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以要快些挂掉。她需要的是安慰,是有人陪伴,但这个人不能是我。”思桀叹了口气。
思瑜在一旁气道:“为什么不能是你?你和她之间究竟藏了什么秘密?难道你心中的执拗真的那么深?你的那些顾虑在我看来,不过是幼稚可笑的借口,你实在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一个人!真不明白梅姑娘为什么喜欢你,根本就不值得爱!”
思瑜很激动,表现也反常,思桀知道,她不只是看着他和梅画着急,也是因为生前的事。
思瑜气得不再理他,但没过多久,就又忍不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你该不会……那里有问题吧?”
思桀不答,只瞪了她一眼。
“精神洁癖?”
“喜欢男人?”
“啊!我知道了,你其实得了绝症,不然怎么好几次痛不欲生。你不想连累她,所以……”
思桀摇头苦笑:“这些天我睡着的时候,你都没闲着吧,以后我会关了电脑。”
“你敢!”
“你好像又恢复了,转变太快,当心精神分裂。”思桀说到这里,忽然又多了层心事。
“我如果分裂,就成了两只鬼了。”思瑜兴奋过后,再次降温。
房间里变得沉寂,两人各有心事,缄口不言。就如每个思桀熟睡的夜晚,她都是一个人度过。这个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的精灵,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思桀自问看不透,也如她看不透自己,除非他们彼此坦诚。
第二天,思桀起得有点晚,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可能是因为昨天一天的劳顿,晚上睡得又晚,敲门声响,两名宾馆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的食物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思桀深吸了一口气,相比眼前这一餐,自己这几个月可能都不算吃过东西。这又是肖驰的招牌手段,也仿佛是他此生唯一的追求。那个人他很熟悉,两人在美国结识,算是故交。无论何时,肖驰都在追求一种极致的享受,对生活资料的要求严格到苛刻。别人是赚了钱后,自然而然地提升了生活质量,而他一开始,目标就只有一个,追求享乐。
思桀并不讨厌这个好逸恶劳的大胡子,甚至有点羡慕。起码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在这一点上,思桀目前还在苦苦求索。
“呀!这么丰盛。”思瑜围上来大看特看,险些流出口水,昨夜客厅里的电视通宵开着,非但没有让她疲乏,反而精神奕奕,像只欢快的小鸟。
思桀看了看窗外,道:“可惜今天是个晴天,以北京的情况来说,今天算是个难得的好天,你只能留在这里了。”
思瑜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像只斗败的……母鸡,嘴角撅的老高,没一会又转悲为喜道:“好,你出去办你的勾心斗角事,我留在这看我的爱恨缠绵剧,我们河水不见井口,天地不相往来,你是我清晨的眼,我是你夜里的魂。啊……飘渺的孤烛啊,请不要融化我,我追着你的光,却忘了来时的路。”
思桀付了小费,服务员离开后,他才问:“你在胡说什么呢……好像意有所指。”
思瑜说:“这是他作的,有点稚嫩,不过我喜欢。”
思桀寻思了一下,道:“二十年前,乔易山还在采矿。”
“是啊,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爸爸不同意,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那时候他是晚班,每天天一黑,就带人下矿,我又怀了孕,一个人在家很害怕。有一次我孕吐得厉害,被送去了医院,早上他出来的时候急急赶过去,就为我朗诵了这首诗,说是他在矿井里作的。他一个老粗,居然也把诗作得似模似样。”
想不到乔天龙也有这样的一面。思桀感到,她是在用这种回忆,强行压下这两天的不愉快,就像用一种精神药方来镇压痛苦。
吃过饭,他去了医院,刚到特护病房,见到梅画走了出来,面容有些憔悴,看来昨晚没怎么睡。令他止步的是病房门口聚着的三五个人,见到梅画出来,几人立刻递了名片过去,看起来属于不同“派系”。
这几人还未发现思桀的来到,梅画应付惯了这种场面,朝他使了个眼色。思桀知机退到了拐角外,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她。
没一会儿,梅画的弟弟梅石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发现他后,忙加快了脚步。
“思总,昨天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母亲可能过不了这关。”
思桀应了一句。
梅石察言观色,又说:“以前我们一直以为,我姐的老板是外国人呢,没想到是自己人,还这么年轻。”
思桀礼貌地笑了笑。
梅石并不气馁,心想大人物就应该是这样,赔着笑说:“听说您跟我姐虽是大学校友,却是到美国才认识,那您这次回来……”
“有点事要办。”
“办完事呢?有没有其他安排?要是不嫌弃,我带您四处走走,这几年北京变化挺大的。”
思桀道:“你太客气了。我们是平辈,说话随意点就好。”
思桀是受不了他一口一个“您”,虽然这是老北京的传统。
梅石会错了意,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叫您一声思大哥了。过两天就是春节了,思大哥如果不走,就请赏脸,我家虽然地方小,但气氛绝对不输给任何地方!”
