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碧尘此刻心中,若有一条地龙在翻天搅海,被扰得十分不宁静。虽然吕卟依的提议十分令其心动,可吕卟依太过捉摸不透。
魂海之中,无风也无浪,就如无垠之水,一望无际。
风碧尘进入到魂海中,不由瞪了瞪眼。
“你,你做了什么?”
玫瑰白了一眼风碧尘,
“看不出来?种花啊”
一撮撮红荼落在海面上,玫瑰静静地躺着,闭着眼,被红荼簇拥着,像花中的红色精灵。
“种花?可你怎么能在我的魂海里种?”
风碧尘忽地觉得有些不对
“你怎么能够在我的魂海里种?”
风碧尘凝眼看着玫瑰,想要看出答案
“奇怪了,我都无法在魂海里做什么?”
躺在红荼中的玫瑰睁开眼,浅浅一笑,眼中是一片詹红,海中的红荼似也浅浅一笑,垂了垂腰际。
风碧尘将头侧了侧,觉得有些刺眼。
“你害怕?”
玫瑰轻轻开口,声若九转琵琶,拨乱了风碧尘的魂海。
“我怎么害怕,只是有些刺眼”风碧尘不知道为何,总不敢仔细的瞧,好像玫瑰身上有着刺一样,细细的一瞧便会扎着眼睛。
玫瑰看着风碧尘,俨然笑了笑,可不知为何,眼中似有一丝哀愁滑落,
“他真的不是他”。
“说吧,你有什么事?你现在不是还没有破境吗?半年之期不是还没到吗?”
“难道尺幽...”玫瑰道
风碧尘急忙摇了摇手道
“刚才有一个人来找我。”
“嗯?”
“他说他叫吕卟依。”
“男的还是女的?”
“啊?男的啊,只不过太熏人了,比女人还漂亮。”
“哦。”
玫瑰挑了挑眉,接着道“他说了什么。”
“他和尺幽是敌人,可他却是方寸山的山子。”
“呵呵,他当然是方寸山的山子,也当然是尺幽的敌人。”
玫瑰略微意外的看着风碧尘,“你不知道他?”
“现在好像知道了。”
“不不,你还是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
“尺幽的命其实在吕卟依身上。”
“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自然就知晓了。”
玫瑰脚下的海水漾出一纹轻波,轻波中,一座青山,慢慢露出了棱角。
青山上有一座大殿,一条分了线的肠道,从山脚通到山端。
此时,正是清晨,整个青山有半个身子都隐藏在云雾之中,大殿在云雾中,如仙宫一般,撩着晨阳的光彩。
两个衣色相同男子,并步在肠道上,肠道快要被挤开了一样,可两人谁也不肯在前面,就好像谁不肯在后面一样。
就这样挤着,两人走到了山端,走到了大殿前。
一个身贯花鸟青服的老者,似等了很久,弓着身子,站在大殿之前,笑呵呵,如拨开了云雾,惹来一些晨光投到殿中。
殿门前一个穿着素袍的小女娃,仰着头,对着晨光一张嘴,晨光便被她吃了一口。
小女娃从门沿上站起来,双手插在腰际,似有些气恼
“明扬,尺幽,你们两个笨蛋,害本小姐和爷爷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说,该当什么罪?”
尺幽擎着笑,小跑到小女娃身前,立马掏出一块镜子,镜子由青铜打磨而成,背面是一只在花中的鸟,鸟抽着一根细长的尾巴,十分讨喜。
小女娃接过镜子,十分欢喜的摩挲了背面的花鸟图纹。
随即瞪着对老人躬身执礼的明扬,
“明扬,你是个坏蛋。”
小女孩拉着老人的身子,摇了摇
“爷爷,爷爷,明扬他欺负我,你赶紧让他把方寸殿统统给擦干净。”
“你以后不能让明扬成为山主,尺幽对我最好,就让尺幽接你的位。”
老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好了,别闹了。”
明扬径直走向大殿一侧,竟然真的动起手来,开始清理大殿。老人摇了摇头,
“这孩子”
小女孩看着明扬,重重的“哼”了声,便顺着肠道跑了去,不消一会,小小的身影便掩入了晨雾中。
小女孩很快便奔下了山道,离了山道,没有犹豫,向着一个方向跑了去。
群山相连,相连之处便是幽谷。
小女孩停下了脚步,站在幽谷前,捋了捋自己的气息。
谷前微微斜插着一块木桩,木桩上歪歪扭扭的刻着“梅谷”两个字。
小女孩觉得自己的衣衫上的褶已经被捋平了,便抬步款款向着幽谷中走去。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一只小鸟,衔着花枝跟在小女孩的身后,竟也没有声响的溜了进去。
整个幽谷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树树的梅花。
不知从哪里偷偷溜了一些晨光进来,随着小女孩的脚步,来到了梅树前。
小女孩顺着光亮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光亮又投到了小女孩的发丝上,小女孩蓦地一喜,向着小鸟的跑了过去。
小鸟没有躲,倒是迎了过去,踩在小女孩的肩头。小女孩取下花枝,
“哼,明扬,这次就算是放过你了。”
花枝被插在梅树下,可吕卟依忽地又觉得不行,将花枝移到了空处。
地上的铜镜却被吕卟依刨了个坑埋了起来,只留下一小截柄露在外面,却也被一层沙土轻轻盖着。
吕卟依觉得满意了,站在梅树前,仰头看着泄着香的梅花,轻轻地自语
“到底会是谁呢?”
