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遥在,真是意外,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快走到那一步了。”
“你可真是打的好算盘,以伤为名在此闭关,若是真让你这样闭关下去,只怕这乾坤墟可能真要出一个神墟境的念者了。到时只怕我也只有不战而逃了,你比你那个愚蠢的父亲强上了太多。说你是乾坤第一人也丝毫不为过”
石宗天轻轻抚摸着一颗透着玉色的石珠,石珠还是那个石珠,只是想必风碧尘也无法认出这是那枚令自己的一切都变了的石珠了。
石柱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时而会有乌光顺着纹路流转。
石宗天眼睛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今遥在的背后,看似好不经意,可若是今遥在稍有妄动,石宗天便会以雷霆之势辅以定天珠祭出念法。
今遥在闭关之处按常理应在玉虚府之中,可显然出于一些缘由,今遥在选在了此处。
清寒如令,十里之外碧水连天。
此处却是似蛛网一般密布着火光,火光在整个山腹中通亮无比。
今遥在的背后有两条河流,一条赫然正是十里之外流入至此的碧水,寒气令一旁的壁石铺满了白霜。
另一条河流却是和山腹中的火光一样滚着红亮亮的色泽,与那碧水一般的河流不同之处在于,此河散发着的是热气,其旁边的壁石因常年受热气蒸腾,呈暗黄色。
两条河流被一条灰色的石路所隔离,今遥在便在这灰色的石路上,从左右散发的一冷一热的水汽在灰色石路上形成了潮风。
这潮风正是今遥在闭关所需要的,这也正是其在此闭关的主要缘由。
今遥在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就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可其眼角微微起涟漪的细纹却是露出了其心中的那股凝重。
“石宗天,我父亲临世之前曾嘱托我见到你需执以长礼,可现在,你这样来到两落河,让遥在很为难。哪怕你曾是吾父的师兄。”
石宗天袖袍一挥,显然有些怒意,“不要给我提你那叛徒父亲。”
“如何不能提,不是你先提的,叛徒?呵呵,何来叛徒之说,不过是时令势趋而已。”
“好,好,好!时令势趋,只是,我的好侄儿,你觉得现在又当什么局势。”今遥在淡淡扫了眼石宗天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行天,又将视线投在定天珠上。
“霜虎遇恶犬而已。”今遥在双眼直视着石宗天,眼中既没有狠厉之色,也没有一毫的轻视,显得平静异常,似在说一句十分寻常的话。
王行天听到今遥在的话向前走了一步,瘦削的身体中似乎藏有一股风暴,黑色的衣袍若翻滚的黑色浪花,凛凛作响。脸上始终挂着寒霜,就如那碧水一样严酷。
“退下,行天”
石宗天笑了笑道:“从这样看来,你还是你父亲的儿子。”石宗天的话显得十分奇怪,可今遥在却是明白,这是在暗讽其和其父一般强撑口舌之快,毫无强者风范。
今遥在摇了摇头,“请把,菩蛮师叔。”
石宗天没有回应今遥在,却是对王行天道:“行天,你出去吧,让我和我的侄儿单独过过招。”
“可是。”王行天显然有些不情愿,今遥在并不是因闯了大江东而负伤,反而是得到了破境的气机,如今更是只差那临门一脚进入神墟之境,王行天虽然对石宗天极其信任,可仍旧担忧变故。
石宗天虽然同样是只差一步便入了神墟境,可其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失去了破境的可能,更不用说石宗天其实是有隐疾在身,面对正值当壮之年的今遥在如何也是不讨好的。所以,这次王行天并没有退步。
直到石宗天向王行天传音说了些什么,王行天才不情愿的离开了山腹。
从山腹出来的王行天坐在山端,哪怕山腹中传来轰鸣之声,也还是强忍住了一探究竟的意志。
王行天望着数十里之外的另一座山端,山上带有白瑞,除此之外便全是峰岩,而碧水正是从此山流出。
两座山相对而立,如同两个相互守望的亲邻一般。
“两落山下两落河,愁里不堪听铃花。幽兰莫放相思醒,而今才道当时错。姐姐,我又来到了这里。”
“你说你喜欢碧落,我说我也喜欢碧落,可你说不行,我得喜欢苍落。那样我们姐弟就算是占尽了两落,占尽了碧苍,也可占尽这天下。可是,姐姐,你知道吗?我还是喜欢碧落,而不是天下。”
王行天的视线从那座流出碧水的山栾收了回来,摸出了半块蓝玉,眼中流露出似水一般的柔情,就像抚摸着自己的情人一样抚摸着蓝玉。
...
