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均拿着住院证,找到护士长文玉红后,他去收费窗口交住院费。他老娘吴春姑由他大哥李昌平陪着,跟着护士长走进了509病房。
吴春姑躺在病床后,护士、医生便开始为她忙碌起来。
等一切办停当后,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大哥,蔫(你)就在妈歹里守哈儿(这里守一会儿),完替(我去供销社)买洗脸盆、毛巾、热水瓶乃些(那些)东西。”李昌均对李昌平说。
“嗯。”李昌平对李昌均说。“老二,蔫(你)放心地替吧(去吧),哥就在妈旁边守着。”
“嗯。大哥,乃完就替哒哈(那我就去了啊)。”李昌均说。
“替吧(去吧),老二。”李昌平说。
李昌均转身走出病房,往公社供销社走去。
一路上,李昌均的心里像挂着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他害怕聂兰英和聂家家族的长辈们,真的不准他回到玉湖坪了。原来,有家时感觉不到,现在一旦离开了玉湖坪那个家,心里时时惶恐不安,像丢了魂似的。但这一切,又不能流露出来。一是怕人家笑话,二是真的和聂兰英离婚了,他就不得不离开玉湖坪。玉湖坪人的日子,那过的,让无数人羡慕。尤其是在外面,只要提起自己是玉湖坪的人,别人都高看几分。
除此而外,他又想到给老娘治病的钱。虽说是他自己十几年来攒下来的。但是,作为一个家庭,这钱应该交给聂兰英保管。如何开支,理应由聂兰英统一支配。可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擅自主张地处理了这笔钱,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其实,让李昌均最害怕的,不是这笔钱怎么处理了,而是,聂兰英和聂家家族拿这桩事儿做文章,说他自始至终对聂兰英有二心,或包藏着祸心,他绝对是百口难辩,事实就摆在面前。再者说,每年或多或少地,一直接济着大哥李昌平家。聂兰英虽然不说,就连李昌均自己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事。一不小心,竟然一头撞在了水泥电杆上了。他只觉得先是眼冒金星,接着,就是额头撕心裂肺的痛。然后,他伸手摸了摸痛的地方,感觉痛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高出了一些。于是,他沿着路面下到河边,对着河水一照。额头竟然被撞了一个很大的紫色肉包。此时,他心想,真是越冷越吹风,这今后怎么做人啊。
事实已经造成了,后悔也没有办法。于是,他只好沿着原路,去供销社买东西。
他在公社供销社买好了东西后,转到枝山公社的贸易市场。
枝山贸易市场,在枝山人民公社所在地的中央。两座已有二百多年历史的石拱桥和一座近百年的青瓦木桥,将三面环水,呈“Y”字地形的公社所在地连成了片。它是一个比较大的贸易市场,物资丰富,成交总额,一直名列在MS县的64个贸易市场之首。它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于位处四省五地区八县,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在枝山贸易市场赶集的人,一直都是超高峰。在集市的街道,每条巷子都是人挤人,人挨人,走起路来,相互推推搡搡的,拥挤不堪。
李昌均在贸易市场逛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后,返回到公社卫生院509病房。
“老二,能节省就节省,真的莫乱花钱哒(了)。”吴春姑见李昌均买了一大堆东西,劝阻道:“蔫(你)媳妇儿又不在身边。蔫歹么(你这么)花钱,她晓等哒(她知道了),会不会找蔫(你)吵闹……”
“兰英是乃样的(怎样的),歹么多年哒(这么多年了),蔫又不是不晓等的(你有不是不知道的)。”李昌均说。
李昌平看了看李昌均买的东西,也劝道:“老二,蔫(你)有点儿太大手大脚哒,蔫(你)还有两个孩子在读书,而回(今后),需要的是钱……”
李昌均笑了笑说:“大哥,没事儿的。孩子读书的钱,家里有,不缺少歹(这)几个钱儿。”
“老二,可能是大哥没本事儿,看着蔫歹么(你这么)花钱,心里真的好怕。”老实巴交的李昌平对李昌均说。
“大哥,真的没事儿,蔫(你)不用怕。歹是(这是)兰英给娘看病的钱,不是来路不正的钱……”
“但愿如蔫所港的(但愿如你所说的)。”李昌平说。“完们(我们)老李家,能娶上聂兰英歹样(这样)知书达礼的女人做媳妇儿,是完们(是我们)老李家祖上积的阴德。老二,蔫(你)好好地珍惜吧。”
“嗯。大哥,完晓等的(我知道的)。”李昌均点点头说。
此时,李昌均心乱如麻。他心想,最终是纸包不住火的。他自己被聂兰英赶出家门的事儿,老娘和大哥们,最终会知道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心里就是再痛,也得强装笑颜,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
“老二,歹些年来(这些年来),妈看到蔫乃么(你那么)帮蔫(你)大哥,妈打心里感到很高兴。”吴春姑对李昌均说。“蔫晓等的(你知道的)。蔫(你)大哥人老实,心眼儿不太活,么得事儿(什么事)都认一个死理。再者港(再说),孩子又多……”
“妈,完晓等(我知道)。”李昌均用手理了理老娘吴春姑额上的头发说。“完(我)不会放着大哥不管的。”
“老二,蔫(你)听完(我)把话港完(说完)。”吴春姑对李昌均说。
“妈,蔫港哈(你说啊),完听着就是哒(我听着就是了)。”李昌均对吴春姑说。
“老大,蔫也听着哈(你也听着啊)。”吴春姑对李昌平说。
“嗯,妈,完听蔫的(我听你的)。”李昌平说。
“兰英是完们(我们)老家的好媳妇儿,老二,蔫千万不要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儿来。”吴春姑说。“乃样的话(那样的话),完们(我们)老李家将会背着‘负心人’的恶名,蔫们晓等啵(你们知道吗)。”
“晓等的(知道的)”李昌均说。“妈,蔫(你)睡一会儿,好不?”
“完(我)还想啰嗦两句。”吴春姑说。“老大,蔫(你)媳妇儿谭红英心思比较重,没得兰英乃么(那么)豁达。蔫(你)要关紧点儿,照歹么(这么)发展下替(去),港不好(说不好),乃天(哪天)会惹出天大的事儿来的……”
“嗯。”李昌平点头说。
“老大,蔫(你)要记着。和她港的时嗝儿(和她说的时候),不要直截了当,学会点儿策略。”
“嗯。晓等哒(知道了)。”李昌平说。
“老二,蔫老实告诉完(你老实告诉我),昨些格儿(昨天),蔫大嫂跟蔫港了些么得(你大嫂给你说了些什么)?”吴春姑问道。
吴春姑早就想问了,但一直装在心里,想要李昌均自己说出来。
可是,时间过了那么久,老二李昌均还是没有给她说,她觉得奇怪。原来,李昌均心里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儿事,都告诉她。可这次太反常了,他觉得老二李昌均有什么事瞒着她。
其实,李昌均心里矛盾极了。几次他差点说出真相来了。但是,当她看见躺在床上生病的老母亲时,话到嘴边又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乃个(谁)是吴春姑病人的家属?”护士长文玉红推开病房的门说。
“完是(我是)!”李昌平和李昌均兄弟两异口同声地说。
“从今晚些格儿十点以后,一直到明格儿(明天)检查前,不要给病人七东西。”护士长文玉红交待说。
“是乃们的(是怎么的)?”李昌平问道。
“明格儿(明天),病人有一个空腹检查……”护士长文玉红说。
“哦。晓等哒(知道了)。”李昌均对文玉红说。
护士长文玉红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