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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功德(一)

只是他们谁也不曾知道,在那巨大凶灵消失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一片黑暗之地的时候,在镇魔古洞的外面,在那座永恒屹立的女子雕像背后,隐约间显现出一个熟悉的黑色人影,不过,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那个身影自是当日策动了五族内乱,并且抢回了五族圣器,还将兽神复生的黒木。

此刻,但见那黑色宽大的长袍如同往日一般,笼罩在黒木的身上,但见他的周围正散发着阴冷寒气,目光之中闪烁着及其复杂难明的光芒,那一瞬间,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到底在思索着什么,只是他一直望着眼前那座黑暗阴森的古洞深处,口中低声叹了一口气,然后目光又一次向着玲珑巫女的神像上久久望去。

寒冷阴风中,他似乎又一次对着自己的深心,又好像对着面前的女子雕像道:“娘娘,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么?你都看见了吗?”

周围,寒冷的阴风依旧猛然呼啸,只可惜,这样的冷风中,只能听见他那低沉的话语声,却听不到一丝回音。与此同时,在鬼厉和金瓶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那黑暗的洞穴中的时候,离镇魔古洞不远的焦黑山峰处,那片笼罩在黑云迷雾中的黑森林,慢慢的走出一队十几人的队伍,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在黑森林中行走了几天,只是当先的一个人,让人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只是那女子一身白衣若雪,更是拥有一副绝世天颜,手中一柄蓝色天琊神剑握得似乎更紧了一些,周身若雪法宝如同一条白色的飘逸丝带,给人一种极度梦幻的感觉,只是她面容清霜,眼中却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哀愁与忧伤,蓦然的,她眼神朝前望去,眼中久久倒映着前方那一片黑色的焦黑山峰。她的心中可是又荡起层层涟漪?她的心中可曾又一次想起那一袭黑衣的孤寂男子的身影?

辽阔中土,河阳城外。大道之上,早已没有了当初逃难的令人心惊的场面,只是自从当初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正道与兽神之间的大战过去之后,周围之中,从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如今大多已经拖家带口的迁移回南方的家乡,毕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园,那里有着他们挥之不去的记忆,不论走出多远,他们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地方,那里有着他们所牵挂的一切的一切,那里有着丝丝亲切的感觉。

而北方城市之中,也就是在位于青云山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却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衣衫残破的百姓,步履艰难的来回走动,有些人由于饥饿而再也支持不住,永远的“沉睡”在这片曾经成长过的热土上,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的沉睡却是永恒,一睡却在也起不来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毕竟此次浩劫已经过去多时,周围往来的商人小贩,各自做着手边的生意,看上去,却也比数月前要好了不知多少倍了,也许大难之后才知道,平静安详的平淡生活也是这样的充满生机,自是心中也同时安详了许多。

“仙人指路,看你此生命运……算不准不要钱……”忽然间,一声赫然大响从大路旁响了起来,这一声大响在这个沉默的地方,显得如此刺耳而有些生硬。

“财运、官途、姻缘、前途……风水、手相、面相、看卦、摸骨,无所不能,无所不精,未来如何,只要算上一挂就能明白,一位三两银子,便宜啦,以前都是五两银子,现在便宜啦,合理合算,算不准可以不给钱的,便宜啦……”

周一仙摸着苍白的胡须,然后看着一旁的小环,但见小环目光怔了一怔,周一仙却也并不理睬她,而是手持“仙人指路”的金字招牌,向前迈着大步,一路继续吆喝着,路人无不侧目关注。

跟在他身后的野狗道人口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像以前那样,手里拎着全部的行礼和包裹行走着。

此刻,小环的目光又是怔了一怔,然后向着走在前方的周一仙看了一眼,只是她眉头紧紧一皱,然后向着那“仙人指路”的招牌看了一看,快走两步,向着周一仙,道:“爷爷,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几两银子?你说便宜?到底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说着,又是目光怔怔的望着周一仙,一副不解的模样。

周一仙回过头,口中呵呵一笑,仙风鹤骨的模样如同天上的神仙一般,朝着小环伸出三个手指头,郑重其事道:“丫头,看见了么?认识数吧!三……三两银子……”

小环皱起眉头,然后寻思了一番,道:“爷爷,不对吧!我记得昨天你说的是……恩,好像是五两银子吧!怎么今天发起善心来了?改成三两银子了?还有,这几天你好像总有些不对啊!记得前几日,你还说给看相的客人只收三文钱的,可是这下倒好,这几****径直跳着往上涨价,三钱涨到五钱,五钱涨到二两,二两又涨到四两,四两又涨到五两,然后又从五两变成今日的三两……怪异……真是怪异……”

说着,小环又转头上下仔细打量着周一仙一番,周一仙看着小环直直的目光,一时间,似乎叫她看得有些心中发毛,但见他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咳嗽了一声,道:“你这个小丫头,看什么啊?到底哪里不对啊?”

小环口中哼了一声,也不去看他的神情,只是伸手向着周一仙的额头摸了一摸,然后又狠狠掐了掐自己那张雪白的面容,周一仙吓了一跳,连忙向着身后退了一步,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怕把自己的脸给掐坏了?真是……一个小姑娘,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到底你打算做什么啊?”

