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幕式已经结束了,大家正从一号戏剧厅里出来。
明天开始正式的比赛,第一场比赛是由五名魔术师分别在一楼的五个戏剧大厅表演,然後由评委选出其中的三名魔术师参加第二场比赛。也就是说,明天将有两人无缘於魔幻之戒。
星翎回到堡内的时候,寒续已经不见了身影,这时他才看到五名候选人的模样。
史蒂芬.赫本拥有著强壮的身材,根本看不出他居然已年届四十好几了。他戴著类似苏洛的面具,一双蔚蓝的眸子扫视著四周,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胸前还别著英国女王赐予的骑士勋章,走路时昂首阔步,相当有气势。
京风凉宇穿著白衣的燕尾服,里面配著蕾丝花边的白衬衣。他总是戴著白色的手套,手中拿著象徵绅士的白色手杖;虽然他的长相算不上英俊,却极具贵族气息,鼻子下方留著薄薄的八字胡,脸上总是带著彬彬有礼的微笑。
科兰.贾斯丁则显得狂放不羁,和史蒂芬、京风相比,他就像魔术界的暴发户,穿著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衣和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嘴里总是嚼著口香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骗吃骗喝的无赖,哪有一个精英魔术师的样子?
而任何人看到伊娜斯汀.万奇克格斯基,就会知道她是俄罗斯人。高大的身材、坚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金色的大波浪长发披在肩上;只是她看起来,似乎要比实际年纪苍老许多。
本来她的身高就已经鹤立鸡群,偏偏又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总是高抬著下巴,用馀光俯视著别人,让人觉得她更加高不可攀。
谜样的小丑还是化著浓厚的小丑妆,看起来根本不像魔术师,而是杂技团里的搞笑角色。他注意到星翎正注视著他,冲他露出可憎的笑容。
评委们已经先行离开了,魔术师和观众们还在等电梯,七十多人挤在一楼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拥挤。有的观众已经等不住,直接从楼梯上去,不过由於魔术师们所住的三楼D座没有楼梯,只能乘座三号电梯才能到达。
﹁这勋章是真的吗?﹂科兰突然一低头,指著史蒂芬胸前的勋章,大笑著问,话语间充满了讽刺。
史蒂芬.赫本冷冷地瞄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即使利用祖上的名头当上了候选人,也不可能夺冠的,哈哈哈!﹂科兰见史蒂芬没有说话,越发猖狂了。他大笑著环顾四周,想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理他,只得悻悻地住了口。
﹁靠低级、庸俗的表演赢得观众的人,哪能领略到魔术的精神?﹂京风凉宇冷笑著。很明显,他与史蒂芬站在同一阵线上。
﹁总比那些自认高雅,却让观众打瞌睡,自以为是的白痴好。﹂科兰不仅不在意京风的冷嘲热讽,还越发来了劲。
﹁有什麽好吵的?明天就会见分晓!﹂伊娜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争吵,她的声音粗犷,一点也不像女人的音调。
随著电梯抵达的﹁叮﹂地一声,第一回合的争吵结束,一楼很快人去楼空,只剩下古堡特有的诡异。
星翎回到311室,发现寒续不在,他一惊,不禁担心起,寒续可能去追杀皇晟了?