一株菩提树,万千菩提子。
今遥在凝眸看着山腹中的石宗天,看着石宗天背后菩提。
未见其结印的手势,可却有龙吟铿锵,一条龙身绕着今遥在的衣袍,尾部伏地,龙首高昂的风龙发出啸音,其音若来自九天之上,清远而威严。
“风龙都已经完全成形了,果然是我的好师侄。”石宗天虽然发出感叹,可却摇了摇头。
不是似龙一般的蛟龙,而是真正的龙形,若是寻常念者看到今遥在的念法聚成了龙形,定然会惊呼:神墟境。
可无论是今遥在自己还是石宗天都明白,这并不是真正的神墟境。
虽然今遥在的风属念法【望龙】若是达到了神墟境便会以龙形而显,可还有最后一步,今遥在没有做到,这也是为何石宗天摇了摇头,这就和他的菩提一样虽已经完全成形,可那念法身一的一步没有跨出,便永远只是结蚓境。
到了此等地步,两人自是没了再续闲话的兴致了。
菩提离树,静悬于两落河之上,似冻住了时空一般,散发的黑光令两落河生生止住了流势。
风龙足有数十丈,尾部稍动,便有啸音相随。只见风龙轻轻挥了挥利爪,便有寒意闯进黑光之中,这寒意不是凭空之意,而是一股风所带的寒意。
黑光被玄风击中,似承受了万顷之击,像镜子一样四分五裂。
风龙两只大眼满是嗔怒,风龙离开了今遥在的身旁,跃入高空之中,引来无数雾气,雾气转眼间便化为了形态不一的云层,龙身在云层之中时隐时显。
石宗天看着风龙直向自己面门而来,丝毫不显慌乱,哪怕黑色的衣袍在风寒下凝结了白霜,哪怕再过一息,其就要被风龙撕扯得四分五裂。可他就和他身后的菩提一样,安稳如山。
抬手一摘,似摘来了遥挂九天的星河。出现在石宗天手中的只是一颗菩提,一颗勾纹无数带有孔眼的寻常菩提而已,但这菩提在他手中便是那星河中的星辰。
此时的石宗天看着依旧平静,可威势却若仙神一样,不可冒犯,此时他便不是石宗天,不是石村的村长,是菩蛮,斩过搅扰乾坤墟大害的菩蛮。
今遥在看着石宗天手中的菩提,第一次流露出了凝重之意。
可风龙依旧要向前,直到风龙整个龙身都显出在云层之外时,石宗天松开了手,而其手中的菩提却是传来无数梵梵之音,这梵音隔了多少年再次于这片天地间响起。
风龙似乎不只简简单单的是由今遥在的念法而成,此时,无论是今遥在还是石宗天都没有发现,风龙居然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只是那么一瞬,风龙便在梵音下倒卷回了云层之间,可即使如此,风龙仍旧无法躲过梵音,就连今遥在也凝眉,露出不适。
便在此时,今遥在的手动了动。
随着其手动之时,两落河也缓缓而动。一白一红,两股劲风自碧苍两河中而起,于菩提前而落。
在一起一落间,梵音不在,而石宗天也没在了原来的位置,与菩提树一道被打入岩壁之中。
石宗天轻轻咳了咳,吐了口血沫,“看来果然还是老了啊,不服老都不行啊。”
这时,定天珠散发出一股柔光,柔光照在石宗天身上,也照住了菩提树。
石宗天指了指悬于头顶的定天珠:“好侄儿,可知这是何物。”
今遥在当然不识这定天珠,因为这世上,除了王行天与石宗天外,最了解之人便是白仙关大白了。
今遥在只当定天珠是一了不得的念宝,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觉得石宗天面对自己有何胜算。
因为这里有两落河,而两落河中便有近乎无穷的两落风可为其所用,不仅仅闭关所用,遇敌更是先天不败。
两落风,可落碧府,可落苍穹。
今遥在不愿给石宗天喘息的机会,以其念法为引,红白两色的两落风与风龙一道,带着毁灭之意直向岩壁下的石宗天而去。
可那柔和的光不仅令石宗天止住了伤势,在面对无论是何人都要畏惧的两落风与风龙时,此光仍旧是那么柔和,可却如天堑一般,将石宗天与之隔在了世界的两端,无法逾越。
“这,不可能?”
“这,是一个世界。”石宗天的手指没有落下,仍旧指着头顶的定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