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烟寝宫,养心殿。
带着浓浓药香的香料大概是放得有些多了,让养心殿里迷迷蒙蒙的满是烟气,朝烟有些烦躁的别过头去,闭眼休憩。
地上的火炉里的炭块加得很足,所以躺在榻上的朝烟只穿了条墨蓝色长裙。榻边有个女子一袭淡紫色烟罗裙,手搭在朝烟的脉上,秀气的星眸闭着,眉头紧锁,满脸的不高兴。
“你到底看出了什么?干嘛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感觉我现在就要死了一样。”一睁开眼,朝烟就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但朝烟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忍不住打趣道。
女子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放下朝烟的手,侧身提笔刷刷写了份药方,递给一旁侍立的慕绫罗,嘱咐道:“一日三次,药很苦,务必要看着她喝完,防止她偷偷喂了花,然后一定要看着她,在她喝药期间,不许她离开养心殿半步,屋顶上也要蹲人。”
慕绫罗接了药方,拱手一礼,“萧夫人放心吧,绫罗已经将养心殿里所有的花全都搬出去了,养心殿里所有角落都安排了守卫,一看见陛下,就会发出信号。”
听到慕绫罗的话,朝烟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至于这么防我吗?”
而安烟白却是松了口气,“还是你办事利索,那你替我同她说,要是她以后再不听大夫的话,就别让我给她诊病了。”
明明朝烟就在她身边,但她宁愿让人传话。朝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烟白你越来越喜欢耍小性子了,我不就去雪城探望秋儿,至于么?”
安烟白哼了一声,眉梢一挑,“如果我知道你会在解了迷迭后这么糟蹋自己,打死我也不给你解!”
“我哪里糟蹋了?”朝烟眨眨眼,“我这叫体恤民情,关爱民生!”
安烟白瞅了她一眼,没有理她,侧过脸对慕绫罗说道,“以后要是有了那位楚大夫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我要向他请教,他是怎样管好朝朝的。”
“你什么意思?”朝烟瞪大眼,“我怎么不好管了,当初楚彦还说我乖呢!”
安烟白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嘟哝道:“那是人家喜欢你,都送了你簪子为你弹《越人歌》了,也就你自己傻,看不出来!”又看了眼朝烟,安烟白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你的,是瞎了吗?”
朝烟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辩解,完全没有听到安烟白的嘟哝,慕绫罗看了自家陛下一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了,你的病我也看了,两月后就是四国会,我还要陪亦寒出席,就不在鸢国多留了,对了,你儿子这次回来了吧?”安烟白低眉收拾药箱,漫不经心的开口。
“我刚派了人去找他,算时间现在就到了吧。”
话音刚落,一个云色的身影扑了过来,甜甜的喊了声“烟烟”。
“亦歌,你又重了。”平静的杏眼里终于含了抹笑意,朝烟环住君亦歌的脖子,用帕子擦了擦他额上残留的汗珠。
九岁的君亦歌比同龄人要高些,但他还是粉嫩嫩的一团,长期的风吹日晒对他的肤色没有一点儿影响,朝烟捏了捏他的脸,他哼了哼,“不要捏我脸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娘亲眼里你就是小孩子,不论你多大。”
手捏到他空荡荡的袖子,朝烟的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冲慕绫罗使了个眼色,“去,把前段时间江墨送给我的东西拿来。”
君亦歌笑得眉眼弯弯,“景叔叔又送了烟烟什么好东西?”
朝烟勾唇,“你不是缺柄袖剑吗?刚好你景叔叔就送了柄袖剑过来,两月后你就要同我去央国禹城参加四国会,其他国家难免有些不长眼的人要为难你,你好歹也要拿些好东西撑撑场面吧,不然总有些人借机说我朝烟苛刻了你。”
“袖剑?”君亦歌双眼一亮,“先让亦歌猜猜,景叔叔绝不会送不入流的货色给您,不会是袖剑之首雌雌雄双剑银月和冷月,也不会是次居第二的断霜,他们都有了主,那么——是位居第三的白沉香!”
朝烟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错,亦歌果然聪明。”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君亦歌骄傲的扬起下巴,眼角却不经意地撇见朝烟一瞬间煞白的脸,心里担忧顿起,“烟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着君亦歌骄傲的小模样,朝烟的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人来,银衣银剑,搂她在怀,她摇摇头,迅速抛到脑后,“无事,你多虑了。”
恰巧慕绫罗拿了剑来,君亦歌看见朝颜的脸色渐渐好转,也不再担心,雀跃地跑到慕绫罗跟前去讨要那柄剑。其间安烟白不经意的撞了他一下,手轻轻划过他的腕间,方才稍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注意保暖。”安烟白不动声色的开口。
“嗯,谢谢安姨。”君亦歌轻轻答道,转头又笑嘻嘻的去拿慕绫罗手里的剑。慕绫罗旁观了全过程,对朝烟向来忠心耿耿的她却是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安烟白回头看了眼朝烟,看见她没有看这里,放下心来。
朝烟一直盯着脚踝上的银铃铛发呆,末了,默默的把它解了下来。
“朝烟,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呢?”她低头兀自喃喃。
那个铃铛是她和君烨的定情信物双生铃中的星铃,而另一个月铃在君烨手里,原本遗失在楚彦药馆里她的被褥下,但在她登基为王的那一年,洋国信仰陌院派人送了贺礼,就是这个银铃铛。
她苦笑了一声,翻开瓷枕,把它塞进瓷枕间的空隙里。
“烟烟,看这里!”白色的剑柄捏在手中,君亦歌虚虚画了几下。剑气当空而来,被慕绫罗轻松挡下。
“慕姨真小气!”君亦歌撇嘴,忽的花时从外殿匆匆赶来,提裙见礼,“花时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朝烟挑眉,“发生了何事?让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赶来见朕。”
“陛下,离丞相听闻您回宫了,现在在鸢落殿等您。”
朝烟有些惊讶,起身理了理衣襟,“好,朕这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