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某听身后之人问陈仲则的住处,嗯啊了一下还在思考该不该说实话,脖子上的冰凉居微微用力抵住了喉头,马某吓得大吞了一口口水,还好他净身时年幼,喉结还未长出,不然这喉头的蠕动定会被那把利刃抵出血来。
马某不敢再多想,老老实实的回答杨玥兰说:
“陈相住在东院的静心阁中,从此门出去向左,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右转直走三间屋,再右转,走中间那条长廊,顺着长廊一直走过馨雨轩,再走左边那条长廊过四间屋,接着左转到了御苑,顺着御苑外右边那条路,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最后顺着走下去到尽头就是静心阁了。”
马某手指着自己房门,一口气将去静心阁的路说了出来,岂知刚说完,一柄短剑便插入马某眼前桌案上放的那竹简中,剑锋所过,绑竹简的麻绳立断。
杨玥兰怒道:“你这左左右右的要把我引到何处?”
马某见自己心爱的书简被杨玥兰一剑插散,心中一疼,便将自己处境忘得一干二净,急道:“女侠你有话好好说,为何毁我的书,哎呀哎呀,这可是古籍孤本,毁了就没了,我还没看完的。”
马某也不顾那还插在几案中的短剑,将竹简从中抽出摆放在一边,又将那散掉的拿来往回拼凑。
杨玥兰见这宦官如此爱护那卷竹册的模样,顿觉又好气又好笑,听马某的口气也不象是欺骗,将剑抽回搭在马某的肩上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马某本还在拼自己的古书,这一剑拍肩,将他从梦中拍醒,即刻醒悟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中,当下还是小命重要,只能放下手中散掉的册片说:“当然是真的,我这是后院西首,陈相住在东院,你问我如何去,我已一五一实说了。”
马某转念又一想:“不好!莫非我已告知她何去,她便要杀我灭口?”惊恐之下马某脱口而出:“女侠莫非要杀人灭口?”
杨玥兰彻底被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太监逗乐了,她强忍住了笑意,装出凶煞的语气对马某说:
“我本是想问清了方位就将你杀了,可你说得如此不清不楚,忽左忽右的,让本姑娘如何寻得到?”
马某刚想喊冤,自己明明说得非常清楚了,何况每日去探望陈仲则也是如此走的,可又一想,自己的小命如今尚,只因这刺客对行宫地形不熟,所以叫冤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干脆闭嘴不答。
杨玥兰沉思了片刻,见马某桌上摆有笔墨,便对马某说:“你且把从这去静心阁的路画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马某听刺客要他画图,思绪便飞一般在脑中急转了几圈。马某想:“这刺客本就想问清路便杀了我,此时如果真让她弄清楚了,只怕难如她所言饶我性命,何况即便她不杀我,她得了我画予她的行宫图去行刺宰相,万一被擒,不对!行宫卫戍深严,特别是宰相住的静心阁中,夜暗哨遍布,她定然被擒,到时将我供出,我被安一通匪之罪,也是死路一条,如何得了,如何了得啊。”
马某左右不是,望着案桌上的笔墨怔怔发呆。
杨玥兰见他神色木然,心中便有些焦急了,毕竟这不是久留之地,唯今还是得尽快找到陈仲则才是,就甩手一剑拍在了马某的头上,怒道:“你倒是画还是不画?你若不画我就将你杀了,再去问别人。”
马某不是不想画,他左思右想自己实在是不能画,可眼前如何过得这关?他被杨玥兰在脑顶拍了一剑返道灵光一闪,拿起笔墨说:
“我画,我画,只是这往东院的路确实复杂,需得将路边屋舍,廊道,石景,园圃甚至树木一一画上,女侠才知如何走,女侠且安心等一二个时辰,我速速画出。”
马某料定杨玥兰心急,定然等不了一两个时辰,所以就如此说。杨玥兰确实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何况她也是第一次进皇家府邸,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宅院,所以对马某所言也信以为真,杨玥兰无奈,只能对马某说:
“这位公公,我确实没时间等你画图了,本想问明你方位就放你一条生路的,如今只能让你陪我走一趟了。”
马某听杨玥兰说完,手中的笔就掉落在案上,口中连说:“这,这……”话还没说出,就被杨玥兰提着后领拉起身来,一把短剑顶着他的后腰出了房门。
黑暗中马某在前杨玥兰在后,两人轻声的穿梭在行宫中。马某被逼无奈给杨玥兰带路,心中只想如何脱身,这偌大的行宫,皇家虽已撤离,可毕竟还是留下了三千禁军,行宫南北两门外各驻扎了一营,行宫内也时刻保持五百内卫巡防,小皇帝把他阿父的安全看得极重,所以才会让如此多的禁军留下,策应陈仲则的安全。
马某只求尽快碰上巡夜的禁军,只要禁军和身后的刺客交上了手,自己就好乘机溜走,所以他尽选一些显眼之处走,可奇怪的是,平时夜里随便就碰上的巡夜队,这会儿却一个都碰不上,整个行宫被黑夜笼罩得静悄悄的,偶尔远处传来几声鸟叫就是仅有的声响了,如此寂静的夜,马某还是此生第一回遇到。
两人脚步轻且快,马某自然不想走如此快,只是他一旦放慢一点脚步,背后那把剑就会点在他的腰上。入长廊,出长廊,过假山,穿园圃,左左右右眼看就快到静心阁了,马某就觉今日真见了鬼了,一路而来别说巡夜卫士,就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马某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静心阁附近的那些暗哨。
又穿过一条长廊,在御苑旁右转走了几十步,第二个路口转左,行了十几步,见前方不远处一座依稀还亮着灯光的阁院,马某停下了脚步,咬牙故意提高了点声音对杨玥兰说:
“女侠!前面就是静心阁,陈相就……”
“闭嘴!”马某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玥兰低声喝止,同时剑尖紧紧的抵住了马某的后心。
马某不敢再说,杨玥兰也没再说话,她提气凝神戒备,四下环顾了一圈,又等了一会才低声对马某说:“你若再敢出一点声音,我就穿了你的胸!”马某本也在凝神留意四周,只是他与杨玥兰的初衷不同,他是想一旦暗哨出来盘问,或是出手攻击,他就马上朝地上滚落。此时他微蹲而站,为就是蓄势待发以求一线生机。只可惜他设想的一幕并未出现,四下依旧静悄悄,鬼影子都没多出一个。
杨玥兰话一说完,剑尖重重一顶,马某只能继续带着杨玥兰朝静心阁走去,内心却有一万个疑惑:“我已如此出声了,比平时说话之声还高一二分,为何这附近暗哨一个都没反应?若说这今夜有个把暗哨撤了我不知,可那禁军都尉可是拍着胸脯说过,这静心阁周围所设暗哨何止三五个,光阁前正门附近,就至少有三个,若说偷懒睡着了,不可能都睡着了,若说没听见,或许还有些可能,这眼前就是静心阁了,等下还不知这刺客怎么处置我,多半不会留下活口,干脆……”
想到此处,马某一不做二不休,咬着牙往地上一滚,假装摔倒,并大叫一声: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