“谢谢你的邀请,我看行程吧。”
梅石哪会信他,心道你家又不在这,快过年的时候跑来北京,不是为了我姐才怪。在这一点上,他是极有自信的,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在他的记忆里,梅画的追求者最早可以追溯到八九岁的时候,直到现在,偶尔还会有她的同学找到家里,打听梅画的最新情况。
“唉,我妈前天还打算等姐回来,给她安排相亲呢。”梅石对自己这句双关语大为满意,继续说:“思大哥一直和我姐在一起工作,不知道她在国外有没有……”
“石头!”梅画的呵斥声从转角处传来,两人同时望过去,梅石挤着脸笑了笑,再跟思桀打过招呼,才去了病房。
思桀露出一个笑容,梅画歉然道:“他缠你了吧?我警告过他的。”
思桀指了指刚才还聚在门口的几个人:‘他们也缠你了吧。’
梅画微笑说:“我拿你的钱,这是我分内的事。来的一共四拨人,已经走了两拨。应该是肖驰放出的消息,否则他们不可能找到我这,你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思桀好气又好笑地说:“昨晚我跟他提起青阳工建,估计他在报复我。”
梅画抿嘴一笑:“原来是这样,那我倒是觉得,这事有门。”
“怎么讲?”
“来的这几拨,身份很耐人寻味,商政两界都有。虽然都是秘书级,主角一个没露面,看得出个个实力不凡。肖驰即使能量大,也不可能为了与你斗气,请动他们来搅事。这事应该是那位老爷子授意的。”
思桀问道:“这些人找我有什么事?”
“一家是国外代理的事,两家风投想谈合作,还有一个你一定猜不到,竟然是发改委的一位秘书。不过他没说来干什么,只是问了我母亲的情况。我跟着你水涨船高了,隔壁病房一位局长夫人,已经在打听我家的情况,分明当我是个什么人物。这不,今早送了一箱补品过来,我还有份收到一盒化妆品。那牌子我知道,一瓶要几百块。”
“他们来探病,应该不会直接道明来意吧。”
梅画涩涩一笑:“要是连这点判断都没有,我这几年岂不白做了。我以前只是明白你为何对这种事很反感,但这次体会颇深,也算身临其境了。明明对我母亲毫不关心,还要装出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在心底,会有一种揭穿他们,然后全体轰出去的冲动,可是现实已经磨去了我的性子,这是否就是你说的,不能反抗,就不要挣扎吧。”
思桀叹了口气:“你是被我带坏了。”
“坏就坏了吧,我觉得这样挺好,不过肖驰那家伙,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思桀笑道:“他昨晚肯定也是一夜没睡,也亏他能找来这么多人。如果再有人来,你就将我的宾馆房间号告诉他们,不过要叮嘱好,我只有晚间七点以后有空。”
梅画警觉道:“白天你要去那里吗?”
“我很好奇,如果真的是陷阱,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梅画欲言又止,思桀安慰说:“放心吧,好好照顾伯母,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梅画只能点头,她父亲属于那种一辈子说了不算的家庭最底层阶级,昨天思桀见识过,连妻子突然疾病时的手术签字都不敢。梅石的问题更大,好高骛远,爱耍小聪明,又逃避责任,思桀以前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只是他不会说出来,家庭问题是个死结,自己也处理不好,更没资格为梅画指点迷津。
思桀探望了醒来没多久的梅母,手术后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他只同梅父闲谈了几句,便出来了。梅石自告奋勇送他,一路热情无比,惹得思桀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似的去了。
他央司机拉着他满北京城转悠,两个小时后,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一栋老宅。
北京城这样的宅子都很贵,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思桀四下打量了一会,轻轻扣动了门环。
“是你!”漆红老旧的大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眼前是个女人,三十多岁,风韵不减,不正是他在酒吧和薛家庙街两次救过的那个女人。思桀一下子联想了很多事,镇定地道:“我们是第三次见了,没请教……”
“我没什么好说的!”
“砰!”大门又关了起来,思桀被拒之门外,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
他苦笑一声,转身离开,忽然大门又打开了。那女人探出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两人静默了几秒,女子开口了:“你是谁?”
“我叫思桀,来找方孝凌。”
女子有些彷徨,犹豫了一下道:“你找错地方了。”
看她不会瞒人的眼神,思桀哪会相信,趁她没有关门之前,将自己的住处说明,然后说:“我能找到这里,当然证明方先生的藏身地点已不再是秘密,要不要见我一面,由他自己决定。如果他有意,就约今晚十二点,否则就算了。”
思桀回到宾馆门口时,大胡子肖驰早等得不耐烦了:“不是说好了,今天时间归我支配吗?”
“那只是你自说自话,我从未答应过。”
“你这家伙真没意思,不过我就猜到会这样,所以早备了一手。”肖驰上前一把扯住了他。
思桀顿时觉得情况不妙,被他扯回房间,只见四个身材惹火,穿着性感的美女等在那里,更要命的是,思瑜正在她们周围上下“飘动”,好奇不已。
“这群女的是谁?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种人!”思瑜一脸鄙夷,一本正经地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