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5年4月15日,林肯总统被刺杀身亡后,联邦首都华盛顿弥漫着沮丧、痛苦和迷茫。5月10日,接替林肯的安德鲁·约翰逊总统(President Andrew Johnson)正式宣布美国内战结束。为了庆祝历时四年艰苦卓绝而取得的内战胜利,也为了驱散还笼罩在华盛顿上空的悲观气氛,约翰逊总统下令于5月23日至24日,在华盛顿举行联邦军盛大的阅兵仪式。联邦军三大主力军团,东部战区a的波托马克军团和威廉·谢尔曼将军率领的佐治亚军团(The Army of Georgia)、西部战区的田纳西州军团(The Army of Tennessee),约15万部队参加了为期两天的阅兵仪式。从国会山(The Capitol Hill)出发,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PennsylvaniaAvenue),一直到白宫(Whitehouse),三大军团下属的军、师、旅、团以及步兵、骑兵、炮兵甚至后勤补给部队,进行了每天长达6小时的受阅,所过之处,群情激动。人民载歌载舞,欢迎这些战争英雄,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胜利与和平。
张伯伦将军所在的第五军也参加了这次胜利大阅兵。从张伯伦将军的描述中,我们不难看出:胜利的喜悦、英雄的骄傲感充盈着他的心胸,对其他兄弟部队,尤其是对那些传奇式的将军和旅团的崇敬和爱慕之情也溢于言表,但同时更隐藏着对即将离别的惆怅和怀恋。正如张伯伦将军所说的那样:
让我们再次从相互的触摸中获取力量吧!
我们都是这场残酷战争的幸存者,我们是最棒的,我们也是为了最棒的而战斗。
今天之后,我们将远离,远离这些我们熟悉的由战火铸炼所成的友谊和亲密。
饱经战争折磨的我们已经老去。而今天,我们,这些身心都已经老去的人,却变得像年轻人一样欢呼雀跃,一样兴高采烈。
那些已经逝去的年轻战友,我们无限怀念他们,他们没有能够看到今天的荣耀,尽管今天之后,这种荣耀也将不再。
来吧!让我们再次紧紧握住兄弟们的手,再次凝视着兄弟们的双眼。
不用多讲一句话!谁又能够说得出哪些东西真正的离去,哪些东西又真正的幸存下来呢?
这些离去的,这些幸存的,都将在未来的岁月中,留给永恒的历史去叙说!
这些破旧的手稿已经伴随我很久,字迹都有些模糊了。我将通过它们向你们讲述我最后一次看到波托马克军团的故事——军团退出重大行动的历史舞台、走进光荣梦想的一幕。
从构成上来说这不是一篇散文——它有军事、历史或艺术描写。我只想紧紧抓住从我眼前经过的场景而已。但这依旧是事实——事实的一个方面。整个阅兵式有很多面、规模宏大,需要借助上千人的记录和回忆才能加以较为准确的描述。需要申明的是我无法保证用同样的笔墨对整个阅兵场景面面俱到、逐一呈现。某些点,毫无疑问,肯定会被着重描写,将其情呈于纸上,但这并不表示我将其他隐去。在如此快速、密集的行进队伍中,如果我只写了那些熟悉、有名的指挥官,这并不是因为我忘记了军队中其他军衔的将士,所有人都因为其崇高的贡献而名垂史册。
对于万千“滑膛枪战士”们所铸造的荣誉和勋绩,我的理解和感激与其他人是一样的。但我没有忘记这种军事效率主要受到了严格军令、严厉军纪和权威者的表率和责任的影响;他们的成功和名气主要归功于上级“管理和组织”他们的方式。一个指挥部往往就是一个指挥官的化身。当滑膛枪战士们对他们指挥官的指挥能力的信任产生怀疑时,战争就会爆发危机。也有这样的辉煌时刻,当一个指挥官突然出现在前线,战士们会情绪激昂、士气高涨,从而创造出超人般的战绩。将从我们面前走过的正是这样一群人。
这就是波托马克军团。在经过多年的悲壮征战、付出高昂代价获得崇高荣誉后,他们又聚集到了波托马克河畔,那个他们出发并因此得名的地方;现在这支军团名字依旧、阵型依旧、精神依旧,但实质却发生了深刻变化,诉说着其难以言表的兴衰荣辱的变迁;这支军团在战火的考验中保持了自己坚定的信仰,为了正义的战争而英勇作战,现在他们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他们准备接受祝福,等待解散并与亲密无间的战友道别。
我们在阿灵顿高地安营扎寨,正对首都华盛顿。到现在,这里只有两支部队——第二军和第五军。第六军被从阿波马托克斯派到丹维尔,去守护邦联军队投降的武器和其他物资,并守卫在前线直到南部邦联正式地、彻底地投降。他们已经完成了这些任务。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已经出发,正朝着这里,他们最后的目的地前来。
