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新华路，街灯有些昏暗。
凌晨四点，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偶尔有的士经过。
我骑着一辆老式单车，悄然拐入新华路中段的一个岔路。那是老城区里有名的怀旧一条街。一切拥有怀旧意义的物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没有的。据说二十年前这里主要买卖旧瓷器，所以取名“瓷器街”。如今，瓷器已不是这里的主流产品，但名号还是保留了下来。
瓷器街白日里热闹非凡，买主、卖主，还有观光游客、怀旧的文艺青年们，都喜欢往这里面钻。而且每个人离开手里都不会空。有钱的买旧留声机，没钱的也会买两碟旧唱片。我白天只和凌夏来过一次，她欢欢喜喜地买了两大本旧票据册子，后来没事就拿出来翻给我看。
“这是马戏表演的门票，这是剧院的门票，这是……当票？不是吧！这可是老古董了诶！”
我却不明白她到底为何如此着迷。
“小鹿这种时候，一点都不可爱。”她总会在我无动于衷时，这样说。
泪水不知何时又涌了上来。现在，还无法去想凌夏的笑脸。我可不要她永远活在回忆中！
我将车停在一家名为“情怀”的旧货店门口。店面不大，没有亮灯，门上挂了锁。玻璃橱窗里，两个初代“铁皮”机器人模型好似一对门神站着。眼睛没有镶嵌，是四个阴森森的黑窟窿，却让人感觉那正是他们直勾勾的眼神，有点毛骨悚然。
“那些白日里，在阳光下百般可爱的家伙，到了夜晚，为什么就成了另一个模样呢？”不知为何，我又想起了凌夏说过的话。也许，她也在夜里，独自看过这两个机器人吧！虽然，不大可能。
我绕到后门，这是一条老路了。门像以前一样虚掩着。
小心翼翼走进去，又关上。眼前是黑漆漆的杂货间。我摸索到右手边墙上的一只毛绒玩具兔子。手刚一触碰，兔子的眼睛就发出“呲”的一声。我赶忙站直，直视兔子的那对小红眼。很快的，兔子发出一声甜美的轻呼：“给爷笑一个！”
真是老板的恶趣味。我嫌恶地咧了下嘴。
“这么花枝乱颤的笑容，也只有你了。”兔子的话音未落，旁边木板豁然打开。露出了通往地下的台阶。
沿着阶梯下楼，木板一阵吱吱嘎嘎作响。到了尽头一转弯，一间地下小酒吧赫然出现。吧台前三个座位空空如也，酒保靠在自己的胳膊上打盹。吧台对面打出几个嵌着磨砂玻璃的隔间。有一间上方的草扎灯笼亮着。大概除了我，也只有那一桌客人了吧。
“老板”并不坐在往常的位置。我正犹豫要不要打断酒保的好梦，一只圆头圆脑的小型机器人忽然从后厨冲了出来，白色脑袋上那一对发着蓝光的眼睛不断闪烁，像是某种警告。紧接着，“老板”那高挑妖娆的身影也从后方闪了出来，脸上凝着不怀好意却迷惑众生的笑容。我还未反应过来，机器人已绕到了我身后，紧紧贴住了我的小腿。而“老板”则在看到我的瞬间刹住了脚步。
“真是……稀客呀！”她说着走向吧台，一把推醒酒保。
酒保勉强张开睡眼，一见是“老板”，立马瞪圆了眼睛，略显机械又讨好地问：“您要喝点什么？”
“老样子。”
“这位小姐呢？”
酒保抬起头来，我才发现他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刚要回答，却被“老板”抢先，“柠檬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她坐到椅子上，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双腿完美贴合在一起，没有一点赘肉。
三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这个魔鬼一般的女人。
“我想借用Lotus系统。我知道，您这里有的。”
笑声从“老板”的嗓子下传出来，大概因为吸烟，她的笑声比以前沙哑了许多。“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眼神也一样。还记得吧，第一次来的时候。”
“我真得有很着急的事，需要借用——”我正说着，她忽然将柠檬水递到我跟前，然后媚然一笑道：“既然不想叙旧，那就帮我个新忙！如何？”
“什么？”我的声音有几分警惕。
“帮我……抓住这个家伙！”后半句出口的一瞬间，“老板”扑向我身后的小人。我以为，她方才是不想在我面前失去前辈应有的姿态，现在看来，她完全是在故布疑阵，让“敌人”放松警惕。
十分钟后，当“老板”追着机器人钻入吧台下时，在另一端等候的我被忽然飞出来的小家伙撞了个满怀。我顺势牢牢抱住机器人圆滚滚的腰。作战便大功告成。
“是个三代机器人呢！”
“嗯，老古董了，前几天刚从垃圾场收回来。”
“它到底为什么要跑呢？”
“嘿嘿！”女人的脸上霎时放出危险的光波，然后从口袋中猛地抽出一条性感女仆裙装，“不用我说了吧！”
恶趣味呃……
然而我只一个晃神，机器人就跳脱了我的控制。我刚要回身去追，却被“老板”拉住了手臂。
“热身完毕，现在跟我来吧，很着急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