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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学校风波(2)

可是菲利普斯老师根本不搭理基尔伯特。

“作为一个学生,你居然这样大发脾气,真让人难过。”老师一脸严肃地说。好像他所有的学生都该是完美的小天使一样,“安妮,你去站在讲台上黑板前面,一直站到下午放学。”

这样的惩罚对安妮来说,比用鞭子打她一顿还要难受。安妮的心里面就像有鞭子在抽,让她一阵一阵的抽搐。但她还是绷着苍白的小脸听从了老师的话。菲利普斯老师拿起粉笔在她头上方的黑板上写:“安妮·杰里脾气很坏!安妮·杰里得改了这个坏毛病!”然后,他又大声念了一遍,让看不懂的低年级孩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安妮在那行字下面一直站到下午放学。她没有哭,也没有低下头。她的心里充满了怒火,这团怒火支撑着她熬过了这个羞耻的下午。不管是面对黛安娜同情的目光,还是查理·苏伦愤慨的摇头,或者乔希·帕伊不怀好意的微笑,她一概回敬给他们愤然的目光。她的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而对基尔伯特·布莱斯,她一眼都没瞧过他。她发誓以后永远都不看他一眼!也不会再和他说一句话!

下午一放学,安妮就仰着头大步地走出教室。基尔伯特在走廊门口想拦住她。“安妮,真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头发开玩笑,你别生气了。”他低声对安妮央求道,听得出来,他是真心感到后悔。

安妮带着一脸的鄙视,从他身边快步走了过去,一眼都没看他,也不打算听他的道歉。黛安娜追着安妮一直走到大路上,才气喘吁吁地问她:“安妮,你怎么会那么做呀?”她的语气中有些责备,还带着些许的敬佩。黛安娜设身处地地想,要是自己的话,肯定抵挡不住基尔伯特的哀求的。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基尔伯特。”安妮信誓旦旦地说,“还有,菲利普斯老师在黑板上写我的名字时,居然忘记加‘E’,黛安娜,这让我心如刀绞。”

黛安娜一点儿也听不懂安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对安妮来说一定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基尔伯特只不过是在玩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黛安娜安慰她说,“基尔伯特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他还嘲笑过我头发,管我叫过好多次乌鸦,因为我的头发太黑了。而且,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见基尔伯特给别人道歉呢。”

“让人叫乌鸦和让人叫红萝卜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安妮依然无法释怀,“基尔伯特很严重地伤害了我。黛安娜!我痛苦极了。”

如果之后不再发生别的事情,这件事本来很快就会被忘掉,可是俗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安妮的倒霉事儿到现在还不算完。

亚邦里的学生们在午休的时候喜欢到山丘上玩,他们常常在贝尔先生的杉树林里面捡果子,从山丘上能看到伊文·莱特家的房子,菲利普斯老师就住在那儿。他们边玩着,边观望着房子,一看见菲利普斯老师出来,就纷纷朝着学校跑去。可是,从山丘学校要比从莱特家到学校远三倍,所以,每次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时,总是比老师晚上三五分钟。

“红萝卜”事件的第二天,菲利普斯老师打算实行改革。吃午饭前,他宣布,在他回到学校前,所有的学生都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回来晚的就要受罚。

吃过午饭,孩子们还是打算去贝尔家的杉树林去玩,他们想着只玩一会儿,捡几个坚果就回去。可是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他们不停地找坚果,四处闲逛,等想起来要回去时,老师已经从家走出来了。和平时一样,第一个发现老师的还是吉米·格罗巴。他爬到一棵大云杉树上,一眼就看到了老师。他大声地嚷道:“老师来了!”

女孩子都在地上,她们拼命往回跑,终于一秒不差地回到了座位上。而男生都在树上,他们得先溜下树,再往回跑,所以晚了一步。安妮是所有孩子里回去最晚的。她没有捡坚果,只是在树林中闲逛。她在蕨草深处溜达着,还给自己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就像是丛林中的小仙女。等她缓过神来,男孩子们都已经往回跑了。可是安妮跑得像小鹿那样快,她连蹦带跳地追了上来,居然在教室门口赶上了那些男孩子。当她冲进教室时,菲利普斯老师正在里面挂帽子呢。

菲利普斯老师想要改革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他的热情早就过去了。他可不想费劲去惩罚这么多违纪的学生,可又不能说话不算数。于是,他打算找个替罪羊,以便树立自己的威信。

