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诸位那么有兴致看我南楚的大礼,自然是不能让你们失望。”少女盈盈一笑,似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便是欣赏不够的“礼”“麻烦玄文帝帮我准备七尺的纯白色布帛,一段丝绸,外加一缸染墨可好?”
玄文帝本是恼极了这昌阳郡主,不过看在她现在还算识礼的份上,点点头也算是允了。
“昌阳郡主,莫非这就是你所说的大礼?”看着抬在宴席之外的染缸,甘宸脸上挂着邪笑,“你不会想染布送给我皇兄皇嫂吧?”
“敬王爷,这南楚此次颜面已经够损的了,在让它拿出贵重贺礼,自然舍不得!”惠太子哈哈一笑,“你们说是不是?”随坐的官员们也纷纷笑着附和起来。甘宸嘴上带笑,扫了他们一眼,自己可是没有和这惠太子一边的意思,为何同时西凉人,凝安公主和这位太子,差距如此大……
“没错,这就是我们南楚的大礼,你们,看好了……!”不等话音落地,沐音已经是手执蓝色绸缎飞了起来,不得不说,与她那冰蓝色的衣裙正好相配。
这,郡主不会是想要跳舞吧?常相暗自疑问,那这到底算不算是完成太后的交代呢?环首望了望大殿,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望着那飞速旋转着的少女,隐隐的,还有阵阵桃花飘落,拂过少女的发梢。不免低头垂气,自然不算!
沐音眉眼弯弯,锦缎投入染缸中,只一瞬,迅速拿出,甩在白色的布帛之上。谁知道那熹合太后原先准备的是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准备!不过,自己的这份礼,不敢保证玄文帝“喜”,但这“惊”,可是绝对有了。想毕,一个旋转,飞身,继续投到染缸中,双手挥舞着,打到布帛之上,丝毫没注意自己的此番动作,在别人眼中,已是翩翩的舞姿!
“公子,快看,快看布帛上的画!”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痴痴的欣赏的时候,还是长安最先反应过来,根本忍不住惊呼。
他自然是看到了……饶是处变不惊的燕玦,也是微微震撼起来,握住金樽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缩紧。
天哪!在那声呼喊之下,四座的宾客齐刷刷的望向那布帛,那是,那是!
那是用墨染成的江山!用墨染成的东玄江山!
若是东玄人所画,玄文帝包括他的大臣们或许会有慷慨豪壮的激情,可,怎么偏偏是敌国!那山河脉络,那千万顷良田,那城邑都市,甚至是军队驻扎,战略要地,全都一清二楚!
“玄文帝,这份礼,可还喜欢?”
可还喜欢!可还喜欢!可还喜欢……
少女落完最后一笔,眉眼带笑,缓缓的走向殿前中央,一阵清风吹过,飞扬的桃花瓣和少女的青丝,缠绕的舞动起来,就像是一幅画一般。
“皇上,皇上?”凝安公主拉了拉玄文帝的衣角,精致的妆容不改半分,沐音倒是多看了她两眼,这般女子,着实不适合留在南楚后宫啊。
“很好,朕,很喜欢。”玄文帝动了动喉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此番震撼的,又何止有他?四国五藩七部落很快便传开了。当沐音知道后,只是无奈的抚额,苍天作证,因为自己自幼便出入东玄,所以才如此了解,又恰巧贺礼之事,不得已解了燃眉之急啊!当然,这都是后话。
“若不是今日,你打算瞒我多久?”
宴会结束,回行宫的路上,便被堵住了。对此,沐音一点也不意外。“你们先回去。”若让他们在细细的听下去,不知要和熹合太后汇报什么。常相等人虽有要听的意思,但不也至于在别国做的明目张胆,无奈,只得扶了扶身子,退下了。
“瞒你什么?会画画?如此了解东玄,还是,我是南楚郡主?”
“别装傻!”纪桓忍着怒气,伸出双手禁锢住面前的少女,“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南楚人!”
沐音没有丝毫的畏惧,直视着他的目光,“纪桓,一开始没说自己的身份,是想你我之间不要有隔阂,以至于什么敢说,什么不能说。”这原本的江湖中人,也是要入住朝堂了吗?“况且,我并不觉得自己利用了你什么。所以,你也不必愤怒。”
“我愤怒?你不知我为何愤怒?”纪桓觉得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从此就……”
“纪桓!”沐音正色道,这还是在东玄皇室,他又与甘棠有婚约,万一被别人看见,免不得要连累水月山庄。“我们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从一开始便已经注定了。
“怎么没可能,你忘记我们的从前了吗?你为我跳舞,我带你策马,在江湖中,在香山……”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死死攥住沐音的手腕。
额?为他跳舞?沐音忍住手上的疼痛,回想起来,难道真有这回事?是被师母逼着练舞的时候他正巧在吧!至于策马……她承认,谁叫她从小大到最不会的一件事就是骑马呢?