忽地,一股面风袭来。吕卟依努了努鼻头
“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腥。”正当吕卟依疑惑时,一声凄厉叫喊声,将幽谷的宁静瞬间炸开了。
“明扬。”
“嗯?这不是尺幽的声音。”
吕卟依忽地感到十分慌张,慌张中满是不好的直觉。
顾不了那么多,吕卟依向着谷外奔了去,并没有注意到,栽好不久的花枝一下便被踩折了。
断了身子的花枝,紧紧贴着泥土,像一个等待被救治的伤者,可只是等到一片落下的梅花而已。
吕卟依站在大殿面前,看着殿中留出来的血水,眼睛中的焦距不停地晃,似找不到落点。
明扬抱着头,头发散乱一片,整个脸被落散的头发遮了一大半,失了疯一般看着念着含糊不清的言语。
青色的花鸟服,在血色里面一动不动,吕卟依的眼睛终于找到了落处,只是光芒太过强烈,白茫茫,分不清是在雾里,还是在梦里。
尺幽在大殿深处,被一股黑暗笼罩着,看不清扭曲的脸,向外走,可一步也迈不出去。
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尺幽大吼道
“明扬,你竟敢弑师。”
“我要杀了你,我要为师父报仇。”
“你做了什么?”
尺幽像一个野兽一样不停地嘶叫,明扬与吕卟依似受了惊吓一样,一个呆一个傻。
“嗖,嗖”
破空声急急的在大殿前响起,几个身影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花鸟服老者,倒吸了口气,咝咝的像毒蛇的芯子一样。
“明扬,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事,山主待你如此,你...”
“快,拿下明扬,”
不同的裕气似烟花一样,在大殿前散开,烟花落开是一个大结,大结紧紧扣在明扬身上,明扬似感觉到了痛意,额前的青筋跳了跳,可却没有任何反抗。
吕卟依的眼中终于恢复了常色,可却噙满了泪水,泪水没有流下,挂在眼角快要包不住一样。
吕卟依一步一步向着明扬走过去,来到殿前的几人立马站在吕卟依身前
“小姐,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让开”
挡在吕卟依身前的人依旧没有动作。
“滚”吕卟依吼叫着
唐鹏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大长老,大长老点了点头,唐鹏便让开了,可没敢走远,仍然紧紧跟着吕卟依。
“你杀了爷爷?”
明扬抬起头,看着吕卟依,露出绝望的神色,什么也说不出来,自然也无法回应吕卟依。
吕卟依没有听到答案,可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转过身,轻轻道“那么,我也杀了你吧”
明扬垂着头,看着手中的鲜血,良久后,点了点头。
吕卟依眼中的泪水终于包不住了,滴滴地砸落在地面上,石板被打得啪啪介响。
一只小鸟,衔着半折的花枝,落在吕卟依身前,轻轻将花枝放了下去。
小鸟走过血泊,来到明扬面前,攀上明扬的腿,窝在明扬的怀里,闭上了乌溜溜的小眼睛。
吕卟依拿出了一截梅枝,梅枝上还有点着蕊的梅花。
可此时梅枝不是梅枝,是器,可以用来杀人的器。
梅枝很轻易的穿过了胸膛,也没有折断,因为,这可能是天下最坚硬的梅枝,哪怕只是在一个小女孩的手中,没有习过念法的小女孩手中。
尺幽的眼睛,盯着明扬和染血的花鸟服,很疯狂,可似乎又很空,眼睛掉了一样。
因为他最害怕的两个人在今天都死了,可这两个人也是他最亲的人,兄弟一样的人,父亲一样的人。
云雾已经完完全全的散去,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大殿上,可却进不了门,门内便是黑暗,驱不散的黑暗,尺幽在黑暗中,不知是笑,还是疯狂。
明扬的血也流入了肠道,顺着那条已经干了迹的血线,可没消一会便流不动,干掉了,只余下一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