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后的茅草屋在偌大的菜地之中,成了一座岛,风碧尘像一条好奇的鱼,在茫茫青波中,望着孤岛。
黄鸡在栅栏上左右踱着步子,头向上昂着,雄赳赳,一双小眼睛却是闪着贼光。
风碧尘没有见到寒鸦的踪影,却是看到,栅栏下方有一只毛被拔得精光的鸟。
鸟的身体上有一层白霜,鸟头被掩在菜色下,大半个身体露出在外面,不远处,杂乱的扔着一揪揪的黑色羽毛。
“人类,说个话,嗯?傻子?”黄鸡从栅栏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头也是昂着的。
“你才是傻子”
风碧尘在心中大骂,口中却道“我不是傻子。”
“小子,你从哪个地方来的。”
风碧尘站起身,扔掉了手上的骨头,道
“外面,不是你把我弄过来的吗?”
“你个傻子,我当然知道你是从外面来的,我是问你来自哪片天地?”
黄鸡站在风碧尘身前,还不到风碧尘的膝盖,口气却一点也不小。
“不知道,我为何要对你说。”风碧尘话一出口便有些悔意。
黄鸡绕着风碧尘转了两圈,“咯咯”地笑,笑中尽是奸猾,眼睛却是一直落在风碧尘的身上。
“我倒是没有吃过人类,绿毛小子,你说说,你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啊。”
黄鸡凑到风碧尘脚下,嗅了嗅,
“味道果然不一般。”
风碧尘,猛地发现,自己的腿脚上似绑了一座高山。
想要躲过黄鸡,颤了颤,又落入了原处。
“呵呵,绿毛小子,是不是发现,动起来,很困难啊。”
“你看本鸡。”
黄鸡向着远处跑,又往回跑,一路带着轻风,不知踩坏了多少青色的菜。
风碧尘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怎么遇到个疯子。”
“小子,收起你的白眼,本鸡可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我如此厉害,想要拜师?”
“我明确的告诉你,这三万五千载以来,吾只收过三个徒弟,如你这般资质,本鸡可看不上。”
“若是说出去,也不过是坏了本鸡的英武神明。”
风碧尘仍不愿坐以待毙,在窍穴中调节裕气,可裕气竟像九幽下的寒冰一样凝滞,无法流转。
“哟哟,看你这小脸,憋得通红,像熟了一样,味道可更好了。”
“小子,还不说你来自何处?本鸡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黄鸡腾地一下飞回了栅栏,又高出了风碧尘一截,似乎俯视才令黄鸡更为舒惬。
“你做了什么?”
风碧尘裂着眼,看着黄鸡。
不知为何,心中那部都快忘去的念法,冲了出来。
“气久存于身,通顶而贯尾,伏脊而越;百裕无元,千或一,万可留。府形,第四根结,第五寿夭,第六官针,第七本神,第八终始,第九经脉,第十经别。根结走,寿夭停,管针弃,收本神,终即始,裕筋脉,元筋别。
难舍身,易枉道,川百流,见得心。在阳,在阴,府幽元,名两极。”
风碧尘的心处传来一股清气,清气如风,窍穴若眼,过了千般山。
风碧尘的双眼中隐现出一对羽翅,那对羽翅似在苍茫乾宇之中,星河垂垂,华光涤落。
一步便是一个世界,一眼便是生死枉替。
风碧尘的双眼丝毫不在意这星河,也不在意这乾宇。只在意那只翩翩,舞去千秋的风姿,弄着芳华的蝴蝶。
风碧尘的身体仍然没有离开这若海一样,青波缭缭的菜地。
菜地上便是乾宇,星光惹出了万顷波光,孤岛一样的茅草屋,在海中,星下,沉思一般睡了去。
风碧尘的额前像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
没有在意这星河,这乾宇,仍是贼着眼,黄本鸡瞄着风碧尘的额前,一只舞弄风姿的翩翩蝴蝶。
蝴蝶每振动一下肉翅,风碧尘便感觉身子轻了一分,星光也浓烈了一分。
菜地上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从风碧尘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风碧尘的身体泛着两种不同的光,熏红如阳,俊白似月。
看着被两种光芒占据着身体的风碧尘,黄本鸡溜溜的小眼睛里精光快要蹦出来了。
“我好像要想起来了。”
黄鸡喃喃地发出低语
“将”
“阴阳”风碧尘嘴里的字吐得极为悠长。
菜地之外,血极限界。
红色的大地在此时,变得十分淡了,血空中似乎有一只眼睛,拨开了血色的云朵,正凝视着大地,寻找着什么一样。
这只眼睛中装着雷霆,豁然是一只充满毁灭的眼睛。
仅仅数息时间,整个血极限界,响起吟唱,无论是谁,都无法听到这吟唱声。
吟唱声只是针对这只眼睛的主人,像这个血极限界的愤怒一样。
“离开这,滚”
血极限界中,大地的血色又浓郁了起来,雷霆眼受到了挤压一样,被逼出了血极限界。
菜地里面,风碧尘的衣衫落了一地,散成片,搭在青色的菜上。风碧尘扭了扭身体,再无被束缚的感觉。
“绿毛小子,你这是准备好,被本鸡吃了吗?”
