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桀!你到底是哪头的?”
“乔总这么大火气跑到我这,就为了没头没脑地问这个问题?”
乔天龙站在思桀的门口,面色激动,盛气凌人地道:“你少废话!初晴惨死,你不打算为她报仇吗?为何那老东西要压下计划,还说你的目标是我们?”
没等思桀回答,乔天龙冷哼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会瞧不起你!”
“如果我的目标是你们,乔总会停下脚步吗?”
“哈哈哈哈哈,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不管你想怎么样,这件事我都做定了!别以为你在国外有一套,就可以在莲山玩得转。老子在国外也不是睁眼瞎,更别说这里是我的地头。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老子是怎么玩死白向南的!”
乔天龙愤然而去,思桀回身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思瑜,除了自嘲,没有其他想法。
“我竟然又为你定义了人格、背景,更在担心你看到乔天龙的反应。对于多愁善感这个词,我想我的理解会比别人更深刻。”
“呵呵呵……”
思桀一愣:“你竟然笑了,我有两天看不到你笑了。”
“我是你治愈自己的药方,当然要把笑留在你心里。我俩的人格不同,却同出一人,你为了不让自己疯掉,将自己无法排遣的欲望加诸在了我的身上。你怀念的不是初晴,因为你心中爱的人不是她。你之所以欣赏她,是因为她身体里藏着你不肯于人前表露,内里却极为赞同的人格。如果只是单纯的差异,你只会反感,不是吗?”
思桀苦笑道:“你现在已经由任性而活,改为教育我了吗?”
思瑜感到一阵疲累,喘了一口气才道:“我要走了,再不能笑给你看,说你两句也不过分吧。”
思桀默然。
“喂!思桀吗,逮住了!我们逮住他了!哈哈,还以为要蹲几天,没想到这小子当晚就现了形。”
思桀在电话里问:“你们现在在哪?”
“镇上的派出所,刚做完笔录出来,夏少伟和两名同伙都押在这,很快要被带到县公安局。三姨受了点惊,没啥大事。”
“辛苦你们了,回来的时候还得劳烦你们,直接把我妈接过来。”
“行,没问题,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就算没你这句话,三姨还不是我三姨?放心吧,三姨先回家锁个门,两小时我们就到。”
进了屋,李茂几人绘声绘色地谈论着昨晚捉贼的经过,说到带民警去抓捕夏少伟,更是人人兴奋,像过了节。
思母把思桀扯到一边,神色凝重地问:“小杰,怎么回事,你怎么惹上他的?竟然跑到家里去放火!要不是他们几个在,我就被烧死了。”
李茂耳朵很灵,满不在乎地说:“三姨,您放心,有我们呢。那小子现在是重犯,说不定还能挖出点以前的肮脏勾当。这几年我没少在他身边,瞒不过我。没有个十年八年,我看他是出不来了。”
“是啊,这下可出了我们一口气,比阿杰送我们房子还高兴。”包子高叫道。
李茂转头瞪了一眼乱说话的包子,思母听出了端倪,严声追问,当得知思桀真的送了他们几人每人一栋房子,总价值不低于两百万,比她昨晚老房子被人纵火还要震惊。
两百万,她和思桀的父亲辛苦一辈子,也没能赚来那么多钱,思桀居然随随便便就送人了!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思母不好发怒,只能强忍着。
思桀又叫了一桌菜过来,几人兴奋地边吃边喝,思母也在座。
思桀道:“国内的事告一段落,过几天我就走了。”这话不仅是对母亲说,也是对其他几人说的。
李茂愕然:“这么快!你不打算在莲山开展点事业吗?”
思桀没答,向思母说:“妈,我最后再问一次,您是继续留在国内呢,还是跟我出国?”
“我不出去,就算你再有钱,那地方也不是我能呆的。”
“即使我娶妻生子?”
思母不能置信地道:“你肯结婚!?”
“我从没说过我不肯结婚,我只是说,您不该干涉。这栋房子我还没装修,如果您不介意,就请李茂他们几个帮忙,照您的意思弄一弄。将来你想出国,我就接您出去,呆腻了,就回这来住。史河湾的房子就放了吧,这里离大哥近一些,也方便他照应,如果您住在乡下,他也会为难。”
李茂连忙附和道:“对,对,三姨,您说白总不去看您,那当然不对,可人家又那么忙。”
思母低沉着声音道:“你什么时候走?”
