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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萨拉到“那个地方”去(2)

萨拉认为自己是个丑小孩,其实这个想法实在是错了。军团里的伊莎贝尔·格兰奇的确是美女,但萨拉与之则截然不同,因为她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她的身材修长,而且温柔,个子比同龄人要高很多,同时还长着一张热情而迷人的小脸。她的头发非常浓密,乌黑发亮,发梢微微卷起,看起来非常可爱。虽然,她有一双绿色略带灰色的眼珠,但睫毛又黑又长,真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虽然她自己很不喜欢这双眼睛的颜色,但却有很多人喜欢。也许正因为这一点,使得萨拉坚信自己是个长相丑陋的小姑娘。

此刻听见铭钦小姐的奉承之辞,她实在没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既然她这样瞎编,那么,要是我夸她漂亮,我也是在瞎编。”她想,“她的确不漂亮。我相信,她跟我一样丑。可是,她说我很漂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萨拉认识铭钦小姐一段时间之后,就很快明白了。原来,铭钦小姐这样的说辞,是针对每位带孩子来学校的家长的。

萨拉就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听他和铭钦小姐谈话。这样她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学校,是因为梅雷迪思太太的两个女儿曾经在这里读过书,而克鲁上尉对梅雷迪思太太不但尊敬,而且还非常推崇。

现在,萨拉轻而易举地就被安排成为这个学校的“优待寄宿生”,她马上就可以享受到比一般优待寄宿生还要大得多的特权。这些包括以下这些待遇:一个漂亮的卧室,一个专用的小客厅,一匹小马驹和一辆马车,并且她还会有一个女仆代替印度奶妈,无微不至地来照顾她。

“你知道吗?我丝毫不担心她的学习问题。”克鲁上尉在和铭钦小姐说话的时候,一边拉起萨拉的手轻轻地拍着,一边乐呵呵地笑着,“我需要的是,你要在她旁边,防止她学得太快太多。事实上,她是个很喜欢学习的孩子,总是喜欢坐在一旁埋头看书。可是,铭钦小姐,她那不是看书,简直是在狼吞虎咽地吞书,看起来她好像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匹饥饿的小狼。她总是喜欢这样如饥似渴地寻找新书来啃,通常她更喜欢大人的书,比如那些厚重的大部头法语、德语,对了,还有什么英语小说、人物传记和诗歌等等,要知道她读了各种各样的书。当她看书时间太长的时候,我想,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拉开,然后让她上街骑马,或者去买新的洋娃娃。她应该多跟洋娃娃玩,这样才会快乐一点。”

可是等他的话刚说完,萨拉就抢先说道:“哦,爸爸,我想我不能再要洋娃娃了。你想想,如果我每隔几天就要去买一个新的洋娃娃的话,那么,洋娃娃就会多得让我喜欢不过来了。我不想那样。我觉得洋娃娃应该是我亲密的朋友。我想艾米丽一定会做我的好朋友。”

对于她说的这个艾米丽,克鲁上尉和铭钦小姐有些听不明白,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充满了好奇。

“谁是艾米丽?你是说一个小孩的名字吗?”铭钦小姐终于发问了。

“哦,萨拉,你来告诉她吧,”克鲁上尉脸带微笑地说。

于是,萨拉马上神情严肃地回答铭钦小姐,同时,那双绿色的双眼里流露出严肃而又温柔的神情。

“艾米丽是我的朋友。她是那个我还没有找到的洋娃娃,”她说,“爸爸说是要给我买洋娃娃。所以,我们要一起去找她。我已经取好了名字,就叫艾米丽。等爸爸走了以后,她就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安静地听我讲一些关于爸爸的事。”

此刻,铭钦小姐脸上流露出一种夸张的笑容,只是显得有些僵硬,看起来十分做作。

“这个孩子真有新意!”铭钦小姐说,“你瞧,她脑子里想的这些多么奇怪啊。啊,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是啊是啊,”克鲁上尉爱恋地把萨拉揽到身边说,“她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请铭钦小姐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我会报答你的。”