趁著四下无人时,星翎迳自从三楼的半圆形窗台,跳到魔幻堡後方的森林,寻著皇晟微弱的气息穿梭在森林中。他暗怪自己大意,在心里不断祈祷著他能平安无事。
幻回到自己房间,他刚顺手把门关上,呛人的烟味从他身後扩散。
﹁幻,是吗?﹂寒续偏著头冷冷地盯著幻。
﹁哦?真是稀客!﹂
幻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地惧怕,他狞笑著,舔著乾瘪的嘴唇,发著沙哑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会去追杀皇晟呢,看来寒续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麽冷酷嘛,嘻嘻!﹂
﹁你的挑拨对我是没有用的。﹂寒续冷笑著:﹁谁应该杀,谁不应该杀,我比你清楚。﹂
﹁这麽说,你觉得我是现在就该杀之人,而皇晟不是?﹂幻依然没有回头,他发著难听的笑声。
﹁呵呵,杀死宁绍佐的人可不是我哦!﹂
寒续没有回答,他突地一脚踢向幻的後腰,幻却没有躲闪的意思,就在寒续的脚尖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他的影像好像水中的倒影一样变得扭曲起来。
寒续暗叫不妙,但已经无法挽回。他穿过了幻的身体,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四周的影像变了,幻的房间如同被扭曲的空间,两人一起消失不见。
﹁嘻嘻嘻||﹂幻的奸笑声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寒续落地时,发现幻突地不见了,他很快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没有感觉到可疑的气息。
周围安静得可怕,原先还有些喧闹的走廊此时变得鸦雀无声,寒续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看到走廊的一切,寒续不禁後退了两步,原先走廊上铺的红地毯被蠕动的肠道所代替,一股股恶臭刺激著他的鼻腔,墙壁上也不断分泌出暗黄色的酸液,酸液与墙上的油画接触,顿时冒出一股青烟,油画顿时像融化的冰块一样开始萎缩,变成一滩脓水。
幻觉?!寒续迅速把门关上,迅速思考逃离此地的对策。
﹁哈哈哈,不要白费心机了!﹂幻发出难听的笑声,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寒续的脚下开始抖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石灰也随著大地的颤抖而掉落。地板上出现了龟裂的痕迹,整个房间发生了山崩地裂,小丑的巨型脸谱从地上升起,冲破了地板。
那张狰狞的脸谱,随之变得更加巨大和恐怖,他张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咬向寒续,那些坚硬的地板在他面前就好像棉花糖一样,轻易地就被咬成碎片,他身後的墙壁也像走廊上的一样,开始挤出酸液。
寒续并没有因此变得慌乱,他冷冷地注视著幻,注意到他的眸子中竟然没有自己的倒影,不禁冷笑起来。就在他的尖牙咬向他所站的地方时,寒续一跃而起,先是一个後空翻,退到墙角,不等墙上分泌出腐蚀的酸液,就借力一蹬,冲向幻的左眸。
幻眼中的晶状体并没有想像中的那麽坚硬,就在他脚尖触及幻的眼球的那一瞬间,房间又开始扭曲起来,寒续落到地上,门外又传来了魔术师及其助手的喧哗声,就好像他做了一场梦。
但他知道这根本不是梦,因为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幻,不知什麽时候消失了。
这就是他的能力吗?寒续环顾空无一物的房间,暗忖。他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谁也占不了便宜,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要与他战斗的意思,否则不可能就此罢手。
寒续拉开房门,走出幻的房间时,走廊上正在交谈的几人惊异地望著他。
﹁你是谁?﹂戴著和史蒂芬一样面具的魔术师助手问寒续。
﹁你是那个小丑的助手吗?怎麽没见过你?﹂另一个穿著性感,打扮成兔女郎的助手,用带有好感的眼神打量著寒续。
﹁不对呀,他好像是观众。﹂另一人对寒续有点印象。
﹁不可能,他是怎麽通过那两道铁门的?﹂
大家都不相信。
是的,两道紧挨著天花板和地面的铁门,必须要三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打开,不管是谁都绝对不可能逾雷池一步。
寒续停下正欲离开的脚步,用幽幽的绿眸望向他们。
﹁在这里,没有什麽不可能。﹂普通人是无法区分法术与魔术的。
﹁什麽嘛,﹂兔女郎打扮的助手嗔笑道:﹁你叫什麽名字?跟著谁来的?﹂
寒续没有回答,他迳自走到右边的铁门,一阵白雾从他脚下腾起,在烟雾散去後,寒续便凭空消失在他们面前,众人惊异地看著刚才他站的地方,张大嘴。
﹁他是怎麽做到的?他真的不是魔术师吗?﹂
从刚才起,就一直注视著这一切的伊娜斯汀动容地直起了身子,她走到铁门前仔细察看著。
没有使用魔术道具的痕迹,那人怎麽做到的?