在阿灵顿高地驻扎的队伍里,所有分遣队也被招入其中。我的师离开阿波马托克斯时只是五千人,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数已经翻了一番。部队全员集结——所有活着的人都来了——准备再一次共同行军,最后一次相望,漫长的永别。
在过去那些危急与荣耀的日子里站在我们身边的部队,现在又和我们聚到了一起:骑兵军、第九军和第十九军的一个师。由于第九军的指挥官伯恩赛德将军位高权重,在军衔上仅次于格兰特将军,虽然近来经常和我们在一起,但一直未并入我军。1864年5月24日,伯恩赛德将军非常大度地放弃了他的军衔,随后他的部队成为我们第五军的重要力量,与我们齐心并肩,在黑暗的岁月里浴血奋战。李将军在阿波马托克斯受降后几天,伯恩赛德将军才从伯克维尔换班后赶过来。对于这些老战友,米德将军慷慨大方地给予了象征荣誉与地位的位置。谢尔曼的大军才来不久,就驻扎在下面不远处的河畔。
这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这是一群英勇坚定的勇士,正是他们挺过了难以言说的苦战、痛苦与牺牲,最终将叛军摧毁。现在,他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又聚到一起,将他们的武器、军旗和历史交给这个从分裂的灾难深远中被解救出来的,经过战火和鲜血的洗礼后获得重生的国家。
我们阅兵进场顺序如下:波托马克军团司令部、骑兵、宪兵司令的一个旅、工兵旅、第九军及第十九军的一个师、我们第五军、第二军的步兵和炮兵部队以及救护部队,这些医护人员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22日下午,第九军穿过波托马克河抵达国会山东面的营地。工兵旅、宪兵纠察队和护卫队行至长桥附近的营地,以便早上3点半出发前往其位于国会山前面的集合地,这样,这些部队就可以跟在早上9点前需要赶到那里的骑兵后面。
23日早上4点,第五军开始出发,他们穿过长桥、运河桥和马里兰大道到达第一街东。然后,我们移动部队,改变目前“左侧在前”的队形,以便出发的时候,形成阅兵式所需的“右侧在前”的队形。第二军,在早上7点离开营地,跟在第五军后面到达国会山附近,做好阅兵准备。
队伍将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前行。队形以连为基础组成密集方阵,团、旅和师之间缩小间隔,紧凑排列。每个连的正面都是二十人的队列,以便连队的总数与团队的总编号一致。部分团有十二或十五个连。为了参加这场盛大的阅兵仪式,现在很多部队又聚到了一起。
每个旅后面会跟六辆救护车,分成两排,每排三辆。炮兵旅将与所属军一起参与阅兵。步兵采用“便步行军”与右肩托枪a姿势,到达国务院大楼后改为“变节奏行军”和步枪上肩姿势,这种行军步伐和方式后来被称为“举枪式”。
由于阅兵台位于总统府前方,(到那里后)队伍还以“左侧为基准”的列队。总统当然是阅兵式最适合的首席检阅官,但还同时安排了内阁成员、外交使团、州长和其他社会名流、政府高官在阅兵台上参与阅兵和观礼。部队行礼时,将连续低声敲打战鼓并轻轻垂下军旗,但只有骑在马上的军官才能够行正式的军礼。按照阅兵式的惯例,军乐队不会出现在阅兵台面前。为保持相对距离,我们采取了一切预防措施,以避免拥挤、混乱耽误行进的队伍。
在我所指挥的部队里,我们明显感觉到军官和战士们,尤其是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对于如何展现他们最好的风貌,普遍表现得没有信心;新制服、新肩带、新肩章、新鞍巾和其他明艳饰品几乎把我们这些最刚毅顽强的老兵打扮成了另一些人。这些老兵对于观众的新命令并非无动于衷,他们即将去接受或许比战争更严酷的考验——阅兵。
我有些犹豫不决,但不得不承认在我师的军官和战士们中存在着一种对华丽服饰的反感。在这种反感中可能存在一种对罪恶的虚荣心的不屑和藐视的骄傲。我们知道很多纨绔子弟就是借锦衣华饰来展现其个人价值,但真正的个人价值应该是在战斗的考验中展现出来的。我们不能假扮抬高自己——我们为自己的谦卑感到骄傲。也许我们认为那种打扮与我们自认的价值和可能具有的名誉不符;所以我们决定什么都不做,就以我们平常的样子参加阅兵式,让观众从我们的衣着来评判我们,让我们的朴实和质朴掷地有声,让我们简朴的衣着来娓娓述说我们自己的故事。