萨拉和爸爸在宾馆里住了几天,等到爸爸启程要回印度的那天,他们又一起去许多大商店逛到天黑,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实际上,爸爸买了许多萨拉根本用不上的东西。克鲁上尉是一个冒失而天真的年轻人,他希望爱女能够拥有一切她喜欢的东西,甚至包括自己喜欢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全部采购过来,所以每一次采购,带回来的东西都会装整整一个大衣橱,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克鲁上尉买了天鹅绒长裙,那里镶着名贵的皮毛,还有带花边的裙子和绣花裙,还买了镶有鸵鸟羽毛的帽子,那些羽毛宽大而柔软,另外他还买了貂皮大衣和手笼,还有整盒整盒的小手套、手帕、丝袜……买了那么多东西,价格都昂贵得惊人,就连柜台后面那些彬彬有礼的年轻小姐都有些惊讶,她们交头接耳,认为这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古怪女孩,至少应该是某个外国的公主,说不定会是印度酋长的千金。不然怎么可能会买那么多的东西呢。

尽管买了这么多东西,可是萨拉最想要的还是艾米丽。为了这个,他们去了很多家玩具店,看了许多洋娃娃,可是一直没有如愿。

“哦,我在想象,也许她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洋娃娃,”萨拉一边想一边说,“我希望,在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聆听,并且她能够懂得我在说什么。可是,爸爸,我想要的这个洋娃娃,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她把脑袋歪在一边,脸上又浮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题就是,我又觉得她好像从来都不能听见人说话。”

为此,萨拉和爸爸曾经到过很多的商店,看过的洋娃娃形态各异,千千万万:有黑眼睛的,有蓝眼睛的,有棕色卷发的,有编着金色麻花辫的,有穿了衣服的,也有没穿衣服的。

“您看,”当他们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洋娃娃时,萨拉说,“我想,如果我能找到我的艾米丽,她应该也是没穿外衣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带她去裁缝那里,然后给她做一些合身的衣服,只有试穿过的衣服才会更合身。”

经历了一连串的失望之后,克鲁上尉决定沿着街上的商店橱窗走走逛逛,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萨拉的响应。路过两三个地方的时候,他们都没进去。不过,正当他们就要离开的时候,萨拉突然激动起来,她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胳膊,眼前忽然一亮。

“噢,爸爸!快看!”她叫道,“艾米丽!她就在那儿!”在那间不太起眼的商店门前,萨拉停住了脚步,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灰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和惊讶,仿佛刚刚找到了一个渴望已久的密友。

“您瞧,爸爸,她竟然在等着我们!我,我找到她了。就在那儿,”她说,“快,我们快进去找她吧。”

“哎呀!”克鲁上尉故意装作沉思的样子,想了想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人引荐一下。”

“哦,爸爸,您要是引荐我的话,那么我就会引荐您给艾米丽,”萨拉说,“您知道,我可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所以,我认为她也会认识我。”

是的,艾米丽已经认识她了。当萨拉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眼神里的确有一种欢喜的表情。虽然她是一个大娃娃,但是还好,还没有大到让萨拉抱着不能走动的地步。

在萨拉看着她的时候,那一头天然的金棕色卷发,就像一个斗篷般地盖在她的脑袋上。而且,她那双眼睛虽然是假的,但是却透露出深沉而清澈的灰蓝色,柔软浓密的睫毛也像是真的一样,而不是像画上去的那样只有简单而虚伪的线条。

“没错,就是她。”萨拉把洋娃娃放在膝盖上,小心地抱着然后又仔细地打量她的脸,最后很确定地说道,“没错,爸爸,这就是艾米丽,我就要她。”

就这样,他们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艾米丽,并带着她去了儿童旅行用品商店,为她精心挑选了很多的东西,几乎和萨拉一样多。比如,她也有蕾丝的、天鹅绒的和棉质的衣服,也有帽子、大衣和漂亮的蕾丝内衣,以及手套、手帕和皮毛等日常用品。

“哦,爸爸,你知道吗?我想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有妈妈照顾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好妈妈。”萨拉甜蜜地说,“我就是她的妈妈,不过,我也会让她做我的好伙伴,跟她说话,跟她讲故事。”

