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画茫然:“我记得你问过我这个问题。”
“是啊,当时只是随口一问,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我能见到鬼。”
梅画完全呆住了,脑海中闪出无数想法。
他是不是在看守所里出了什么事?
“以为我疯了?”思桀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了笑。
思瑜也向这边望来,警惕地审视着他。他真的要向梅画道明自己的存在吗?
思桀道:“我在想,世间有没有鬼的评定标准是什么,肉眼可见?能量波动?还是宗教、传说一类的东西。以前的我从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就像我一直认定,我的生活里并不需要爱情,因为纯粹的爱情同样也是不存在的。”
“我不明白。”梅画茫然摇头。
思瑜走了过来,颇感兴趣地听着,想知道他如何“介绍”自己。
“生命的存在形式多种多样,爱也是。但我是不是太笼统了……所以我觉得,也许我真的是病了吧,当然,也有可能是疯了。”
思桀收起眼神,歉然说:“吓到你了。”
“难道你现在……”梅画看着他此刻注视的方向,空空荡荡,没有一丝痕迹。
就在那里,思瑜静静地站着,似在证明自己的存在。
“时间要从我在图书馆的第一天算起。她叫应思瑜,是与乔天龙有夫妻之实的女子。”如果思瑜此刻如同他们见面时那样无忧无虑,他或许会说,她是初晴的母亲,现在却不是恰当的时机。
这些天思瑜的情绪变化很大,前几天刚刚“割腕”,虽然是生前的事,思桀现在依然不敢冒险。
梅画果如所料,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凝固在了窗外透进来的月色里。
好一会后,她艰难地说:“你在图书馆里见了鬼,还是乔天龙当年的女人……那她岂非是……”
思桀投过去一个眼神,阻止了梅画继续说下去。
梅画立即会意,惊道:“她在这?”
“如果我说,她就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害怕?”
“啊!”梅画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旁边闪了一步,嗔怪地瞪着他。
梅画没刚才那样沮丧了,想了想,说道:“你是为了分我的心,才这样说的吗?”
这次轮到思桀一愣,苦笑道:“也许吧。”
“你真的……不怪我吗?”
“既然鬼的事你不信,那我另外讲个故事。十年前,我的想法还不如现在般晦暗,心中依然充满着激情,只身去国外时,怀揣着的还是梦想。三年拼搏,我渐渐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世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势力,其中有一个叫做深渊,正在无孔不入地向我渗透。那时的思桀不甘寂寞,誓要与他们周旋到底,就在这时,我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思瑜被他的话吸引着,梅画却有些情难自控。
思桀继续道:“她聪明、漂亮、温柔、大方,似乎集齐了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优点。唉,只要不是顽石,怎么能不被她吸引呢?而且当时的我自恃才华不俗,认定她是我今生的女人。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表,就在我打算向她倾诉爱慕之意时,忽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她也同深渊有关系……我开始调查,直到弄清楚,原来是因为我的‘不服管教’,人家才会又派了个人到我身边。”
思桀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我是他指派出国的,你也是。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老师是深渊的人。关于这一点,从六年前发现你的身份开始,我从未怀疑过。”他斩钉截铁,语气低沉。
“你果然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梅画的泪水再控制不住。
“本来如果我乖乖就范,做他的继承人,也就不会有后来你的加入了。为什么老师要如此煞费苦心?对于一个不肯区服于深渊的人,要么毁了他,要么避而远之。肖景淮当年等于窃取了深渊的情报,深渊也能做到不去惹他,为什么要对几年前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我,如此念念不忘?那当然是因为有必要了……”
梅画奔了出去,思桀耳畔还在回荡着她的悲啸。
思瑜来到他身边:“不打算追出去吗?”
“还不到时候。”
“要到什么时候?”思瑜问道。
“我要先搞清楚,你究竟是谁?”
“你什么意思?”思瑜警惕起来。
思桀严肃地看着她,轻轻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不存在的?”说罢又摇了摇头,“我这句话问的很可笑,应该被问的人不是你,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嘛?”
“知道吗,你有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换言之,你的存在完全取决于我自己,若我不想你出来,你便永远也不会出现。”
“你在胡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一只大活鬼,你当我不存在?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思桀苦思道:“这十五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为什么只有我可以看到你,和你交流,我究竟有什么资格?这太没有说服力了。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总有个限度。我是个无神论者,假如你真的存在,那一切自不必说,但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我病了。”
思瑜就像刚才的梅画一样震惊,心中自问,我是不存在的吗?
思桀停了停,继续说:“我知道这样对你说,是很残酷的。假如是我的原因,那么你的行为将是我潜意识支配下的自我意愿。比如说,你的每次出现都是我自身的需要,我的潜在意识想让你出来,你才会出现。关于这方面,我可以举出例证,比如我在同别人谈话时,你基本上是不会参与的,即使出现也多半不会插嘴。但有时候的调皮,却也代表着我心中的不甘寂寞。”
思瑜不甘示弱:“难道我的性格也是你决定的?”