“飒飒”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逼近,无奈,纪桓只好放下那双钳制住的小手,至此,沐音才忍不住揉了起来。
“昌阳郡主,纪公子。”来人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他旁边的小童也微微扶了扶身子。“昌阳郡主多日的照顾,本王还没来得及感谢呢。眼下,那药方好似有些问题,不知郡主可否移步前去一看?”
“当然可以。”沐音落落大方的应到,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与纪桓有过多的纠缠,皇宫里眼线又多,实在是不合适。
“如此,请。”
“桓哥哥,桓哥哥!”不远处,是甘棠的叫唤,正好阻止住了想要开口的纪桓。沐音了然一笑,转身离去。
再见了纪桓,后会有期。
“在香山,多谢郡主相救。”二人并排走着,燕玦缓缓开口,浓醇的嗓音,为这夜增添了几分静谧。
“方才你不是也救了我吗?”沐音淡淡一笑,“师父那么在意你,那药方怎么可能会出问题。”月光打到脸上,说不出的柔和。“只不过,洛王爷,你能认出我来,倒是让我意外。玄风呢?”在山上,他可是每每将自己气个半死。
“眼睛看不到时,耳朵自然聪慧些,这种场合,他还是不太适合。”
沐音了然一笑,确实,那家伙,总是一副与别人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很快,便到了四国的行宫之处,沐音也没有再聊的意思,道了声别,今晚,可是有贵客等着她呢!
“公子,她就是在山上救你的子衿姑娘啊。”长安两眼亮晶晶的,比涵墨姑娘还美!“怪不得不善言辞的玄风都对她念念不忘,长安也好喜欢!”
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回想今天宴会之上的风采,燕玦没有比此刻更庆幸过,庆幸自己的双眸可以看见。
“小姐,夜深了。早点歇息吧。”情儿铺好床,施了一礼。从宫宴回来后,小姐就有点魂不守舍的。也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想也知,南楚这次如此难堪,怎会不被奚落。王爷偏偏飞鸽传书让小姐来挑这个担子。
“嗯,你先回房吧。”沐音没注意丫头心疼的眼神,反倒坐到檀木桌前,倒了两杯茶。情儿应了一声,虽心有疑惑,还是退下了。
“皇表嫂,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沐音双手托腮,对着一个方向,展颜一笑。
“昌阳郡主,有些话还是慎言的好。”谌凝拿下斗笠,推开房门。坐到了她的对面。
“凝安公主,你不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逼迫。”沐音随意开口,之前一直在想,同样是一国之后,为何愿意选择东玄?甚至不惜担负着那些议论。今天,自己似乎有了答案。
“本宫在南楚也快有一年,可,连昌阳郡主的庐山真面目都不曾见过。”根本就不曾听楚嗣钰提起过,甚至,自己见到楚嗣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样的男人,她宁可不要。
“凝安公主,在南楚,后宫不得干政。”这话,似乎在帮楚嗣钰说话。即使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注定只能在深宫中蹉跎一生。
“呵呵!”谌凝轻轻一笑,“本宫倒是觉得,昌阳郡主你,倒被培养成了政治人才!”沐音晃着头,并不在意她的语气:“凝安公主,我和你不同,我并非后宫妇人,而你,似乎把后宫当作你施展抱负的途径。”是以,她总想着借着帝王的肩膀登向天梯,当发现楚嗣钰无法提供这份便利时,便毫不犹豫的放弃?
那么,她对皇表兄到底有感情么?沐音目光流转,静静的望着谌凝,谌凝也在注视着自己。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那么重要了。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皇表兄不在乎,这就够了。
“昌阳郡主,敢不敢和本宫赌一把?”谌凝放下手中的茶杯,懒懒的向后靠去,目光依旧没从她面上移开。那模样,十足的自信。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沐音赞叹道,“怪不得玄文帝冲冠一怒,排除众议,进兵南楚。怪不得文人墨客,市井平民,称扬赞叹,诗词传诵。凝安公主,你确实值得。”
“那是以前了。”谌凝面色不见丝毫喜意,姿态仪容依旧优雅万分。“昌阳郡主,你可应战!就赌……这天下。”
沐音笑了出来,“凝安公主,你太看得起我了!”笑了一会后,直视着谌凝的目光,琥珀色瞳眸中依旧溢着笑意,“方才我已经说了,凝安公主,我与你不同。你是皇室公主,雍容华贵,有着男儿的抱负,或母仪天下,或指点江山。而我……”她顿了顿,喝了一口清茶。好似觉得难喝,不由得皱皱眉,“我父姓沐,不是楚。自幼于江湖中野惯了。”
好似料到她的回答,谌凝没有丝毫的不悦,拿起斗笠,缓缓起身,“昌阳郡主,本宫很期待与你较量。”并非生于皇室的郡主,今天却狠狠的打了两大皇室的脸。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踏出房门的那一刹,状似小女儿家的声音,传入谌凝的耳中。顿了顿,转身,迎上沐音含笑的星眸。这丫头,似乎特别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