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南岭山湿气极重,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飘渺云雾,一条清沏的泉水陡峭的崖壁下泻将下来,还没等落地就与半山的突出巨石相撞,化作漫天的水雾,洒落山脚岩边的水潭,激起大片的水泡,声势极为惊人。
距离南岭山七十里外的山道上,一阵辚辚的沉闷声音不断响起,过了一会儿,十几辆涂着黑漆的车队从远处崎岖的山道拐了过来,拉车的四匹高头大马喷着白气,奋力的拉着货物前进,一副吃力的模样,大约是车内装载的物品分量相当沉重的缘故。
最前面的马车上挂着一面紫色的旗幡,迎着晨曦冷洌的风微微拂动,上绣的金色老鹰仿佛活了一样展翅欲飞,旗子的右下角还有印着金漆的四个小字,天鹰镖局。
车上蒙着防水的粗麻布,被风掀起的一角露出捆缚结实的木箱,不知内里装有何物。在每辆车队的前后左右,皆有身着劲装,挎刀佩剑的汉子,显是某个镖局正在执行押镖护送的任务。
顾灵鹰坐在心爱的青聪马上,一手执着马鞭,一手搭在从不离身的无回刀,黑亮双眸直视前方,身体随着马身的起起伏伏作着微妙的细小颤动,动作熟练默契,骑术十分高明。
顾头儿,昨晚下了一场小雨,山道非常湿滑泥泞,车轮总是陷在泥里,马匹体力消耗很大,我们是不是等中午路面晒干了再走,免得发生不必要的状况。一个面色黝黑,满脸络缌胡子的中年汉子驾着一匹红马赶了上来,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今天是十五号,雇主要求二十号之前必须赶至太源城,眼看就剩五天时间了,还有接近七百里路,我们再不加把劲,耽误了时辰交割货物,不但要丢了镖局声誉,还要支付五倍失约金,这个损失镖局可赔不起啊。说到这儿,顾云鹰想了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李虎,你去告诉兄弟们忍耐些,只要能按时到达地点,大家到天香楼吃顿好的,好酒好菜只管叫,我请客。
呵呵,顾头儿,你没开玩笑吧,那天香楼可是远近闻名,听说里面最普通的炒青菜也要半两银子,咱们一百多兄弟得花多少银子啊。面目粗豪的大汉裂开大嘴,毫无心机地笑了起来,背后的交叉负着的两柄青钢大斧亦跟着晃动了两下。
你这头莽虎,我啥时说话不算过。区区一桌酒席能花费几何,不就是百两纹银吗,我顾云鹰还不至于拿不出这笔钱来,单是这次走镖的花红就不止这个数。顾云鹰傲然的说道。
说实在的,顾头儿,我就是纳闷,你说我们镖局也不是接不到生意,干嘛非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接下这柱买卖,那顺奉商行可不是好惹的,得罪了他们,我们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外号莽虎的汉子向后瞅了一眼,刻意压低了嗓音,疑惑不解的询问。
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隐听说总镖头当年初出道的时侯,曾受过赵家的恩惠,当家的向来最讲义气,赵家的后人拿着信物,找上门来托镖,他岂能拒之门外。顾云鹰叹了口气,眉宇间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忧色。
原来是这样,照这样说,这趟镖确是不能不接,可不能让黑白两道在背后戳我们天鹰镖局的脊梁骨,说我们是没种的窝囊废,总镖头做得没错,我李虎举双手赞成。李虎大声喝采,眉飞色舞,热血沸腾,瞧那架式,就差没有当场亮斧挥舞一番。
行了,小声点,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从这条路经过不成,惊动了绿林道的马贼,你自己去应战,我们继续赶路,让你一战成名。顾云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泼过去一盆凉水。
嘿嘿,顾头儿,我可没有您小阎罗的名头响亮,这样的差使还是让给您来做吧,我给您打个下手就行。李虎怪笑了几声,对头儿的喝斥并不在意。
顾爷,李爷,不好了,前面有人在路上堆了巨木石头阻路,说是有事相商,还请二位爷定夺。负责探路的伙计驭马跑了过来,神色古怪的禀报。
他们有多少人,是哪个山寨的,为首人姓甚名谁,用什么兵器?听到探子的话,顾云鹰十分冷静,不紧不慢的问道。
回顾爷,拦路的总共就两人,他们留着奇特的短发,不似当地口音。大的孔武有力,没带武器,可能是擅长拳脚的高手。小的大约十五六岁,腿上别着一把怪模怪样的匕首。镖局计伙一口气说完。
