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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牧场里(1)

天亮的时候,小海蒂醒过来了。她是被一阵响亮的哨声叫醒的。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金色的阳光正照在床铺和旁边的干草上,周围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变得金灿灿的,仿佛眼前是一个光灿灿的世界。小海蒂有些吃惊地看了看四周,在那一会儿,她简直一点也想不起自己是在哪儿了。

这时,从外面传来爷爷低沉的咳嗽声,她一下子就全明白过来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一大清早从姨妈那里赶过来,然后和羊倌贝塔一起走到这个高高的山上来,最后还落脚在这个小木屋里,自己还铺了这样一个松软的干草床。她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在乌尔赛奶奶那儿,而且蒂提姨妈也已经离开她了,现在,她是在阿鲁姆爷爷家里。

海蒂想起乌尔赛老奶奶,她每次在屋子里,无论说什么,耳朵几乎什么都听不见。而且她还很怕冷,总是喜欢一动不动地坐在厨房的灶火边或是屋子里的暖炉旁。所以,从小到大,海蒂也必须待在那儿,或者就在那不远处,不许乱跑,不然的话,奶奶就没法照顾她。

总之,在海蒂的记忆里,因为奶奶耳朵听不见,她就必须固定在奶奶能看得到的范围内。但对于她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每次只要一在奶奶旁边坐着,她就觉得憋得难受,总想跑出去透透气。

现在海蒂就躺在松软的干草上,在这样一个新住处睁开眼睛。她突然想起了昨天看见过的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比如羊倌贝塔的羊,还有那个看起来总是让她安心的爷爷,而且最重要的是,今天她还将会看到这些,尤其是那两只可爱的“天鹅”和“小熊”,海蒂想着想着,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海蒂从床上忙不迭地跳下来,没几分钟就把昨天的衣服全套在身子,毕竟昨天穿的衣服不多,也不过只有一两件。等她穿好后,就飞快地爬下梯子,就像是欢快的小羊一样,一溜烟地跑到小屋外面。

这时候,她看见那个小羊倌贝塔正站在屋外,他的羊群也已经站成了一大片,就等在屋外了。爷爷也到棚子那里,正把“天鹅”和“小熊”从里面拉出来,领进贝塔的羊群中。海蒂赶紧跑到爷爷和羊群旁边,大声地向他们问早安。

“海蒂,你想不想和贝塔一起去牧场啊?”爷爷低着头望着她问道。

海蒂正巴望着这件事呢,一听爷爷这么说,立刻欢喜地跳了起来。她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说,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去之前必须得把小脸蛋洗干净,你瞧瞧你都弄得那么脏,一定会被太阳公公笑话的,它可是干干净净的,对吧。好了,赶紧去吧,就在那儿,水就在那儿准备着,你弄一点儿吧。”

爷爷点头笑了,又用手指了指门口的满满一大桶水,那里被太阳照着,闪着耀眼的光芒。小海蒂赶紧跑过去,哗啦哗啦地又洗又搓,撩上水的身体被照得闪闪发亮。

这时候,爷爷走进屋子,招了招手对贝塔说:“来,山羊头儿,你快过来一下,去帮我把那个口袋拿来!”

贝塔不知道大叔想要干什么,心里充满疑惑。他只得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走进屋子拿出装饭盒的口袋,每次上山,他都会带着个口袋,里边装上中午要吃的饭盒。中午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回家,就在山上解决肚子了。

“来,把它打开。”爷爷说着,让贝塔打开袋子,然后他又把一大块面包,还有一大块奶酪塞到里面。贝塔惊奇地看着老头,同时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怎么能不惊讶呢?因为那两样东西看起来都那么大,每一块都比自己的饭盒要大上一倍。

“行了,这回,你应该放碗进去了。”爷爷继续说,“这孩子吃饭可不能将就。记住,你不许让她直接在山羊那儿喝奶。到了中午,你就用这只碗给她挤两碗奶。我可是把她交给你了,等到你下山来,我都要看到她和你在一起。小心别从大石头上掉下来,知道了吗?”

