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碧尘与卫子元本以为石中雷口中的静室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却不曾想这静室是如此不一般。
此时风碧尘与卫子元站立于石中雷身后,周身十丈之内,除却石中雷面前两个朴质的平台外毫无他物,十丈之外环绕着团簇的树木,枝叶繁茂,呈拢圆,似乎把三人包裹在其中一般。若是将三人四周的树木看成枝壁,似乎这也可称之为一个静室,只不过略显特别。
卫子元用手摸了摸伸到近前的一根枝叶,对着石中雷询问道:“午师,这就是静室么,似乎很特别。”
石中雷转过身来道:“没错,这就是静室。”讲出这句话时,石中雷望向四周树枝,满脸追忆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
不过石中雷此番表情也只是那么一瞬,风碧尘与卫子元对此均毫无所觉。
“好了,你们站到平台前方来,这两个平台上各有一面铜镜。用你们的手拿上铜镜,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风碧尘用手拾起了面前的铜镜,手中的铜镜没有一丝光泽,上面满是铜锈般的斑驳,镜面凹凸,起伏不定,偶有一小块平整之处,隐约见到自己如四分五裂般隐现于镜面上。
卫子元不仅如风碧尘一般端详了铜镜,甚至拿到鼻子前嗅了又嗅。
风碧尘拱手对着石中雷道:“禀午师,子以为铜镜久岁未用,且不平不净,难正衣冠。”
“嗯,子元,那么你以为如何。”
“禀午师,子元以为,铜镜虽旧,且有异味,却还是可以发挥其用,垫桌脚就不错的嘛。”
听了风碧尘与卫子元的话后,石中雷一阵沉吟,只是轻叹:“各有其道。”
“好了,我接下来要给你们说此镜于你们何用,此镜需尔等磨于石台之上。”石中雷顿了顿又道:“磨,很有疼痛之感,可疼又如何呢?世间万物,角角落落,谁又不在经受着“磨”呢?在“磨”中痛,也在“磨”中快乐和重生。万物生长,就是受磨砺的过程。凡俗之人被小病小灾磨,被贫穷困苦磨,被挫折坎坷磨,被悲欢哀乐磨,纵使一生锦衣玉食,万事顺遂,亦免不了被光阴磨,若是老到终来,竟没有磨出亮来,岂不是另一种痛吗?”
听了此番话,风碧尘不禁一问:“午师,那是不是我们谁也逃不了光阴的磨砺。”
“可以这样说,谁也逃不了这时光的磨砺,不过这也不妨在光阴中磨出另一个自己。”
石中雷又是一叹“今日和你们说得有点远了。你们的第一课是磨镜,磨镜之时又需磨静,尔后才能磨境。”
此时,见石中雷手向前一招便有一把铜镜在其手中。“我会在你们面前磨镜一番,在那之后就需要你们自己磨出手中的镜。”石中雷忽地一个跨步向前,风碧尘二人见状闪身离石中雷又远了一分,不过双眼却是紧盯着石中雷手中的铜镜。
石中雷并未将铜镜放在前方两个石台中的任何一个上,跨步之后便身体前倾,然后单手握住铜镜,另一只手扶住握铜镜的手腕。如此之后,拿着铜镜的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对着空气摩擦,似乎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石台一般。起始之时石中雷动作轻慢,随之轻快,然后如带着重量磨镜一般迟缓无比,盏茶功夫后风碧尘与卫子元已经分不清午师磨镜的轻重缓急了。不过二人却是隐隐有种错觉:似乎午师磨镜的空气之中真的有一个石台,更为奇异的是似乎午师在磨镜的过程中四周温度忽冷忽热。热时有一股暴烈的躁意,冷时如入寒潭一般清冽入骨。
风碧尘与卫子元正沉浸其中之时,石中雷握住铜镜的手向前一抚,铜镜便消失无踪,随后其深吸一口气道:“接下来你们便在石台之上进行磨镜。”
卫子元看着石中雷道:“午师,为何我们需要在石台之上进行磨镜,而您却不需要。”
“我不用石台是因我使用念,耗费了裕,就如用笔在纸上写了字一般,这空气便是纸,而念就是笔,耗费的也就是墨了,懂了么。好了。你们开始磨镜吧。“语毕,石中雷便在一颗树旁盘膝而坐,闭目起来。
风碧尘二人对视一眼便开始将手中的铜镜在石台上开始磨砺起来。
左一下,右一下,往前一下,枉后一下.......