顾头儿,两个毛贼也想劫路,定是刚出道的新手,让我去瞧瞧,让他们知道天鹰镖局的历害。说完,也不待了云鹰同意于否,李虎一拍座下马儿,径直向前奔去。
这个李虎总是那麽莽撞,岂不闻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二人定是有持无恐,方敢现身拦路,怎能这样轻举妄动,下回我定要好好说说他。皱了下眉头,顾云鹰摇了摇头,回头下了命令,兄弟们,大家保护好镖车,待我去会会前面的客人,只要有人胆敢冲过来,一律格杀勿论。
此话一出,车夫停下了马车,一百多名趟子手迅速汇集一起,同心协力,训练有素的将十几辆镖车推在一堆,刀出鞘,弓上箭,迅速抽出武器,进入了全神警戒的状态。
太好了,你们总算来了,我都等了两个时辰,你们走得也太慢了,简直就是龟速。一个身穿粗布衣衫,面容稚嫩的少年迎了上来,语气带有几分抱怨,就象遇上了老朋友一样。
听了这番话,顾云鹰心中一沉,暗暗提高了戒备,此人年纪不大,也不见练过武功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少年,怎会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还嫌他们走得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把目光移向另一人,顾云鹰不禁吃了一惊,好个强壮威猛的汉子,一身铜浇铁铸般的肌肉让长年练武的他亦是自愧不如。
并且,这个大汉虽然在闭目养神,却给人一种强大无比的感觉,就象是养精蓄锐的猛兽,顾云鹰看了一会儿,心里竟然泛上了不能与之为敌的念头。
小家伙,你是哪条道的,有什麽目的赶快说出来,大爷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消耗,识趣的马上让出路来,让我们通过,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讲江湖道义。李虎不耐烦的晃了晃手里的钢斧,加强了威胁的份量,在他想来,一个小屁孩也敢学人家劫道,委实是荒唐滑稽,他不当场发火已经是好的了。
傻大个,我师父说了,让你们把押送的货物统统留下,再交出身上所有财物,就大发仁慈的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小爷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见这个黑汉如此嚣张,石兵甚为好笑,立刻针锋相对的回敬过去,根本不把李虎的话放在心上。
孟海面无表情的瞅着这一切,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兴奋之极。天天在电脑里看到古代武林人士刀光剑影的生活,没想到今天他身临其境,成了主角,想想就让人高兴,自是不会阻止徒弟的表演。
乳臭末干的臭小子,口气这样大,虎爷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竟敢夸下如此海口,看招。李虎猛地从马上跳将下来,暴喝一声,不由分说,当胸就是一掌。
笨猪,动作太慢了,早上没吃饭吗,有气无力的,跟个老太太一样。石兵身形微挫,灵活地躲过了攻击,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发出嘲笑。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竟敢骂我是猪,我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个小孩子如此讥讽,李虎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十指弯曲如勾,形成一个虎爪猎食的动作,一下一下,分袭面门小腹,疾抓而下。
李虎天生神力,出自昆仑派,擅使双斧和一套虎拳,在江湖上虽算不上一流的高手,也可挤身于二流之列,一对虎爪曾把一只发狂疯牛的脑骨抓裂,实力端得不可小看,这一爪要是抓实了,石兵非当场重伤不可。
见李虎出手无情,顾云鹰脸色一变,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李虎三言两语就沉不住气,竟然对一个少年出手这样重,本想出手阻止,但看到孟海毫无所动的样子,心里一动,又改变了主意。
李虎的动作快得出奇,磨出硬茧的指侧还隐隐透出一丝青光流闪,直如猛兽择人而噬的利爪,带出奇异的风声,饿虎扑食般疾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