正说着话,小海蒂像小兔子一样跑了过来。

“爷爷,你瞧,这下太阳公公不敢再笑话我了吧。”小海蒂看看自己,又看看爷爷,得意地说。她太担心这件事了。为了不至于被笑话,她用挂在木桶旁的粗布片拼命地从脸到脖子一直擦到胳膊那儿。

等海蒂将自己擦洗完毕站到爷爷面前时,已经变得浑身上下红彤彤的,看起来就像一只透明的虾。

爷爷微微笑了笑,然后说:“当然喽,太阳公公再不会笑你了!不过,你可要记住,傍晚回来以后,你得像鱼那样在水桶里泡一会儿,把身上的灰尘都洗掉。这样行吧?因为你要像山羊那么走路,脚丫子肯定会变成黑乎乎的。好了,去吧。”

于是,小海蒂兴奋地叫着,和贝塔一起登上了阿鲁姆的山路。

大风大概是在夜晚的时候,忽然把云朵吹得一丝不留了。现在的天空,是一片深蓝色,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正在从四面八方俯视着这里。太阳也慢慢升到了天空正中央,立刻变得光芒四射,照射着山上绿色的牧场,到处都是青色和黄色的草地,那里到处开满各种小花,一朵朵仰着脸,像是笑眯眯地望着太阳。

海蒂一边欢呼着一边跑着跳着,一会儿蹦到这儿,一会儿又蹦到那儿。每次她刚发现这边长了一群美丽的红缨草,马上就又会在那边看见一大片迷人的龙胆草,而且它们和红樱草不一样,都是开着蓝色的小花;还有在另外一边,还开满一大片的金色小花,它的花瓣出奇的柔软,朵朵花儿就像是在阳光下微笑地点着头。

海蒂完全被这些花儿迷住了。它们那么美丽,闪着亮闪闪的眼睛,冲她欢快地招着手。很快,羊群和贝塔就都被忘到脑后边了。她自顾自地一直向前跑,不知不觉地走上了岔路。因为在那儿,到处都有红的黄的花儿,它们闪射着美丽的光泽,仿佛在对她大声说:“过来这里吧,过来看看我们吧。”

海蒂简直喜欢得不得了。她从这里摘一束,又从那里摘一束,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摘了一大捧花。她把这些花儿都放在围裙里,心里美滋滋地想:等到回家后,我要把它们插到床铺的干草上,让那儿也像这大草原一样漂亮。

这下,可苦了小羊倌贝塔,他今天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转动他那不太灵活的圆眼睛,这里看看,这里看看,时刻得要看着海蒂。害得他左顾右盼,四处张望。他已经答应爷爷,必须要照顾好海蒂这个小女孩。可惜今天看起来真是糟糕,连羊儿们也有些捣乱了,它们都学小海蒂的样子,四处乱跑。贝塔想要把它们叫回到一起,就不得不冲着各个方向又吹口哨,又大声地喊叫,还要拼命挥动手杖。不到一会儿,他就筋疲力尽了。真是伤脑筋的事情啊!

“你到底到哪儿去了?海蒂!赶快到我这儿来!”贝塔这回真是有点生气了,他几乎是大声地吼叫起来了。

“我在这儿呢,你快来看。”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回答,贝塔赶紧往四处看了看,可是却连海蒂的影子也找不到。

原来海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远处。现在,她就坐在一个小丘的阴影里,就在那里,到处都长满了散发清香的空穗草,连四周的空气中都飘着好闻的草香。

对小海蒂来说,那种清香的好味道,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她坐到花儿中间,大口大口地吸气,耸动着小胸脯,一直把那清香吸进肺腑里。

“快,跟上来!海蒂!”贝塔又喊,“你要注意了,那儿有石头很危险。你千万别从石头上掉下去呀,大叔可是嘱咐我要把你好好带回去的。”

“石头?哪儿有石头?”海蒂好奇地问道,却仍旧一动不动。她正沉醉在迷人的花香里,每当有微风吹过,就会有更加柔和的清香徐徐飘过来。那香味,多么好闻哪。

贝塔实在没有办法了,他想了想说道:“在上面特别高的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不过现在还离得好远呢,你快点走吧,那顶上有老鹰,还会叫呢,你过来看看,很好玩的。”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海蒂听贝塔这么说,立刻跳起来,围裙里兜着装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花儿,飞快地跑到贝塔旁边。

“你的花儿那么多,怎么能摘得够呢?”贝塔带着海蒂一边继续向山上走,一边对她说,“你要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地摘,满山的花儿都会被你摘完了,到时候你还有可摘的吗?”