他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发现了安妮。安妮这时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座位上,头上的花冠已经掉了下来,歪挂在耳朵上,她的模样就像个流浪汉。

“安妮·杰里,你好像很喜欢和男生在一起呀,那么,今天我就满足你这个兴趣吧。”老师讽刺道,“把头上的花摘下来,去和基尔伯特坐在一起。”其他男孩子都在偷偷地笑着。黛安娜很同情她,苍白着小脸走过去,帮她把头上的花冠取下来。安妮则紧紧握住两只拳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师。

“没听见吗?安妮!”菲利普斯老师严厉地提高嗓门。

“听到了,老师。”安妮慢吞吞地说,“可是我觉得你这样说并不是当真的。”

“那你可错了,我就是当真的。”老师那种讽刺的语调让每个孩子都觉得难以忍受,安妮听了,更是觉得深深地受到了伤害。

“马上照我说的去做!”

有那么一会儿,安妮不打算听老师的话,可她意识到,这件事反抗也没用,就仰着头穿过过道,坐到了基尔伯特的身边。她一坐下,就把胳膊放在桌上,脸埋进臂弯里面。鲁比·吉里斯一直盯着安妮,放学后,鲁比跟大家说:“从来没见过她这种样子,脸色苍白,上面还有好多红点儿。”

这件事让安妮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有那么多人迟到,偏偏她一个人受罚,还要和男生坐一起,那个男生又是她最讨厌的基尔伯特,这一切让她无法忍受。她感到无比的羞愧、愤怒和耻辱。

开始的时候,同学们都看着安妮,小声议论着,一边咯咯地笑,一边互相用胳膊肘戳着对方,提醒对方注意。可是安妮一直都没抬头,基尔伯特则聚精会神地做数学题,他们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也就开始做各自的功课,把安妮忘在脑后了。

菲利普斯老师叫同学去上历史课时,安妮本来应该去,但她却没起身。而菲利普斯老师脑袋里在想着别的事儿,所以没注意到安妮。

一会儿,基尔伯特趁人没注意,拿出一块粉红色的心形糖,上面写着金色的题词“你很可爱”,他悄悄把糖放在安妮的臂弯下面。安妮抬起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拈起那块糖,把它扔在地上,拿脚踩了个稀巴烂。然后,她又趴到了桌子上,看都没看基尔伯特一眼。

放学时,安妮大步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动作夸张地把书桌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都拿了出来,教科书、笔记本、钢笔、墨水、《圣经》和算术课本,她把这些东西整齐地堆到那块已经裂开的石板上。

“安妮,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把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回家的路上,黛安娜急忙问她。在教室的时候她一直都没敢问。

“我再也不去上学了。”安妮说。

黛安娜吃惊地看着她,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想弄清楚安妮说的是不是真的。“玛里拉能同意吗?”

“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永远不来学校见那个人了。”

“安妮!”黛安娜看起来都快哭了,“你的脾气可真够倔的,你不来我可怎么办呀?菲利普斯老师会让我和那个讨厌的格蒂·帕伊坐一桌的,他一定会那样做的,因为她现在自己坐一桌。安妮,求你啦,你还是来上学吧。”

“为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可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你别再央求我了,你这样让我的心都碎了。”安妮说。

“好些有趣的事等着我们去做呢。”黛安娜悲伤地说,“我们本来要在小溪边上建一所最漂亮的房子,下星期还要玩球,安妮,你还从来没玩过球呢。我们还要学一首新歌,珍妮·安德鲁斯已经开始练习了;下个星期,爱丽丝·安德鲁斯说要带一本新书来学校,是‘三色紫罗兰’丛书,我们要在小溪边轮流朗读的。你不是最喜欢大声朗读吗?安妮。”

不管黛安娜说什么,安妮都不为所动。她下定决心,再也不去学校,再也不要见到菲利普斯老师了。回到家,她把这想法说给玛里拉听。

“别瞎说了!”玛里拉教训安妮。

“我不是瞎说,你难道不明白?我是被严重地侮辱了!”安妮认真地望着玛里拉说。

“不管你是不是瞎说,还是什么侮辱,你明天都得照样去上学!”

“不,我不!”安妮轻轻地摇着头说,“我不想回去了,玛里拉。我可以在家学习,我争取做个好孩子,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一直不说话。但我保证再也不去上学了!”