“这可以代表我的叛逆意识。这种意识每个人都有,并不稀奇。所以我其实也是寂寞的,也需要和人说话,也有好奇心,和一些荒诞不羁的想法。只是基于我一直以来的行为习惯,令我始终压抑着这种冲动。你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方面的需要,你在摆弄着肖宅的古董时,也就表示我在参观;你伤心过度时,喜欢去看电影,静静吃东西,我记得上大学那会,这也是我的偏爱。”
“身份呢,难道我的身份也是你杜撰的?”
思桀顿时语塞。要不要告诉她,她的女儿是应初晴,就葬在应金煜的坟墓不远处?万一是自己判断错误呢?
见他答不上来,思瑜信心满满地说:“你的确病了,胡思乱想的病,不好治……知道吗,我喜欢现在的你。”
“哦?”思桀不解。
“你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你爱上她了,对吗?或者说,你打算承认自己的感情了,而以前的你是不敢的。”
思桀似笑非笑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样说可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我想象一个女人出来,正因自己其实是需要女人,需要爱和被爱。我不否认这一点,也从未否认过。以前我没有接受她,多少有碍于身份的因素,直到在母校礼堂,她知道我会被带走,一早就知道。可那一声喊,的确触动了我,令我不能再以原来的态度面对她。假如我现在还诈做不知,就是卑鄙了。”
“你能正视自己的感情,我很高兴,看来不用我鼓励你了。但你为何不告诉她?难道你不知道她期待了多久吗?”思瑜道。
“因为你。你可能觉得荒谬,但我依然坚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的。所以我必须将你的存在讲清楚,只有她不认为我是怪物,我才有资格谈下面的事。”
思瑜认真道:“你是个好男人。”
思桀忽然想到,如果她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在岂非是自己夸自己?
第二天,思桀带了母亲出去,没有在宾馆里吃饭,肖驰也照他的意思,没有一大早就来打扰。
两人在路边摊坐了下来,叫了一份豆浆,一碗馄饨。
思母吃完,长出了一口气,舒服地说:“还是这个好,再让我吃那些山珍海味,非吃出病来不可。”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今天不带肖驰,我陪您去?”
思母连忙摇头:“你要是没事,我们就回吧。我知道你有钱,不在乎这点,可是这一天上万的花法,我受不起。唉,可惜你爸不在,他要是知道你赚了那么多钱,一定高兴坏了。”
“如果我没赚这些钱,他就不高兴了吗?”
思桀的问题令思母有点晃神,连忙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一年赚十万,跟一年赚一千万又有什么分别?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您和爸,用看待有钱人的眼光来看我。假设您知道我有上亿资产,还会给我在老家介绍女朋友吗?当然不会,因为您会觉得,像夏灵那样的女人配不上我。我不敢说自己完全不在乎外表,那是要看一辈子的人,能够看着舒服,当然也是好的。可除此之外,我不想以其他任何一种外在因素,来衡量一个人的优劣。”
思母道:“算啦,你结不结婚我都不管了,也管不了。还有你要办的事,我都不管。我就一个条件,别把我弄到国外去,我就在莲山呆着。”她有些苦楚,有些无力。
思桀说:“如果您有需要,我也可以放弃国外的事,专心在国内陪您。”
“不用!妈可不想耽误你的事业。”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无论在哪,我也可以为自己挣一碗饭吃。”
“知道你能!你那么有钱,干啥回来呆这么久,国外的生意不用顾吗?”
思桀道:“这又是我要跟您商量的一件事,如果您想散散心,我可以安排您出国,或是去其他什么地方。因为接下来的几个月,莲山会非常不太平,甚至可能会有人在家附近骚扰。”
思母吓了一跳:“就像你被关起来这个半个月吗?”
“没那么严重,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走!该不会有人威胁你吧?要不你马上出国,你在国外不是有很多钱吗?别在国内呆着了,妈总感觉心惊肉跳。这两天莲山也闹腾得厉害,新闻一天一个样,比电视剧都好看。对呀小杰,你不是有钱吗,要不你回来投资吧?”
思桀莞尔道:“投资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这件事可以搁置,如果您不想走,我需要您应承我一件事。无论出什么状况,您都要保持沉默。”
看思桀似笑非笑的表情,思母发觉自己完全猜不透这个儿子的心,一种恐慌感莫名升起。
回到住处,梅画已等在门外,脸色憔悴,看得出应是一夜没睡。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连思母也一眼看出异样,急忙关心问道。
“伯母,我没事。”梅画勉强笑笑,又道:“我找思总有事。”
“那你们聊。”思母知机地进了房间。
思桀刚想把她让进去,梅画赶忙说:“我们去楼下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