战士们出发了,去参加这场阅兵式,去接受国家和人民的最后检阅;他们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佩物都擦得干净明亮,这些都是日常装束。军官们没有佩戴无用的饰品,骑手或马也是一样;朴素的马鞍并没有铺上任何东西,下面垫着叠起来的灰色军毯;采用轻型无眼罩式缰绳,马勒和马嚼子绳也都是简易式;军服——肩章、皮带、枪套、筒靴以及马刺都极其简朴——没有彩带、没有肩饰;轻装上阵,就像在战场上一样,但一切都干净、整洁。在当前的情况下,毫无疑问这会让我们看起来有些显眼;但我们认为应该保持朴素的品质,即便是在战友面前。
那天早上,天空晴朗明亮,如我们在其他非阅兵式场合中经常迎接的天气一样。9点钟,队伍的前端开始移动。走在最前面的是米德将军,我们第五军的老军长,最高指挥官,一贯的骑士风度,面色庄重,这可能是他在思考某些严肃问题的征兆吧。和他一同骑马而来的是他的参谋长,具有骑士精神的“安迪·韦布”;韦布是我们过去的老朋友,我们第五军的监察官。此后再见到他,就是在皮克特冲锋中,他和他那威严的旅视死如归、英勇作战——现在他已经当上了第五军参谋长;严厉老道的亨特,炮兵总长,他说话如同其发射的炮弹一样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从安提塔姆到阿波马托克斯,他的雷霆扫射震人心魄、惊天动地;副官长塞思·威廉斯,如其家乡缅因州的岩石般坚定忠贞,处事冷静,在整个波托马克军团历史中,威廉斯将军平息了许多动乱,化解了很多由于战役和指挥官变更所引起的混乱。跟在这些第五军高级将领身后的全是我们众所周知的英勇随从。
现在走来的是骑兵:幸存者和骑兵中的佼佼者乔·胡克将军。在1862年和1863年的苦难冬天里,这些骑兵被解除了服役,成为勤务兵和宪兵纠察队的一员,分散在总部和管理松散的城市里。后来他们被整编成了一支军队,成为自波斯洪水时代、匈奴王阿提拉、帖木儿之后最为骁勇善战的马上力量;这些骑兵所采用的策略在现代欧洲的战略中前所未闻;这群粗狂的骑兵、攻击兵、侦察兵,规模巨大,他们在敌人的土地上切断通信,横扫躲在战壕中的敌人。斯通曼、普莱曾顿、威尔逊、基尔帕特里克、卡斯特,哎呀,还有达尔格伦!这些骑兵中的英雄都来了!
决战中,我们坚固的前线部队开始进行反击的时候,这些骑兵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就像是在布兰迪火车站的正面冲锋和在奥尔代战斗一样,在葛底斯堡战役中,这些骑兵冲锋在前并拼命控制住了战局,直到我们光荣的第一军冲上前去将战事推向高潮,直到约翰·布福德将军和约翰·雷诺兹将军握手会师!经过1864年的苦战后,他们的神勇表现让他们声名远扬。最后在1865年,经过滚滚炮弹和林立的刺刀战后,他们横扫五岔路口的防护胸墙;后来又席卷了水手溪和高桥,最终在阿波马托克斯健步如飞,包围了李将军急行军的队伍,成功牵制住了“石墙”杰克逊将军的旧部,以及戈登将军麾下的希尔将军和安德森将军的部队;在我们的步兵追上他们之前,这支骑兵一直孤军奋战,最终逼迫敌人来到前线,交出白旗投降,从而结束了一切!这群斗士,他们坚定、神速、威严、棒极了——骑兵,骑士精神,万岁!
谢里登将军不在这里,他到里奥格兰德河去了,准备以监察员和起草人的身份向法兰西帝国皇帝阐述国务卿苏厄德的外交声明,即法国军队不能将一个奥地利人扶植为墨西哥共和国的皇帝。我们熟悉的克鲁克将军也不在这里,他宁愿去其他地方“征战”,或者忙其他事情而无暇参加阅兵。
下面走来的部队领头的是英勇的梅里特,这十分符合他的身份。率领师队的是卡斯特、戴维斯和德温——几个声名远扬并将永留英雄榜的名字。走在后面的人我们也认识,他们是:吉布斯、韦尔斯、彭宁顿、密歇根的斯塔格、纽约的菲茨休和康涅狄格的布雷顿·艾夫斯。锐气勇猛的基尔帕特里克离得很远。伟大的格雷格将军不见踪影,同样未出席的还有沉着冷静的史密斯、“不屈不挠”的普林·西利和他的缅因州第一骑兵团;他们被派去了葛底斯堡,去完成那附近最后的和平工作。
现在,骑马而来的是勇猛的宪兵司令乔治·梅西,他来自马萨诸塞州第二十团,他在战斗中失去了右臂,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袖子,横在胸前,被扣子固定着。
接下来是宾夕法尼亚州第二骑兵团和马萨诸塞州第一团的刚勇余部,这让我们想起有萨金特和“山姆”张伯伦的日子。美国步兵第三团和第十团也来了,一副饱经苦难的模样。
现在昂首而来、目光坚定的队伍是通信兵;在葛底斯堡战役中,正是他们发出信号,命令我们去拯救大圆顶山和小圆顶山;正是他们揭露了敌人在怀尔德内斯战役到奇克哈默尼战役中布置的密集的迷魂阵,揭露了敌人在战争旋涡中隐藏的偷袭运动和准备工作;正是他们通过高高的观察台监视着阿波马托克斯河岸边潜伏的动乱情况。现在你们发出的信号想要给我们送来什么样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