“呀,你说的是啊,我真没想这么多呢。”海蒂一听最后这句话,心里有些后悔,不过她想:反正围裙里已经满满一兜,装不下更多了,再说,要是把明天的也摘光了,那有多糟糕啊。

于是海蒂乖乖地跑下来,和贝塔一起肩并肩地快步向上爬,羊群们似乎也像受了感染,都不再乱跑了,看起来比刚才乖多了。从高处的牧场上,远远传来一阵阵青草的芬芳,他们只要轻轻地吸溜一下鼻子,就可以轻易地闻到那香味,而那些羊儿们显然已经陶醉其中,它们也十分不情愿再往岔路上绕了。

就在那高高的岩石脚下,是一大片贝塔非常熟悉的牧场,在那里,他经常和羊群一起度过中午休息的时光。那块岩石刚开始的时候,还覆盖着一大片的草丛和灌木丛,可到了最后,土地居然全部裸露出来,凹凸不平地兀然耸立着,显得非常奇怪。如果从牧场的另一侧看过去,会发现在岩石上面,还有许多张着大嘴的裂缝,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贝塔突然想起爷爷说的话,他就觉得爷爷的提醒是不无道理的。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这儿了,贝塔赶紧拿下口袋,然后把它小心地放在地上,而且那是稍有点低洼的地方。他知道山上最近常有很大的风,如果不小心就会有一些损失,所以他必须要特别注意,以免重要的东西被刮下山去。

等到放好这些东西后,他躺下来,青草已经被晒得暖洋洋的,就在牧场上,他躺成一个大字形。这老半天,简直要累坏了,他可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海蒂也觉得累了,她解下自己的小围裙,把包着花的围裙叠得规规矩矩,然后放到小坑里那个饭盒的旁边,等一切都收拾好,这才挨着横躺着的贝塔坐下来,贪婪地向四面望去。

四面都是高山。海蒂向下看去,发现最下边山谷的平地正充分沐浴着上午的阳光,看起来宁静安详。在不远处还有无数连绵的雪峰,都耸立在湛蓝的天空下。

就在那高高的雪峰左边,有一块高高耸立的大岩石,看起来很是与众不同。海蒂看见上面到处是裸露的石块,样子既像高塔,又像尖利的锯齿。它在天空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出,就仿佛一个威严的人,用威严的目光俯视着这里。

小海蒂坐在那儿不说话,再次向四周眺望,但是她看到的周围是一片寂静。从上到下,这里到处都笼罩着深沉广阔的宁静。只有微风轻轻地吹来,悄悄地抚弄着优美的蓝色吊钟草,也抚弄着那些闪耀金色光泽的无名小花。于是,花儿们也变得高兴极了,都摇晃着细长的叶茎,它们圆圆的脸快活地点来点去。

贝塔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大概刚才忙来忙去太过劳累的缘故,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而羊群到底是羊群,根本不觉得疲惫,竟然都自顾自地跑到上面有草丛的地方去了。海蒂看着这一切,她的心情从没像现在这么好过。长这么大,还真的第一次有过这么惬意快乐的时候。她一边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一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还有柔和的花香,一边还在想:要是永远都这样该多好啊。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海蒂就这样一直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群山。她望着望着,觉得每一座山都犹如一张面孔,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在亲切地看着自己。

这时候,从她头顶传来一阵尖利而沙哑的叫声。海蒂赶紧仰头一看,天空中有一只从未见过的大鸟,正在舒展着翅膀,在蔚蓝的空中一圈圈地盘旋。仔细看去,它划出的是一个大圆,不停地绕来绕去,更奇怪的是,每当经过海蒂的头顶时,就会发出高声的鸣叫。

“贝塔,贝塔,你赶快起来啊!”海蒂突然明白过来,她大声地喊着,“快看,那是老鹰!是老鹰啊!你看,你看!就在那儿!”