“已经去订机票了,不出意外的话,一周以内。”
思母叹了口气,道:“就听你的吧。”
“小杰你放心,三姨的事就交给我们了,保证不会出半点岔子。”
其他几人连声附和。到了中午,梅画来了,几人也喝得差不多,便告辞离开。
思母刚要追问他送人房子的事,思桀似笑非笑地道:“重新认识一下吧,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我肯结婚的理由。”
思母惊喜地道:“你说你们要结婚?”
梅画毫无准备,不争气地红了脸,嗔怪地瞪了思桀一眼。思母已经拉上了她的手,连声追问,早忘了心疼那两百万的房产。
“你们聊,我有点事出门。”思桀把母亲丢给梅画,去穿衣服。
“我忘了问你,白大哥的官司下午开庭,真的没事吗?”
“没事。”思桀出了门。
“他干什么去?”思母问道。
“办点事,您别担心。”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官司?向南摊上官司了?”
“不是他,是别人,白大哥是控方。”
“控方,那就是他告别人喽。梅律师,你怎么不去帮他?”
梅画有点不自然,赔笑道:“伯母,您还是叫我名字吧。至于官司的事,思桀既然不让我出庭,自然有他的考量。”
“你都听他的?”思母对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很热衷。
“他是我老板,当然听他的。”
“以后你是他老板了,得管着他点。小杰这些年在国外都干了什么?你给我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学习,工作,然后开公司。他很低调,在纽约知道他的人多,认识他的人少。”
思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就那臭德行,打小就蔫得很。可这死小子也太敢花钱了,随随便便就送人家两百万。”说到此处,不禁又心疼起来。
梅画一笑:“难道您没看出,那几位都有个共通点吗?”
“什么共通点?”
“那几家的长辈,都是您常来往的人,他是怕您住在这孤单。”
思母呆在当场,回想思桀这几年偶有回国,都是住在家里不足百平的旧房子里,一个这样有钱的人,怎么能忍受那种环境呢?
思桀一人出门,身上带着一本书。
只有梅画知道他去做什么。
很多事开始容易,想要结束却难比登天。思桀不是常人,凭他的智慧,应该能够做到吧。这恐怕是梅画唯一对思桀没有信心的事情了,比起对抗深渊,似乎这件事更加困难。
要埋葬另一个自己,究竟该怎样做?思桀自己也不清楚。
他走在街上,看夜幕低沉,灯火亮起。远远的金卤灯照得这里也亮了,工地上的人们正在为夜班做准备,这些天莲山一直闹,工期被拖慢了。
思桀挽着思瑜的手,像一对情侣,又像是一个人。思瑜走得很慢,不断挥散着自己身上的光,状如一节藕。雪白和金色在这里毫无违和,思桀看着,不由钦佩自己的想象力。
一弯冷月爬了上来,思桀有些担心地说:“累了吧,要不要歇会?”
“只要你的心不累,我就不累。你应该更狠一点的。”
“我还不够狠心吗?”
“狠的是手段,不是心。”
思桀道:“心是用来供血的,我们让它承载了太多本不属于它的责任。唯心论即唯思想论,人的自大由此可见一斑。”
“今天就不要讲那些大道理了吧。”
思桀苦笑:“是我不对,忘了你代表着我对俗事的厌倦。”
“真好,这样寂静的夜,又让我回忆起那次在北京,你一个人走了一整晚的心情。那次你的话对我触动很大。你是一个靠思想活着的人,却向往着随性和肆意,幻想着不切实际的方式,又学不来,你那被才情掩盖的纠结与可笑,连梅画也看不出,只是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思桀道:“我一向提倡人的自觉与自省能力,还自己以本来面目。或许这就是真正的我,人前演戏,人后自娱。我多希望看不破自己,这样就没有了你,只剩下对初晴纯粹的想念,生活还是美好的,而我也不可笑。”
山上的风又猛了些,夜间来到公墓,别有一番冷肃。
好在这里没外人,否则又要撞鬼了。
思桀到达初晴的墓前,没有带任何祭品,只点了一根手臂粗的蜡烛。烛火在风中摇舞,跳动着他的灵魂。
“你好,你是中国人?”
“我叫初晴,应初晴,你知道深渊吗?”
“别看我名字是晴,我喜欢下雨,你呢?”
“你怎么不爱说话,这样可不好。”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