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喜欢蓓蓓的。”胡铭戈用手背蹭去脸上的泪水,“如果说过去我曾经对感情不专一,是有那么回事。可是后来,等蓓蓓走后,我真后悔。26日那天,蓓蓓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可能要回成都来。我顿时高兴起来,一口答应去接她,那时,我突然觉得迫切地想见到她。”
“可是,你现在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说不清,那个时间、地点,你的出现与余蓓蓓的死难道是偶然?”面对这个天生一副极酷形象的男人,霍妍努力想要透视这个男人的心灵,不知他内心是否也同样的阳光?
“出租车司机,你们应该找他问问!”
“现在是说你的问题。出租车司机我们警察还不知道查吗?”陈翔忍不住呵斥。
“还是把你自己说清吧。”霍妍说这话时心里多少有些窝火,因为那晚陕西段的录像资料出了问题,至今还没有找到那个出租车司机。
“汤新生,你们问他了吗?”胡铭戈突然提高嗓门。
“汤新生?你对他有什么话要说吗?”霍妍终于听到这个问题由胡铭戈的嘴里吐出,她一直在试着理清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
“你们应该去问汤新生呀,他是蓓蓓的老总,蓓蓓死了,看他是怎么说的。他应该……”
“他应该什么?”陈翔似乎有些着急。
“那天我到了蓓蓓的住处,本来准备再去蓓蓓她公司的,可是,正跟邻居大妈说话时,我们老板电话让火速赶回。往回赶的路上,我给汤新生的公司打了个电话,说找汤新生,是个女孩接的电话,说是汤总外出了。我问什么时候走的,她说二十六七日吧。”
“你给汤新生的公司打电话?这个情节,上次你没有说。”霍妍提高了声调。
“嗯……”胡铭戈似乎在迟疑,“我当时有些,怎么说呢?小肚鸡肠,以为蓓蓓跟汤新生……”
“你是怀疑余蓓蓓和汤新生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吗?还是你有什么证据?”陈翔认为有必要把问题问得更准确。
“没有。我不过是一时的胡思乱想。”
“真是胡思乱想?还是闻到了什么气味?”霍妍追问。
“现在这世道,只要说老板和女秘书就够抢眼的。”胡铭戈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想着那天晚上,因为等不上蓓蓓,一时焦虑而突发的无端猜测。这种猜测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余蓓蓓跟你提起过璇玑玉璧的事情吗?”霍妍认为这个问题是该提出的时候了。
“什么?”
“璇玑玉璧。”
“没有。”
“跟你说起过汤新生公司里的有关业务吗?”
“有时在电话里说几句,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只是有一次,蓓蓓在电话里感叹说,她在玉石店里经手过许多玉器,却没看出汤新生的那些高仿品,可见汤新生仿制的工艺极好。他是兜售仿品的高手,在制作和推销高仿古玉器方面,有足够的经验。”
“你见过这个玉璧吗?”霍妍的话音刚落,陈翔便拿着照片走到胡铭戈身边。
胡铭戈仔细看了看照片,摇着头说:“没见过。怎么?它跟蓓蓓有什么关系吗?”
“这照片是在余蓓蓓的居室里发现的。同时在另一个被害女人的提包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照片。”霍妍说话时紧紧盯住了胡铭戈的脸。
“另一个女人也被害了?这东西……不会跟汤新生有什么关系吧?他是古玩商,他手里有……”
胡铭戈仿佛看着远方似的喃喃自语,说到半截时一下子停顿了下来。在和霍妍的目光相遇的刹那间,霍妍从他眼睛的深处悟出一种极度悲伤的神色。
“我们依据法律对你的居住进行监视,在规定的期限内你不得离开住所。如果要外出,请向公安机关汇报。”陈翔态度严肃地宣读法律文书。
“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胡铭戈气愤地瞪圆了眼睛。
“我们对你的传讯虽然结束了,但是,你涉嫌余蓓蓓被害案的嫌疑人身份还没有改变。我们认为只有对你的居住进行监视,才不至于对社会造成危险。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外出,必须向公安机关报告。就这样,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依法提出。”陈翔耐心解释完转身走出门去,他似乎认为没有必要给胡铭戈留下申辩的余地。
胡铭戈随手抓住一个茶杯朝陈翔走出去的门使劲儿甩去。
“嘭!”的一声响。
已经走到门外的陈翔回头看了看,转过头继续向外走去。
“我是嫌疑人?我怎么就成了嫌疑人了?”胡铭戈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在他歇斯底里地号叫之后,无力地闭上双眼,想要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下来,可是却做不到。甚至连闭眼的一瞬间也无法安静,又很快睁开了眼睛。他突然从沙发里蹿起,奔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监视居住是对被拘留的人……需要逮捕而证据尚不符合逮捕条件的……”
“监视居住,还要逮捕?这帮浑蛋、白痴!”胡铭戈一拳砸在桌上,之后他走出书房,拿出了家里存放的一瓶五粮液,自斟自饮起来。
“蓓蓓,你怎么回事?是在惩罚我吗?”胡铭戈自言自语着,他从没有对女孩认真过。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第一次想要认真对待的时候,却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不想认真时那些女孩总围在身边,想要认真对待时,却失去了她。第一次真心想爱的时候,却发现女孩原来并不清纯。
“她不叫余蓓蓓。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身份证?她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女警察说她的真名叫金秀娟。金秀娟,其实这个名字更适合她清纯的气质。她曾经在玉石店里做过销售,难怪她对玉石的业务那么精通,一个聪明美丽的女孩,却有着那么复杂的人生。人心才是一座迷宫。”
胡铭戈终于把自己灌醉了,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从沙发里爬起来,抓起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下,又抓起酒瓶灌下半瓶子酒,不一会儿便又昏昏沉沉地倒在沙发边的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地上爬起来后,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男人蜡黄的脸,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这是我吗?”