克鲁上尉其实可以尽情享受陪女儿购物的快乐时光,可惜,他很有些伤感。因为在他的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念头,他无法自拔,也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现在,只要他启程,就意味着他要跟这个自己宠爱的可爱的小伙伴分开了。

半夜的时候,他从床上爬起来,低头凝视着萨拉,她正在睡熟,怀里抱着艾米丽。她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散开在枕头上,跟艾米丽金棕色的头发混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居然那么相像——都穿着镶有蕾丝褶皱边的睡裙,都有微微向上翘起的长睫毛,十分美丽可爱。

艾米丽真的很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这让克鲁上尉很高兴。毕竟她能够像朋友那样在这里陪伴着萨拉。于是,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副孩子气的难过表情,拔了拔自己那有些凌乱的胡子。

“嗨,小萨拉!”他自言自语道,“你不会知道,爸爸将会多么想念你。”

第二天上午,克鲁上尉就带着萨拉去了铭钦女子学校,并把她留在了那儿。他准备在接下来的那个早上,立刻起航回印度。临走前,他告诉铭钦小姐,他在英国的事务将会由两个律师巴罗和斯基普威斯先生负责,他们会给她想要的建议,萨拉的开销也将由他们代为支付。以后每周他会给萨拉写两次信,并希望铭钦小姐一定要尽量满足萨拉的所有要求。

“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小家伙,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她的一些想法。要知道,她从来不会想要任何对她不利的东西。”他对铭钦小姐说完,就跟萨拉来到她的小客厅,和女儿道别。

萨拉乖乖地坐在他的膝盖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他大衣的翻领,凝视着他的脸好半天,看得出来,她非常不舍得离开爸爸。

“你要把我记在心里吗?小萨拉,放心吧,我会再来看你的,孩子。”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假装很不在意地说。

“不,”萨拉回答说,“我不用记,因为我的心非常熟悉你。你早就住在我的心里了。”说完他们互相拥抱亲吻,好久也不愿意分开。

马车离开时,萨拉就坐在小客厅的地板上,她的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目光紧随着马车,看着它逐渐消失在广场的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

艾米丽也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静静地看着马车离开。

阿米莉娅小姐被姐姐铭钦小姐打发来,想看看萨拉在做什么,她们害怕这孩子第一次离开爸爸,可能会非常难过,结果她发现,萨拉的房门打不开,她有些奇怪。

“我锁住了,”在她很着急的时候,一个奇怪却礼貌的童音从里面传出来,“请不要打扰我好吗?请允许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阿米莉娅小姐是个又矮又胖的女人,她在姐姐面前经常毕恭毕敬。实际上,她是这两姐妹中性情较好的一个。但可惜的是,她只会对姐姐言听计从。

现在,这个对铭钦小姐唯命是从的女人回到楼下,一脸的惊讶。

“哦,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又好笑又老成,有点不可思议。”她说,“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居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而这时候,她的爸爸刚刚离开。”

“嗯,的确很怪。不过,这可比其他小孩儿又哭又闹要好得多,”铭钦小姐回应道,“你知道吗?我还以为,像她这种被宠坏的孩子,肯定会闹翻天的。因为以她的身价,那可是一个能为所欲为的孩子。”

“嗯,是啊是啊。你知道吗?当我打开她的箱子帮她收拾东西时,就知道了这点,”阿米莉娅小姐说,“哎呀,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昂贵的东西,大衣上有紫色和白色的貂皮,内衣上都镶有真正的法国瓦朗谢纳蕾丝。你应该看到过她的一些衣服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那实在是太荒唐,”铭钦小姐心里突然很生气,她刻薄地说,“不过,在我们主日带学生上教堂时,她穿着那样的衣服,如果走在队伍前面,应该看起来很不错。她受到的待遇简直就像是公主。”

此刻,在楼上那间反锁着的房间里,萨拉和艾米丽就像是两个好朋友一样,都坐在地板上,安静地注视着马车消失的那个街角。克鲁上尉一边回头看,一边给她们飞吻,似乎不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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