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攀崖而下,有时没有落脚之地,便以剑凿洞。他手中这把剑乃是得自一名修真者,比武林中人所用的铁剑更坚韧许多,平日与人交手,一般的法术也足以应付,此刻用来,更是顺手。
遇到有突出的大石块,便停下歇息少顷。
又一日,两日。常人这许多天来不吃不喝,且先后身受重伤,再加上如此大的运动量,怕是早去见阎王了。但武林中人多年习武,体质本强于常人。内力深厚者,水米不进,坚持个十天半月也不奇怪。
饶是如此,苏木此刻也已是精疲力尽,胃里发烫。他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这般坚持?为何要拼命去做一件看不到结果的事?为了舍不得最后一枚挪移符吗?
而且,他发现越往下方走,岩石就越是坚硬。想要以剑凿石,也是越来越困难。再到后来,遇到不能落脚之时,他便不得不绕行过去。
就这样,苏木在这峡缝中,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时而施展轻功纵到另一边崖壁。
一天,两天。
一天,两天。
一天,两天。
苏木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已经挥不动那把厚重的剑。偶然间,他只觉下方传来了光亮,低头瞧去,却还是一片漆黑。
再向下走了几步,又觉眼前有微光一现,苏木急忙低头去看,依旧是一片漆黑。
是幻觉吗?
也许他真的累了,又看了看下面无底的深渊,他终于掏出了最后一枚挪移符。
如此精神一衰,突然脚底一滑,苏木猛然一惊,手下意识地扣紧岩石。
他的人还在石壁上,可他的剑却掉了下去。
只听“叮”的一声回响,剑,落在了石头上,溅起一朵小红花,又跳动两下,没了响声。
苏木愣了一阵才回过神来,难道?我的剑落地了吗?
他顾不得多想,又费了一番周折,向下走了约摸百丈。
只觉此处石崖已有了些许坡度,石壁两段也在逐渐收拢。
最后,两面石崖相互靠近,横面变窄,汇聚于一个直径丈许的洞口。
这洞口并不规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开的。
好在洞边有一根石柱垂下,苏木便抱着石柱往下爬去。他只觉得这石柱一截粗,一截细,上面还有许多整齐的“伤口”。
他划破了手掌,将挪移符咬在嘴里,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然而这石柱竟是悬空而挂,下去约摸十来丈,便戛然而止。苏木记得之前看到的火花并不太远。抱着试上一试的想法,松手跃下。
原来这石柱断处,也只离地三尺来高。不过下方地面一点儿也不平整,似乎纵横交错着许多宽窄不一的石缝,正如那石柱上的“伤口”一般。
苏木拿到了他的剑。
以剑击石,火花绽。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说不上是什么形状,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苏木长出了一口气,正要使用挪移符。
忽觉眼前视野开阔。
“空间裂缝?”苏木心中猛然浮现出四个字。
……
入眼是青灰一色。天无日月星辰,地无花草鸟兽。只有一片高低起伏的石林,石缝间生长着一簇一簇的竹子,高者有婴儿手臂般粗细,低者有拇指般大小的竹笋。叶如铁剑,节如铁柱,勃勃生机,欣欣其状。
石是青灰,竹是墨绿。
苏木一到此地,便觉浑身一颤,似闻洪钟大吕,似感醍醐灌顶,似觉拨云见日,似忘人间无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不得而知。
恍惚间只感觉身子一轻,他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一查看,自己的断腿居然已经好了,原本身上数不清的伤疤,也不翼而飞。皮肤好像更紧致了几分,感官好像更灵敏了几分,头脑好像更清明了几分……
不过他的剑和衣服呢?
他急忙双手下掩,捂住老二,四下里瞄了瞄,感觉这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吧?
苏木只好光着腚,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他想弄跟细竹,穿些竹叶,多少挡上一挡,然而这些竹子简直比铁还硬,他运足掌力,耗尽真气,硬是一片竹叶也没能砍下来,反将手震的生疼。
走了半晌,苏木干脆大摇大摆地挂着空挡,四处溜达起来。他现在的感觉,那真是舒服极了,肚子也不饿了,伤也全好了,身体更加灵活了。他甚至爬上高石,放声长啸。
一年,两年,三年。
石林似乎无穷无尽。
这里没有夜晚,他算着瞌睡一次,饿上两次,那就算是一天。
肚子饿了,他就大口吞上一阵这里的空气,便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这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样,爬上一块巨石远眺。发现一里外的地方似乎有一个人。他便赶忙俯下身去,揉了揉眼睛,果然是有一个人,一个穿着衣服的老人。
枯草般的白发散落在头顶,眼睑垂下,满脸皱纹如风化了的岩石。老人就那样随意地坐着,像午后困倦了的老农,躲在田畔的大树下闭目小憩。他的身旁丢着一把剑,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剑,像是用此地的石头所刻。
苏木三年来初见生人,警惕之心大起,再见到老人身边那把石剑,更是不寒而栗。他连此地一片小小的竹叶都弄不断,更别说这些石头了。要将这种石头刻成一把剑,那得多大的力气啊?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绝对小觑不得。
他偷偷打量着老人的一举一动。直到约摸一天时间过去,那老人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动也没有动一下。
苏木终于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待接近老人三丈远处,便作揖道:“前辈在上,小子这里有礼了。”
那老人并没有动上一动。
苏木提高了嗓门,道:“前辈在上,小子这里有礼了。”
那老人依旧没有动上一动。
苏木嗓门更大了几分:“前辈在上,小子这里有礼了。”
他虽放大了声音,但语气依旧诚恳。
老人还是随意地坐在那里,背靠大石闭目养神,没有动上一动。
苏木心想:“难道是死人?”当下暗运真气,踮脚屏息,一点点地向老人接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