黄鸡两眼冒光地盯着风碧尘光了大片的身体。
风碧尘走到栅栏前,靠着栅栏,离黄鸡近了许多,两眼看着碧青如海的菜地。
“你并不会吃我的。”
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没有蝴蝶,也没有印记,一切都如常。
可无论是风碧尘还是黄鸡,自然都明白,不可能会如常的。
“如果,你真的要吃我,想来我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更别说靠着自己挣脱这个地方的束缚感。”
“呵呵,小子,现在倒是聪明了,只是你就那样确定?我只是喜欢有趣的吃东西哦,尤其像你这种没有尝过滋味的人类。”
菜地上是青色的菜,青色的菜上却满是像米粒大小的小孔,每团菜上都是,没有例外。
黄鸡见风碧尘的眼神落入了那些细孔上,
“哼,本鸡可不吃素,你不会以为那些都是我干的吧。”
风碧尘没有说话,显得十分平静,可窍穴中的元气像从高山落入了峡谷,发着啸音在窍穴间流转。
吐出一口气,风碧尘的元气才趋于稳定,境界已然跨过了初期,成为了出桥中期的修者。
“我觉得,你的味道应该也不错。”
风碧尘突然转过头,两眼幽幽地看着黄鸡。
黄鸡尾侧的毛突然一炸,怒道
“你竟然对本鸡不敬,小子,这天上地下,玄府冥幽可都救不了你了。”
风碧尘没有理会黄鸡的恐语,又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来自何处,告知你也无妨,那个地方叫乾坤墟,你说是不是呢?”
“黄本鸡。”风碧尘咧咧嘴
“你,你...”
黄鸡被道出了真名,竟有些发慌,
“这小子怎么有些邪门。”
风碧尘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从见到这只黄鸡的第一眼,便十分眼熟,这只黄鸡赫然与画上一模一样,而画下写的正是黄本鸡三个字。
那副画在一张黄纸上,黄纸的一面是难以懂的符文,而另一面便是这只黄鸡。
风碧尘将百空袋中的黄纸拿了出来,黄鸡在看到这张纸的瞬间,竟将鸡头埋在了翅膀中。
良久过后,黄鸡凝望着黄纸,没有贼光,却是一种掩不住,挥不去的沉伤。
黄鸡的眼睛又落入了菜地之中,菜地上有一个孤独的身影,被谢幕般的余辉拉成一道。
一只黄色的鸡在影子里面站着,昂着头
“李安安,这菜种着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去吃肉吧。”
“本鸡好想吃肉。”
菜地上的身影弯了下来,轻轻摸着黄鸡的头,
“呵呵”地笑,种在地里的春光便也笑了出来,李安安的影子缩成了一团。
“小黄鸡,可不能吃肉哦,会生病的。”
“李安安,本鸡跟着你都不知道肉的味道了,你这样是虐待,知道吗?”
李安安笑了笑,将黄鸡放在自己的肩头,迎着余辉,走入了光的深处,只留下一片菜地在春光中落寞的生长着。
黄鸡痴痴地盯着这片菜地,不是那片菜地,也没有那个人,空空也也。
“小子,你才渡了几个清秋?”黄鸡突然问道
“手上的黄纸是从哪里来的?”
“李安安。”
“不可能,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你就是活了十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他。”
风碧尘道出了其在五岳涧遇到李安安的情形,黄鸡方幽幽道
“原来如此”
“那你又是如何来的血极限界,这里可不是你们人类的善地。”
“我是来找东西的,此事说来话长,我只是要拿到那样东西而已。”
黄鸡一脸惊异地看着风碧尘。“你确定你不是来送死的?”
“竟然敢打五灵的主意。”
“你以为我想来这鬼地方?”
“不过,我喜欢,你比李安安那小子有意思多了。”
“小子,既然你遇到了我,那便是你的福缘,若是有本鸡相助,也不是没有可能。”
忽地,黄鸡在风碧尘眼前消失,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风碧尘身前,看上去竟有那么几分熟悉,赫然神似李安安成年之后的模样。
“小子,这票,本鸡就随你干了,五灵,真是莫名的兴奋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