贝塔一下子被叫醒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赶紧坐起身来,和海蒂一起抬头看那只大鸟。可是那只老鹰渐渐飞上蓝天,而且向着灰色的岩石方向一路远去,逐渐消失了。

“哎呀,它走了。你说,它会去哪儿呢?”海蒂一直没有说话,几乎屏住呼吸,目送着老鹰远去,等到最后再也看不到,这才有些失落地问道。

贝塔回答道:“当然是回窝去了。”

“可是,它怎么能住在那么高的地方呢?不过,也好,住那么高的地方很自在!可是,它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叫声呢?”海蒂自问自答,不过还是不甘心,又继续发问。

“那有什么好奇的啊,它想那么叫就那么叫了呗。”贝塔想也没想就这么说道。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而且,我想爬到老鹰住的地方去看看。”海蒂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这个想法。

“哇!不行,那怎么行呢?”贝塔用力地大叫,表示反对。他真害怕海蒂真的那么做,为了打消她的念头,他想了想,大声地说道:“连山羊都上不去,你知道吗?再说了,大叔不是说了吗?要我们别从岩石上掉下去的,你忘了吗?”

贝塔说完,突然用力地吹口哨,并且大声地喊叫起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指挥官一样。

海蒂却一点儿也没有搞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更弄不清楚将会发生什么。就在那一刻,待在山上的山羊们却好像一下子都明白过来,很快一个接一个跑下来。不一会儿工夫,所有的山羊都集合起来,聚集在绿色的山坡上,它们有的继续吃着鲜美的青草,有的在四处调皮地跑来跑去,还有的互相顶角玩来消磨时间。

海蒂一下子跳起来,直接跑到羊群中间去。这些小动物们这么快乐地相互跑来跑去,一起玩耍,这么愉快的情景,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海蒂欢喜地从这只羊旁边走到那只羊旁边,轻轻地摸着羊身上的毛,真是奇怪,她马上就和每只羊成了好朋友。

小海蒂站在羊群中仔细地瞧瞧,发现山羊们长得都各不一样,而且每一只都有它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时候,贝塔已经把口袋拿过来了,他从里面掏出装了午饭的四个小包,整整齐齐在地上摆成四个角的形状。大的那个小包就放在海蒂的一边,小的则放到自己一边。因为当时爷爷交给他这些午饭时的情形,他一点也不敢忘记。

贝塔拿出食物之后,又拿出碗来,从“天鹅”那儿挤出一碗新鲜的羊奶,然后慢慢地放到了四个角的中央。

收拾好这些食物,贝塔就要想法尽快把海蒂叫过来,可是,这件事情看起来很费劲,甚至比叫回来山羊还要困难。因为现在的小海蒂正痴迷入神地看着她的新朋友们蹦跳玩耍,她几乎和它们一样,只顾着高兴,其他的事一点也看不见,更听不见了。

不过,现在贝塔已经不害怕了。他已经找到了好方法。这几天,他已经学会了怎么让海蒂注意到自己。于是,他用能震动上面岩石的声音大喊着,果然不出所料,海蒂立刻就回来了,当她看见地上摆好了那么好吃的午饭,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

“哎,你别再只顾着跳来跳去了,都到中午了,你得要吃饭了,海蒂!”贝塔说,“来,赶快坐下来吃吧。”

海蒂坐下来,看着这一堆食物,有些害羞地问道:“这奶是给我喝的吗?”说完,又兴奋地看了一遍脚下的东西,那是贝塔特意摆的那个整整齐齐的四角形。

“是啊!当然!”贝塔回答说,“你瞧,还有这边的两个大的,也是给你的。等你喝完这些,我再从‘天鹅’那儿给你挤一碗。然后,我再喝。”

“你是说,这是你挤出来的羊奶?那你挤哪只羊的奶喝呢?”海蒂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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