一盏茶功夫后,铜镜上面已经掉落了不少小块,一些凸出的地方也平缓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两人手中的铜镜已经比较清晰可见了。又是两个时辰后,两人手中的铜镜都清晰显现出了各自的身影,二人都缓下神色来,齐齐看闭目的石中雷。
卫子元率先开口道:“午师,我们已经磨好了,请您过目。”
石中雷起身后并未看两人手中的铜镜便说:“将铜镜置于石台上吧。今日就到此为止,走吧。”
风碧尘与卫子元都不知午师石中雷此为何意,只好跟随石中雷离开了静室。
晚食过后,两人始终觉得事有蹊跷。便把那些师兄师姐问了个,几乎所有人都是微微一笑对着两人摇头,除却大师兄肖远山对着二人说了句更蹊跷的话:“说不得,不能说,没得说。”然后负手而去。
留下二人在原地一阵腹议,无奈回到了两人的竹楼。
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到了竹楼卫子元实在忍不住了看着风碧尘道:“这午师和那些师兄师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不是把镜磨好了么。还有什么问题啊,听午师的意思明天还要我们两去静室磨镜。”
“这,我也想不明白,明日应该会有论断。”
说罢风碧尘便独自上楼去了。
此时虽天黑不久,却夜色已浓。风碧尘上楼后并未入寝,看着天上的悬月心里升起一股悲意。自懂人事起,若是偶尔独自望月风碧尘总会在心底问一句:母亲,您在何方。这个问题风碧尘也不止一次问过老不死和自己的舅舅,却总是得不出个所以,老不死总是说自己是被挂在马蜂窝上被捡回来的,老不死自老伴死了后独自一人也就把风碧尘捡回来了,可风碧尘的舅舅却说是在河边捡的。可却不知从何时起风碧尘总觉得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夜晚望月之时总会想念不知在何处的母亲。
早食之后,风碧尘二人便被石中雷又带至静室。
石中雷看着风碧尘二人道:“知晓为何还把你们带到静室来么?”
“继续磨镜?”卫子元仰头看着石中雷。
“是,也不是。你们昨天虽磨好了铜镜,但今天你们还需要磨铜镜,而今天并不是为了让你们磨铜镜,是为了磨出静,当然这磨静却非一日之功。我再重申一遍,是在静室磨出静。等你们什么时候磨出静了就进行下一步。”石中雷说完便不管二人,独自迈步而去。
风碧尘二人看了看石台上的铜镜又看着对方,卫子元率先开口:“碧尘,午师难道是要我们在静室磨铜镜还得没声么。”
“这,好像是吧。”
“好吧,看来咱们只有试试了。”卫子元哀叹般的说道。
风碧尘道:“我们劲弄小点估计没声吧。”
于是二人拿着昨天放在石台上的铜镜,又开始磨起来。
花费了五个时辰,风碧尘二人也仅仅是将磨镜的声音略微变低,离无声还差的很远。
........
眼看最后一丝日光消弭于天边,风碧尘二人才堪堪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离开静室,从两人不甘的眼神中便可看出,一整天的功夫似乎都白费了。
晚食后两人才略微回了不少精气神,看着师兄师姐们就问如何磨静,不过显然师兄师姐们自是不会和两人多说什么,在两人哀怨的眼神中毫无所动。
如此一般过了三日,二人始终在静室磨静,却始终不得要领,期间石中雷只看了一次两人磨静的过程。到了第四日的时候,两人毫无只言片语,一醒来直冲冲的便进了静室,刚开始带着一股莫名的躁意重复着几天前重复的动作,似有一股火气在胸腔中滋生。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卫子元率先平静了下来,磨镜的声音开始变得宏大而有节奏。
随着卫子元的变化,风碧尘受其影响,节奏似也变得不一样。不过两人虽都变得有节奏,却并不相同。卫子元的节奏变得如一股风一般,时而飘忽不定,时而忽大忽小;卫子元却是始终如一把烈火般宏大而热烈。
风碧尘二人此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静室中的一切都消失了。风碧尘看着眼前一面巨大的铜镜,光滑铮亮,然而铜镜上并没有风碧尘自己的身影,空荡荡一片,不过风碧尘似乎丝毫惊异,反而心底十分平静,只有他自己明白:风。
卫子元脑中所映现的也是自己站在一面铜镜面前,不过与风碧尘不同的是,卫子元面前的铜镜里面有一撮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被拉扯回了静室。
此时,石中雷站在两人面前,一脸笑意:“不错,不错。”
两人发现自己眼前没有石台也没有铜镜,不过却是身处静室之中,不由齐齐的看向石中雷。“你们两人不错,磨静与磨境一气呵成,材,可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