。俩人把人拖进来。一股白色恐怖席卷城市,不断有持枪的士兵搜捕余党。那个叫杨兴华的男子在他们的帮助下最终躲过追捕。
?风波过后城市又恢复正常,男子感激父女救命之恩,常常来店铺帮忙,与女孩逐渐熟络,父亲对男子有意冷淡,不愿让男子过多接触女孩,但是事与愿违,女孩与男子产生了情愫,私下偷偷相会。因为男子的使命常常来无影去无踪,女孩十分的担心。父亲最终知道女孩和男子相好后大发雷霆,并一直不同意他们来往,女孩为此而闷闷不乐。城市一场罕见的瘟疫让父亲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临终前交代女孩卖掉店铺回去故乡,千万不能再与男子来往。女孩悲痛欲绝,在异乡孤苦无依,男子回来发现女孩悲惨的情况,帮助女孩料理玩父亲后事,在女孩父亲坟前发誓永远照顾女孩。度过那段失去亲人痛苦时间后,男子与女孩结为夫妻,过上一段幸福舒心的日子,女孩一度以为是上天眷顾她,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家庭,唯独女孩对男子的工作忧心忡忡,害怕哪一天打破他们甜蜜的生活。女孩为祈求男子平安时常出入城中的古寺为男子祈福。日子在幸福与忧心匆匆而过。男子为了自己的热血理想而奔走,几度负伤而回,女孩开始规劝男子,观念的差异逐渐显现,常常因此而争吵,女孩只能求助于寺庙的心灵寄托。
?一个云游的道人在女孩的店铺前驻足不走,女孩好奇而邀请道人进来一叙,道人以女孩与其有缘为由,邀请女孩继承其衣钵,女孩惊骇不愿答应,临走前道人留下一块玉帛和一页口诀。
热血革命男人发现女孩醉心于神佛,很是不能接受,但女孩已有身孕,暂时冲淡他们之间的隔阂,他们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女孩生下一个男孩。
硝烟弥漫战火又起,男子走了,母子开始进入一种期盼模式。女孩每日恍惚做梦,梦见自己腾云驾雾去帮忙男子实现他的梦想。男子再出现时,发现女孩有些精神恍惚,心中有些愧疚,而此时宪兵包围店铺,情急之下女孩把孩子塞给男子,从后窗推了出去,让男子带孩子先走,她来对付那些宪兵,自己禁闭门窗,男子跑到街尽头回望那间火光冲天的店铺,心如刀割!
……
韦是听着这个年代有些久远的故事,知道那是婆婆自己的往事,作为一个年轻小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安慰,只能沉默以对。
“婆婆要走了,走之前能看到你,我也就够了,不用怕,虽然周围都是灰蒙蒙,但只要心平静下来很快就可以通过。”
?婆婆指着玉坠交代好好保管它,也要好好对待她,韦是一直以为婆婆说的她是它,心中有些疑惑,为何要好好对待玉坠。
交代完这些婆婆欣慰的再摸摸韦是的脑袋,优雅的微笑着,这给韦是一种很宁静的感觉。然后她有开始凝望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