她皱起了眉头,额上出现几道深深的皱纹,让她看起来更加苍老。
﹁伊娜老师,你见过他吗?﹂
虽然众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是精英云集的魔幻堡,倒也没有起疑心,只是对他的精湛的魔术技艺钦佩不已。
﹁没有。﹂伊娜语毕不再说话,她迳自走向自己房间。
大家见她如此冷淡,也兴味索然,考虑到明天有重要的演出,互道了晚安後也各自回房了。
此时,幻的房间里,一口箱子突然自己打开了。
箱子里黑漆漆的,好像装的是能吞噬一切的宇宙黑洞,在确定寒续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後,幻的身体渐渐从不到一平方米的箱子中飘然升起,就在他落地的同时,箱子盖﹁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呵呵,﹂
幻狞笑著望向紧闭的房门:﹁真可惜,本来想和你好好较量一番的,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寒续。﹂
他一脸惋惜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肩:﹁真想早点体会把你那俊俏的脸庞剥下时的快感,啊,还有那双绿眸,一定要成为我独特的收藏品,嘻嘻嘻||﹂
同一时刻,星翎奔波在森林中,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身上,微风夹杂著湿湿的青草味飘散在空气中,可惜他无暇欣赏异国情调的森林美景,而是快速地穿梭在粗壮的大树之间。
他感觉自己离皇晟的气已经很近了,但除此外,他没有感觉到寒续或是别人的气息。
远远地,星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树干上喘著气,看得出他也已经相当疲劳了,他大叫一声:﹁晟!﹂
﹁啊!﹂皇晟吃了一惊,本能地戒备,一见是星翎,又放了心:﹁星翎!﹂
他多麽希望来找自己的是寒续,但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寒续找到他,代表的仅仅是他生命的终结。是的,若不是星翎救了自己,寒续真的已经杀了他,又或者,他自己也已经与幻签订了契约,沦为他们的一员,已正式向灵界为敌。
想到自己杀了最最敬重、犹如再生父母的绍佐,皇晟的泪水顿时滑落眼眶,在他脸上淌出两道水沟。
﹁寒续没有追来。﹂星翎见皇晟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谢谢你,翎!﹂皇晟急忙拭去眼里的泪水:﹁可是,阿续杀我是有原因的,我、我杀了绍佐大哥!我杀了救过我,又细心教导我的绍佐大哥!﹂
回想起绍佐在自己眼前消失的那一幕,他的泪水像是不枯竭的井水,迅速蔓延出来。
﹁晟!﹂星翎也不知怎麽安慰他,他按住了他的肩膀,半蹲在他面前。
﹁不管发生什麽事,你都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他语重心长地对皇晟说。
﹁希望?希望有什麽用?绍佐大哥已经死了。﹂皇晟摇头道。
他现在矛盾得很,一方面想补偿自己的过失,让寒续杀了自己算了;另一方面又不想就这样死去||父母的仇他还没有报,只要手刃了杀害他父母的仇人,他愿意马上自尽。但现在,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晟,你有目标吗?有活下去的目标吗?﹂星翎问。
﹁嗯!﹂皇晟重重地点头。
﹁在实现自己的目标以前,再苦再累也不怕吧?﹂星翎似乎已经看穿了皇晟,就像看他自己一样。
﹁嗯!﹂皇晟再一次点头。
﹁既然这样,有什麽好犹豫的?那样的目标,即使付出巨大的代价也是得实现的,不是吗?﹂星翎好像说的是皇晟,又好像说的是自己。
﹁翎?﹂皇晟怔怔地看著他。
﹁我们有著极其相似的经历,我也有即使背弃一切也要实现的目标!﹂星翎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在没有实现以前,一切挡在我面前的东西都必须消失!但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选错路。晟,变强吧!﹂
﹁我要变强,可是我不想与阿续他们为敌!﹂皇晟说出了自己的心理话:﹁虽然想为爸妈报仇,但我不能违背天理和自己的良心!﹂
﹁只要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可以了,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星翎道。
﹁翎……﹂皇晟感激地望向星翎,正想说什麽,突然,寒续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阿续!﹂皇晟尖叫出声。
星翎猛然起身,挡在了皇晟的面前。
﹁刚才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到现在还是要杀即使被你追杀,也不愿意违背天理、和良心的昔日同伴吗?﹂他喝斥道。
寒续冷冷地盯著两人,毫不掩示自己身上的杀气。
﹁不违背天理和良心?是什麽样的良心?﹂