一个曾经魅力十足而又俊朗的男人,现在变得如此龌龊不堪。
他凝视着镜子里那张脸,伸手摸了一把胡子,这张面孔简直让他无法忍受。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我就要这样浑浑噩噩地打发时光?”
突然他被一抹亮色吸引了目光,向梳洗台看去——
那上面放着蓓蓓的一只发卡,让他想起那天蓓蓓洗澡前用这只发卡卡住她的长发,发梢像朵盛开的菊花般盘在她的头上。他捧起她的脸,亲吻她的红唇,向下,滑落到颈部,柔软的肌肤与唇的摩擦,让他体内的荷尔蒙迅速膨胀。
蓓蓓仰起头,像美丽的白天鹅,那修长的脖子——
他仿佛看见蓓蓓扬起脖子轻声叫着他:胡哥!
“对了,我应该上网看看。”
胡铭戈跑到电脑前,打开了QQ,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白花蝴蝶兰”是蓓蓓的QQ号,似乎一直沉默着没有出现,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话。他懊恼地将身体靠在椅子里。
“白花蝴蝶兰。你在哪里?是谁害了你?”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亲手把那个白花蝴蝶兰的胸花戴在了蓓蓓的胸前。
“送你一件小礼物。”说出这话时,蓓蓓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很期待。
“这是我在菲律宾买的,知道吗?这种花原名叫林登蝴蝶兰,很珍贵的,原产地在菲律宾,你看它白色的花瓣,淡淡的紫色花蕊,有人说它象征爱做梦的鱼,也有人说它包含的意思是我爱你。上次我在你的寝室里看见你的花瓶里插着这种花,所以我就买了送你。”
“谢谢!”蓓蓓仰起脖子亲了他一口,“看来你还是有心的,知道我喜欢白色的蝴蝶兰。那么,你期望我是爱做梦的鱼?还是在表达你爱我?”
“你猜呢?”
“我猜不出来。”
“当然是我爱你。”胡铭戈知道,蓓蓓想要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蓓蓓绝对不会希望他们之间是一场梦。
可是此时,他觉得自己倒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想到这些,胡铭戈悲恸欲绝。
他走出卫生间,来到卧室、书房、客厅,像只没头没脑的苍蝇,下意识地在室内转悠。
“汤新生?还有那个玉璧……”
他突然停住,木然呆立。
“我竟然还怀疑过蓓蓓!”胡铭戈突然张大了嘴,像只焦虑的野狼般,伸直了脖子大声哀号——“啊!”
号过之后,他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发泄出了心中的郁闷,这才感到自己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些。他重新坐到沙发里,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刚才那声呐喊,似乎出了口气,大脑也渐渐清晰。
“我怎么会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想法?”胡铭戈自言自语。
“难道我就这样待在这里等死?”他突然振作起来,拿出剃须刀,刮了胡子,洗脸,然后举起香水瓶,是蓓蓓喜欢的香味,朝身上喷了喷,穿戴整齐,毅然走出门去。
他上了汽车,把导航仪设定到了“西安”,便驶向高速公路。一路上他尽量把车速放平缓,不时地在用心计算时间。
“从西安到汉中大约三个小时,从汉中再到广元……蓓蓓似乎是在这一段路程失去信息的。蓓蓓究竟去了哪里?”在此之前,他一直抱有幻想,他甚至怀疑蓓蓓不过是玩了一个消失的游戏。
“可是,那个女警察说发现了一具女尸。不!我不相信。我怎么变得这样顾虑重重?”
胡铭戈把车停在川陕交界处的那座桥边。他走出汽车,向远处观望。
已是11月了,是个金色的季节。秦岭山上绿色的松,红色的枫,黄色的秸秆,在阳光下熠熠耀人。
此时胡铭戈完全没有心情看景,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灰色的,像是一片阴霾在胸腔里慢慢扩散。一连串的疑问、困惑……支配并占据着他的大脑。
蓓蓓是27日凌晨一点多与他通了最后一次电话,他还记得蓓蓓说“我已经过了汉中,到了宁强,正往广元赶。”现在他车尾的方向就是宁强。
看着来往的车流,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距离、车速,他都亲自仔细地实践了一回。唯一不足的是那天是晚上,而现在是白天。公路上的车流量大概不同,而路况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的,没有山石滑坡等道路损害的情况,也没有风霜雪雨的侵袭。
也许,蓓蓓是在这里出了意外。
在桥边,胡铭戈停下车,走出车外。在路边走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现。
胡铭戈重新发动了汽车,继续向西安方向前进。
路上看见了两辆报废的车倒在路边。
“莫非,是交通事故?”胡铭戈不由得联想。很快又自我否定,“不会的。如果有交通事故,交通台会广播的。”胡铭戈在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一丝恐惧的念头又突然袭来,这些天来,自己并没有坚持如一地接收广播信号。何况道路上即使发生了事故,也不一定会播报,只有严重的事故才会惊动媒体。
“汤新生,那个老巴子,莫非真的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