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门口才响起番茄开门的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浑身酸软无力的挪动着步子走到房间门口,整个人挂在门框上,撇着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然而,番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穿着有些寒酸的牛仔服,看见我之后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一如往常有些让人感觉油腻的笑容。
他叫任皓宇,好像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会出现这样一个男孩,他会打篮球,大汗淋漓的时候会将矿泉水淋在那一头简单利落的短发上面,学习不好但人缘极佳,往往坐在后几排,别人在上课的时候他又通常都在睡觉。
无论是爱还是曾经暗恋,青春中总会有这样一个,让人像是第一次看见烟火般心动的男孩,他的出现也许会照亮那个敏感而又迷茫的青春。
任皓宇就是番茄的青春,从16岁开始一直到番茄今年23岁,许多个三百六十五天,最好的时光,最好的年纪,都给了这个家庭条件不太好,又有些没长大稍带幼稚的男人。
任皓宇与番茄,以十六岁为起点,开始了一场不休不灭的纠缠。
我将左手伸到番茄眼前又摊开手掌,她会心一笑,跟着对我摇了摇手里的早餐。
“来了,准备投食。”
我毫不客气的咧嘴傻笑,伸手接过早餐带子,转头放在不远处四四方方的塑料小餐桌上,那里是我和番茄最喜欢的地方,轻手轻脚的解开袋子,又小心翼翼的捧出热腾腾的粥和包子。
当热气扑上脸颊的时候,一股打心眼儿里的幸福感骤然升起!
番茄接了杯热水,靠在卧室门旁看着我狼吞虎咽,任皓宇则是随便找了地方坐着玩手机,时不时手机里面还传出游戏的音乐声。
我一手拿着茶叶蛋,一手拿着包子,嘴里塞的满满的,看着番茄听到游戏声后不高兴的皱了皱眉,转头一把将任皓宇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顺势扔在床上。
“你能不能不玩了!为了这游戏搭多少钱了?”
“最后一次……别生气老婆。”
“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你改吗?”
“那你要我怎么样?!”
这样的吵架不是第一次了,似乎每一次任皓宇过来都会有掀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很明显,番茄很讨厌任皓宇每天抱着手机或者电脑打游戏,连头都不抬一下。而任皓宇似乎也对与番茄的斤斤计较,时时刻刻把钱挂在嘴边的行为有些排斥。
每次他们吵架我都会安静下来想一想,钱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就如同我手中的茶叶蛋,几毛钱一个的鸡蛋因为遇到了茶叶就变成两块钱一个,瞬间升值。
可为什么,番茄遇到了任皓宇之后,却总是委屈的让自己贬值呢?
“嘭……”的一声,任皓宇将门摔上,两个人的吵架声被木门搁在里面,没有刚才那么刺耳,然而空气却丝毫没有缓和的样子,凝结起来连本是炎热的夏天,都瞬间冰凉。
我似乎还能听到任皓宇反驳的声音和番茄的哭泣声,这样的气氛,就连手中的茶叶蛋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尽量放轻动作,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吵架上无非是
“你多大人了!不想找个好工作,成天做创业的白日梦!”
“我都说了,没有适合我的工作,而且我的性格不适合给人打工!”
“那么多行业怎么就没适合你的了?!”
我转身蹑手蹑脚的走回卧室,又轻轻将门关好,坐在床边的毯子上,外头的阳光照射在脸上,包子和茶叶蛋的香味还萦绕在鼻腔里,刚才刺耳的吵闹声悄然平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似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山,而能攀爬到这座山顶的人寥寥无几,番茄遇到了这个历经千劫百难,涉过白山黑水走上山顶的男人。
所以纵使日子中的风吹雨打,于她来说,也许除了那份夜里悄然滋生的委屈与酸涩外,更多的是美好回忆带来的甜蜜。
客厅突然‘嘭’的一声,任皓宇摔门而出,那声音不难听出愤怒。
“1……2……3……”
我低头默念了三个数字,果不其然,番茄轻轻推开房门,站在门口,眼眶通红的看着我。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被夺去糖果的孩子,满是委屈,惊慌失措,唯一不同的是,丢了糖果的孩子可以放声大哭,而番茄此时嘴角却噙着笑。
她轻轻关上房门,走到我身边,并排与我一同坐在地上的毯子上,阳光照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一时无话。
后来,我转身倒了杯热水放在脚下,她红着眼睛盯着那杯水看了好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我以为我足够勇敢,什么困难都可以化解,什么委屈都能咽下去。”
我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似乎印象里的番茄,总是如她名字一样温暖,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开怀大笑。
可每个人都有软肋,也许任皓宇就是番茄人生中的第一次软肋,教她成长,也让她千疮百孔。
我一把搂过番茄的肩膀,大大咧咧把水杯拿起来抵在她的唇上。
“再难过也得好好吃饭,好好喝水,把水分给足了,哭的时候才有眼泪。”
番茄破涕而笑,射手接过水杯,两手捧在怀里,回头用她那红肿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后,偏头与我依偎在一起。
过了半天,突然肩膀湿润,传来啜泣的声音。我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艳阳,不知道为什么,当这悲伤的气息普天未来的时候,一股酸涩会涌上喉咙。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十六岁,他十七岁,都是敏感的年纪。那天阳光很好,他递给了我一杯牛奶和一片叶子,上面写着MR.任先生。”
“任皓宇?”我问
“对,后来牛奶我还给他,但叶子留下了,窗外的老槐树枝叶茂盛,就那仅仅一分钟的时间,我认识了他。”番茄对我说。
“之后,我们一起听mp3,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那个年纪的爱情很纯粹,没有利益,没有金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份感情从柔软细腻的叶子变成了看似坚硬实际一碰就碎的玻璃,直到今天,玻璃碎了。”
我伸手抚摸这她头上柔软的头发,肩膀上的湿润感,似乎瞬间遍布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玻璃碎了,番茄用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捧着曾带给她阳光和温暖的碎片,从爱上任皓宇的那天起,她就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牢中。
“他会回来找你的。”我说。
番茄笑着摇摇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有些艰难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
“可我不会再回去了……”
我怔怔的看着她迎着阳光,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有些酸涩,但又不知道该劝慰什么。
突然,番茄哽咽一声,转头扑进我怀里,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痛哭声响彻房中。
她用手紧紧地攥着我的衣服,可那力度却不及她心中痛楚的万分之一。
“让我哭一下,哭完了就好了。”
我明白,窗外艳阳四射可番茄的心里却下了一场大雨。
有时候,我们将自己困在孤城之中,四周临海,毫无退路。
坚持着守护着城中那唯一的一片田地。
当阳光不再普照,天地枯萎,我们却宁愿握住最后一根残柳,苦苦挣扎。
最后,田地变成了荆棘,回忆成了猛兽,孤城变成了监牢。
我们不愿告别的,是曾经那片艳阳,而不是眼前的废墟。
也许,合适比爱情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