玛里拉看着安妮倔犟的小脸,她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也很难说动安妮去上学。于是,她决定暂时不劝安妮了。

“晚上我到林德太太那儿去一趟,听听她的意见。”玛里拉心想,“现在和安妮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她还在气头上呢。而且她的脾气倔得要命,一旦决定的事儿,很难让她改变。从安妮的话中听来,这个菲利普斯老师也够专横的呀,可又不能对安妮这样说。我得去和林德太太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她有十个小孩都在那个学校念书,应该很了解学校的情况。估计她已经听说这件事了。”

到了林德太太家,玛里拉看到林德太太和平时一样,正在聚精会神地缝被子。

“我想你一定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吧?”玛里拉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林德太太点了点头:“是为了安妮在学校里闹的事儿吧,狄里·波尔特放学回来就跟我说了。”

“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玛里拉说,“安妮回来说她再也不去学校了。她太容易激动,从她一上学开始我就一直担心,虽然之前都风平浪静,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怎么办才好呢?林德太太。”

“玛里拉,既然你想听听我的建议,”林德太太和蔼地说,她顶高兴别人向她征求意见。“要是我的话,开始我会对她迁就些。菲利普斯老师确实不对,他不该对孩子那样说话。当然啦,昨天,安妮大发脾气,是该惩罚她的。可今天却不一样,很多孩子都迟到了,怎么能只罚安妮一个人呢!而且,我不相信,让一个女生和男生坐在一起,这种惩罚对孩子有什么好处,简直没道理呀!狄里·波尔特就很不服气,她一直为安妮说话,而且她说其他同学也这么看。安妮在学校的人缘儿很好呢,我都没想到她和同学们相处得那么好。”

“那么您的意思是说,我就同意她不去学校了?”玛里拉吃惊地问道。

“对,我肯定会这么做,只要安妮自己不提,就别和她提上学的事儿。放心吧,玛里拉,不出一个星期,她就会冷静下来,自己要求回去上学的。可是,如果现在你硬要她回去,说不准她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也许会闹出比现在更严重的事儿呢。依我看,你就按她的意思办吧,让这件事先平息了再说。”

“她不去学校也没多大的损失。菲利普斯根本就不称职,班级纪律乱糟糟的,上课也就那么回事儿。他整天忙着辅导那些报考女王学校的高年级学生,对小孩子不管不顾的。要不是他叔叔在学校当理事,他早就被开除了。说实在的,我真担心我们这个岛上的教育。”林德太太说着,无奈地摇摇头,好像是如果她来管教育,情况一定会大为改观一样。

听了林德太太的一番话,玛里拉不再提起上学的事情了。此后,安妮就在家里学习,还能帮玛里拉做些家务,有时也会在傍晚时分,伴着凉爽的秋风和黛安娜一块玩上一阵儿。

偶尔,她会在路上碰见基尔伯特·布莱斯,或者在礼拜日学校遇到他,每当这时,安妮都会面带鄙视,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去。基尔伯特极力想讨好她,但她就像看不到一样,一点儿都不领情。即使黛安娜从中调解也没用。安妮是下定决心一辈子不答理基尔伯特了。

虽然安妮憎恨基尔伯特,却全心全意地爱着黛安娜。她对黛安娜的爱几乎和她对基尔伯特的恨一样多。

一天晚上,玛里拉从苹果园摘了一筐苹果回来,她看见安妮正一个人坐在东边的窗口旁,在那个昏暗的角落里伤心地哭。

“你这是又怎么了?安妮。”玛里拉问道。

“因为黛安娜呗。”安妮一边抽泣着一边说,“玛里拉,我太喜欢黛安娜了,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啦。一想到将来长大了,她要结婚,就得离开我去别的地方,我就伤心透顶。唉,那时我该怎么办?我恨她丈夫,非常非常恨!我想象着黛安娜的婚礼。她穿着美丽的白婚纱,就像女王那样漂亮。我也穿着灯笼袖的衣服在她旁边当伴娘,虽然我微笑着,可是我的心却早已碎成一片一片的,我不得不和黛安娜道别——”说到这儿,安妮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玛里拉听了安妮的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赶紧背过身子,但还是没忍住,她一屁股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太大了,马歇刚好从院子经过,他吓了一跳,就在那里愣住了。他以前可从来没听到玛里拉这样放声大笑过。

“哎呀,安妮,”玛里拉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你可真会自寻烦恼呀,我看,你还是就近把想象力用在家里面吧,毫无疑问,你的想象力实在是过于丰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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