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风虽不至于刺骨,足以将枝桠上那零星的树叶无情的往下吹。飘零的树叶飒飒的打到窗户上面,颇有一番味道。
“那树叶有那么好看么!”一声醇厚的嗓音,打断了沐音的思绪。好看么…她只是想到香山上那大片大片的火红枫树林。
“它们奋力生长,却还只是辉煌一季。”可不是吗,春天发芽,夏日茂盛,到秋日,便泛黄脱落。何其悲矣!
“皇上来这里,可不是和你讨论树叶的!”沐明哼哼两声。这次府内掌权的事,自己可是全权交给她,她倒好,闹了个满城风雨。连太后都找自己问话。自己全程都在厚着脸皮回答,“臣的小女需要静养”,“臣的府里要缩减开支”
“哎呀,爹爹!”沐音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要不是我帮你清理府内这些眼线,你能这么安心的主外么!”不夸夸自己,反而在这给自己摆脸色,啧啧啧。
“咳咳。”楚嗣钰咳嗽了两声,“音儿,兵部侍郎,你就这样把他给赶了出去?”虽说自己和摄政王早就感觉出来他可能归顺了太后,但毕竟是王爷的兄弟。
“我们王府穷,养不了那么多闲人。”沐音一个转身,坐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一个庶子而已,这种人,留着只会祸害王府。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万一自己再先斩后奏,就怕会把爹爹活活气死。“爹,二叔他们,留不得。”
“不行!”沐明剑眉紧紧皱着,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大丈夫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更别说是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害自己的兄弟。虽说情谊不是多深,嫡庶有别,可到底都是父亲的孩子。他不仁,自己却不能不义。
沐音无奈的摇摇头,想着自己前些天看到的。二嫂手里拿的那只手帕…自古说红颜祸水,这种说法对女人来说确实不公。可,有些女人,真的就是拖后腿的关键。
“爹,你知不知,留着他,最终会连累王府。”叹口气,真是的,大男人做事还拖泥带水的。
“别担心,音儿,沐傅他们,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的。再说,还有朕呢!”
“皇表兄,错了!”沐音正色道,“有些罪名,是连带的。比如—通敌叛国!”
“什么?!”不仅楚嗣钰,就连沐明也愣住了,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怎么敢呢!
“爹,那天我看到二婶她手上拿的帕子,是西凉的五彩锦。”自己打小喜爱和纪桓一起游历,对其他国家,对西凉,虽不像东玄那般熟悉,可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说不定是太后赏赐的呢?”看着沐明越来越黑的脸色,楚嗣钰忍不住说道。
“宫中物品,是有官印的,而那只,可是明明白白的私人物品。”而以他们的能力,若不是有太后牵线,怎么会与西凉来往密切?“我想,太后并不是让他们做自己与西凉的桥梁。”她那种疑心重的人,除了自己的心腹,又能信得过谁呢?“她是想利用二叔他们对付摄政王府。某日,倒持出什么卖国的证据来,直接株连。”
楚嗣钰吓得一身冷汗,若是真的有那日出现,众官联名上书,要求处置摄政王,自己这个九五之尊真是丝毫办法也无!
“你…看着办吧。”许久,沐明吐出一句这样的话。说自己一点没感觉,那也是骗人的。都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万一他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蠢,而使摄政王府落入万劫不复之地。那,真的留不得了。
“皇表兄,上次我和你说的,拉拢陈兴,怎么样了?”看着沐明那有些乏累的面容,沐音也微微有些不忍。怎么和爹爹比,总显得自己冷血无情是的。
“他是在朕的面前表现的无比忠诚,可万一是两边倒呢?”楚嗣钰叹了口气,若不是音儿先前提醒,自己可能真的会识人不清。
“没有万一。”沐音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笃定的说道。倒是让楚嗣钰微微一愣,这丫头做事不都是极为小心的么。
“他绝不会两边倒,只会倒向太后那一边。”
听到这话,楚嗣钰先是愣了些许,然后尴尬的笑了笑,示意沐音继续说下去。
“太后毕竟培养了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投靠别人。”沐音冷冷一笑,“但没关系,他还是可以利用的。”比如…利用他铲除掉那小肚鸡肠的常相。
“皇表兄,你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压常相。为了取得你的信任,估计太后也会因大舍小。”毕竟,常相是太后的人,已经天下皆知。但,陈兴是太后的人,或许连常相都不知道。太后想要的,是暗中的一条毒蛇。
“姑父,朕觉得,若是音儿身为男子,定能成就一番皇图霸业!”
沐明望着那窗前呆呆愣愣的少女,有沟壑在胸,面上却一派的波澜不惊。颇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风采。
“说吧,音儿,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什么都可以?”
“当然,什么都可以。”
“既然如此,皇表兄,把你的令牌借我几天,耍耍威风。”
……他能收回方才说的话吗?
沐音没想到,会在这见到熟人。
一招一式,一掌一出,使得可不就是普陀门的功夫?本来是想着看看孟奇,没想到却碰到了她所谓的“子琪”师兄。
“陆梓玉胜出!”锣鼓一响,宣布了这场的战局。接着,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莽夫,沐音看了眼不远处的孟奇,下一场,他们莫不是要对上?虽然自己武功不怎么样,可以刚刚的比试来看,孟奇……似乎没那么厉害。
“甘宸,你要这样看我多久!”收回远处的目光,沐音无奈的叫了声,好在酒楼里人多杂乱,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比试。没人在意她。
“小沐沐,你怎么知道是我?”一个闪身,一红衣男子便稳稳当当的坐到她对面。
“除了你,谁还会用这么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我说,你能不能换个称呼,不然总感觉你是在叫我爹……”
“噗!”本想潇洒的喝口茶,却被这话逗得华丽丽的呛着了。“咳咳咳,沐沐,你真会说笑。”
“别说话!”比赛开始了!