小环口中又是冷哼一声,道:“我神神叨叨?我看你才是神神叨叨呢?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才几天的时间,你这看相的费用改了几次了?还说我神神叨叨……我看是你自己发烧吧?脑子都烧糊涂了吧!”

说着,她转头向着跟在他们身后的野狗道人望了一眼,道:“道长,这几日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你说说看,他是不是脑子发烧,整个人都烧的迷迷糊糊了?”

此刻,白日正浓,周围明亮刺眼,野狗道人和平日一样,脸上围着一条宽大的围巾,将整个邋遢难看的狗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两只眼睛却越发闪亮着金光,给人一种十分明亮的感觉,此刻,他这样被小环一问,目光一怔,随即口中干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恩……是有一点,其实,这个也没有办法,毕竟年纪大一些的人……恩,倒是可以理解一下……毕竟……”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响。“你们两个……没大没小的……在那放什么屁?"

原来,竟是周一仙在他们两人的面前,口中大怒着吼着,就算是双脚也不由得跳了起来。

小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我们说对了,你就大发雷霆了?”

周一仙眉头紧紧皱起,道:“死丫头,你说什么?”

小环又白了他一眼,道:“爷爷,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只是我觉得道长和我看法一样,你这几天的神情模样,真的好像有些病了,只怕……哎,人老了……恩,所谓老糊涂嘛!所以,你不要担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说着,口中不由痴痴笑了起来。

周一仙听到“老糊涂”三个字,心中极其别扭,目光之中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神色,口中大声道:“你们两个知道些什么?你们才多大,经历过人间多少事?又能看出些什么?只是这人情世故,你们能明白几分?我这还不是为了……”

小环没好气的抢话道:“为了什么?爷爷,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们好,总之打死我都不会儿相信的。”

周一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那你以为我会为了谁?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莫不是我挣了银子给别人花?”

小环摇了摇头,道:“不给别人花,恐怕也会进了你的腰包吧!这样吧,你还是说说看,为什么之前拼命涨价,现在反而又开始降价了呢?爷爷啊,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周一仙口中又是冷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手中的那根写着“仙人指路”的竹竿向着旁边一指,向着周围稀稀拉拉的那些落魄行人指了一下,道:“你们看看这些可怜的人,还有一些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一路逃难的人?”

小环点了点头,道:“不错啊!之前世间遭遇了一场大难,而且家园被毁,所以大家都成为了逃难的人,这有什么不对么?而且不仅是他们,就算是我们,也都是逃难的人,难道我们有什么特殊的么?”

周一仙嘴巴一撇,口中窒息了一下,老脸上顿时通红一片,随即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模样,向前又是缓缓走了两步。

小环向着周一仙快跑两步,口中又道:“爷爷,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说完还跑?你心中在害怕什么啊?而且啊,既然他们都是逃难的人,背井离乡的,而且还受到这样的惊世劫难,只是爷爷,你的心中也应该明白,离开家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有谁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家乡,又有谁愿意在世间流浪?说白了,谁愿意有家难回?而且……”说着,她的眼角渐渐流下晶莹的泪光,口中缓缓道:“爷爷,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不增添麻烦就好,倒是你,还落井下石,而且你看看现在这世道,如此荒凉,有谁还愿意来看相?就算是要看相,你也不应该收那么高的价钱,可是爷爷你倒好,先是拼命涨价,然后又微微降价,到底想做什么啊?”

周一仙双手横插,将竹竿放在胸前,口中冷笑一声,道:“照你们这样说,似乎我涨价是错,降价也是错,那么你们认为我该如何是好?”

说着,又是向着周围稀稀拉拉的人群看了一眼,道:“不过,你们倒是回想一下,这几日之中,找我们算命看相的人是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小环眉头一皱,目光一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倒是一旁的野狗道人当先插口道:“恩,这样看来,这几日来看相的人还真是比以前要多一些啊!”

周一仙口中冷冷一哼,但见他面容上多有一脸得意之色,对小环道:“丫头,你小小年纪,知道个什么啊?我告诉你吧!先涨价后降价,这样做自是有这样做的道理,多的道理我就不多说,就说这天下浩劫乃是当今大难,人人背井离乡,心中自是惶恐不已,虽然他们不想看相,但是此刻乃是万年罕见之大难,天下生灵涂炭,人人自危,谁也不知今日活了明日又能怎样?是活还是死,没有人清楚,所以在这样的时候,有我这样的神人为他们指点迷津,可以说,是指一条明路,那么他们的心中,自然人人求之不得!”

小环望着周一仙那张得意的面容,低首沉思良久,然后缓缓摇头间,面容上却有着一丝枉然凄楚的神色。

野狗道人却和小环的模样不同,但见他口中缓缓道:“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先升高价码,然后在降低价码呢?这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么?”

周一仙看着野狗道人那隐藏在围巾后的一双冒着亮光的眼睛,口中没好气道:“这等高深的学问,我岂能告诉你,就算你学了,也没有用的。”

野狗道人算是自讨没趣,口中呐呐的不再说些什么,只有一旁的小环口中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我听到现在,多少也算是明白了一些。”

野狗道人不解道:“你明白了什么?”

周一仙目光一愣,道:“你明白了?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环口中微微笑了一笑,只是目光久久望着周一仙和一脸疑惑不解的野狗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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