﹁晟,你先走!﹂星翎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翎!﹂皇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哼!﹂
寒续冷哼一声,腕上的灵鞭突地袭向星翎身後手足无措的皇晟,就在灵鞭要击中皇晟的那一瞬间,突然停止!星翎握住了灵鞭,不让它攻击皇晟,他冷冷地盯著寒续。
﹁够了吧,寒续!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晟已经很悔恨了,难道你真要把他逼上绝路吗?﹂
寒续没有回答,他将右手轻轻一扬,灵鞭像滑滑的泥蚯快速蠕动著,一时间灵气四溢,竟将星翎的手割伤了,鲜血顺著他的指缝滴下。
皇晟见状禁不住惊呼:﹁翎!﹂
﹁我没事!你先走!﹂星翎神色严峻。
﹁想走?没那麽容易!﹂寒续不等皇晟反应,又向他挥去一鞭。
就在星翎要再次帮皇晟抵挡时,灵鞭突然分成了两根,一根依旧飞向皇晟,另一根则袭向星翎。
现在星翎必须面临一个选择,要不就救晟,而他自己就会受伤;要不自行躲开,但以皇晟的力量,他死定了。
﹁呀||﹂皇晟看著两道灵鞭分别袭向自己和星翎,他本能地闭上眼,尖叫著。
过了许久,没有丝毫的疼痛感从他身上传来,皇晟缓缓睁开眼,竟看到星翎挡在自己面前,而两条灵鞭都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如同盛开的鲜花从他的腹部和左胸蔓延,皇晟惊异地望著一脸残酷笑容的寒续和身负重伤的星翎。
﹁不要||﹂皇晟拖著长长的惨叫声,他正欲冲上去,但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双手将他拉住,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进了一团黑影中。
看著皇晟消失,寒续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灵鞭收了回去,星翎如同抽走关节的娃娃一样,瘫倒在地,鲜血从两处伤口不断涌出,将原本雪白的衣衫染成了红色。
寒续缓缓走到星翎面前,蹲下身,捏住了他的下巴,凝视著他。星翎张开嘴,正想说什麽。
突然,寒续感觉到一股气息正由远至近。
﹁呵,动作挺快的嘛!﹂他说著站起身,消失在洁白的月光中。
在一片茂密的丛林里,两个身影在林间穿梭著,他们大汗淋漓,气喘呼呼,但丝毫不敢放慢奔跑的脚步,也不敢回头看,深怕连站立的勇气也失去了。汗水不断渗出他们的额头,顺著他们娇嫩的脸颊滑下。
突然,跑在後面,年纪略小一些的摔倒在地,前面略微年长的那个急忙返回,扶起他。
﹁翎,还能走吗?﹂
﹁我||﹂幼时的星翎已经没什麽力气了。
﹁来,我背你!﹂他说著,蹲在星翎面前。
﹁不行!这样我们两个都会被杀的!﹂星翎推开他:﹁你快走!﹂
﹁翎,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不要放弃!已经逃到这里了,不要放弃!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他坚定地望著星翎,然後自行背起他,继续往前跑。
星翎枕在他的後背上,感觉到他的体温,觉得好温暖、好温暖,身心的痛苦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星翎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回想著发生了什麽事。
我被寒续所伤,然後……晟!
星翎猛地坐起,原先盖在﹁她﹂身上的、属於寒续的风衣落下,露出﹁她﹂原本一丝不挂的上半身,伤口也因为刚刚剧烈的动作裂开了。鲜血从伤处渗出,染红了绷带,星翎急忙捂住伤口,开始为自己治疗,并用风衣遮住了敏感部位。
怎麽回事?我怎麽在这里?
星翎随即明白自己被带回魔幻堡了,她看了看手中的风衣,的确是寒续的。
是他把我救回来的吗?那晟呢?被杀了吗?
﹁你醒了。﹂寒续从浴室走出,水珠从他的发梢滴下,他的神情漠然,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伤了星翎的事。
﹁你!﹂星翎握紧拳头,但她稍稍一动,伤处的剧痛就蔓延到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她打了个踉跄,半跪在床上。
﹁能救你回来就不错了,伤自己治。﹂寒续瞄了她一眼。以他的恐血症,背著混身是血的星翎回来,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极限。
﹁……还有,我什麽也没看见。﹂他撇过头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
﹁你!﹂星翎顿时明白他所指,羞红了脸,虽然她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但也没想到会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被发现。
﹁你也太没用了吧?居然被晟伤得这麽重!﹂寒续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