甘宸眨眨眼,唇上的小手异常的柔软,触得自己的鼻尖都有些微微发痒,还不等自己细细回想时,“刷”的一声迅速收回,心里竟有几分小小的失落!
很快,二十五个回合左右,孟奇已然露出败势,陆梓玉一个回旋踢,将他踢下了擂台。
上次他们找纪桓麻烦时,自己还以为陆梓玉的武功泛泛。今日看来,是纪桓过于厉害。不过那孟奇……太后培养成这个样子,也算是难为她了!
“他的武功,比起我还是差了点。”看沐音呆呆的望着擂台之上,甘宸鬼差神使的说了句。况且,那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哪里有可看的地方!
“现在戏你也看完了,是不是可以回东玄复命了?”孟奇如此这般,倒是省了自己一番心思了。
“沐儿,你可是一到南楚就把我抛下了,怎么说也要尽尽地主之谊不是?”甘宸眯着醉人的桃花眼,将脸靠近旁边的少女,引得不少茶客注目。男子邪魅,少女娇美,任谁都不忍心打扰。
“这是皇城,天子脚下,地主,可是在皇宫里呢!”一把推过那张脸,向后退了退,起身准备离开。
“昌阳郡主!”一声惊呼,茶楼里瞬间乱了起来,纷纷围在甘宸旁边,将脖子伸出去看。
“昌阳郡主?在哪呢!”
“我可是听说上次东玄国宴,昌阳郡主可是狠狠的替我们南楚出了口恶气!”
“人家都说,南楚昌阳,西凉凝安,这二位可都是顶尖的人物!”
看着那一阵阵的骚动,沐音生生的住了脚,倒不是说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甘宸这家伙,万一说自己是东玄王爷,不就摆明了二人有私交吗!
华灯初上,整条大街张灯结彩,游舫赌坊也泛着惑人的亮光。
“甘大公子,你这街也逛了,美食也吃了,船也游了,我能否回府了?”
沐音挑着河灯,兴趣怏怏,真不知一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会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儿意!看着那精致小脸上的点点疲惫,甘宸纵然再不愿,也不忍过多挽留。反正自己还不能先回东玄不是?来日方长!
“小心!”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箭羽穿过发梢而过,将手里的河灯打到了湖中。
“有没有事?”甘宸抱着她,关切之意溢于言表,英气的眉头皱起,冷冷的看着来人。
“我没事。”沐音不动声色的将手放置腰间,自己武功不精湛,保命的,可都是这些银针。“刷刷”素手一扬,精准的刺入面前黑衣人的死穴。
“呵呵。”沙哑的笑声,就仿佛阴间索命的小鬼。“在你玄爷我面前使毒,你配吗!”
“吃下去。”转身,直接将玉露丸塞到甘宸嘴里,二人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面前的烟雾。“甘宸,将使毒的那家伙交给我,你对付那些黑衣人。”
玄宴,就让本姑娘来领教一下你的用毒本领吧!
“想不到你这丫头片子有点本事!”玄宴阴森一笑,从腰间飞出匕首,狠狠的向面前的少女刺去,淬着毒的光芒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的渗人。
“不过是五毒散而已!”沐音旋转着踢掉,又飞身狠狠的朝他胸膛踢了一脚,玄宴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啧啧,沐音叹了两声,竟然连自己的武功都不如!
“试试我的七毒!”掏出一包白粉,借着掌风,直接打向玄宴。只听得“扑通”一声,溅起了三千水花。
就这么跑了?沐音皱皱眉头,莫不是故意来试探自己的!想到这个可能,脸色有些难堪,毕竟,在熹合太后面前,自己还不想过早的暴露。
“小沐儿,你这用毒的本事可真……毒。”这边,甘宸也速战速决,解决了那些黑衣人,隐隐的,只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这哪是什么毒,这是我偷偷捡石子,用内力搓成的!”沐音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湖面,是以,没有注意自己脚下的动静。
“小心!”等她看到那条蛇时,为时已晚!迅速掏出银针,打向蛇的七寸命脉!“甘宸!”可恶的东西!狠狠的盯着湖面,就知道那死东西不得安生,本想留他一条生路,以留后用,可现在看来,这么毒的东西,留他何用!
迅速点住甘宸的穴道,一步步掌风逼向湖面,“玄宴,你给我出来!”看到湖底黑黑的一团,之间劈上去,玄宴见状不妙,只得飞出水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贱命而已,去问阎王爷吧!”五指加满银针,黑的泛紫的银针显示了毒的可怕,“你不是以毒为傲吗?我就让你死前,看看什么叫真正毒!”毫不留情的打去,直击人的七窍六脉。不等他眼中的惊恐散去,已然长逝!
“看什么,觉得我很毒?”沐音双臂环胸,戏谑的看着坐在地上的红衣男子,屈身,将他扶起。“咳咳”甘宸忍不住咳了两声,“没有,觉得方才的你,特别美。”
“行了,别说话了。”沐音思忖片刻,这距离摄政王府有点远,不过,似乎有个地方可以去。
“郡主,你怎么来了!”听到下人通报,他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是她来了。
“许益,叨扰了。实在是迫不得已,这是我朋友……阿宸,借你府中一用。”长话短说,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可还是不敢拿别人的生命冒险。
“快,快进来。”既然是郡主的朋友哪有怠慢之理?主动将主卧让了出来,再让下人去收拾两件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