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堵塞的脑海忽然一空,路令云将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头发拨到脑后,长长梳了口气,原主的一生简直就是憋屈到了极点,与其说原主是被那个叫丁子的害死的,倒不如说是原主是自己羞愧致死的。
原主名叫凌云,是商户人家的庶长女,父亲本是落魄秀才之子,为给母亲治病去当铺典当,遇上了来当铺视察的原主母亲,原主母亲一门心思光宗耀祖,看上了原主父亲就使计纳进了门,没多久就有了原主。
原主小时也算备受宠爱,可好景不长,原主母亲意外身亡,原主父亲和原主便被正夫逐出了凌家,一无所有,幸好遇到好心人收留,衣食住行全靠原主父亲给人补洗,原主父亲一心想供女儿考中进士,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让女儿插手,寒窗十年,原主倒也十分争气,童生,秀才,举人一步步顺利考了上去,成了小县城最年轻的举人娘子。
好不容易等到原主启程进京赶考,却遇上边境遭到西召国入侵,接连丢了十座城池,朝廷连连败北,国中人心惶惶,那还顾得上举行科举。
原主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不懂,才到半途所带的银两就花的七七八八,又听闻科举取消,算了下囊中银连她返乡都够呛,去京师候考是怎么也不可能了,于是只能收拾了行囊,风餐露宿回到了家乡。
谁知脚才踏入家门就满目凄白,原主父亲于前夜积劳成疾,猝然长逝,原主翻遍家中上下也摸不出一个铜板,原主父亲为了女儿上京赶考拿出了家中的所有银钱,原主抱着家中空空如也的陶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邻里看不过眼,几家凑钱相助,原主父亲才得以安葬。
此时边境连连告急,适龄女子都被强行拉出了家门送往前线,原主因有功名在身得以幸免,谁料多年未曾联系的嫡父忽然找上门来,原主被父亲养的不知世事,更读书读傻了,对嫡父毫不设防,轻易便被嫡父设计顶了嫡亲妹妹的名字被送到了军营中,原主亮出自己举子的身份却被频频教训,吃尽了苦头。
等到边境战场,原主已是骨瘦如柴,更令原主崩溃的是,原主被送到的是几路军队中最彪悍的虎军,军中士兵个个剽悍,是几路军队中唯一能打胜仗的军队,因为常年不见男子,故新兵中稍有姿色的便有大堆老兵趋之若鹜,原主被频繁骚扰,痛不欲生,上了战场后,原主被残肢断臂吓得动弹不得,随便抓住人就不放开了,等下了战场清醒过来才想起自己在战场上许诺了什么,三魂七魄已经去了大半,入夜后被那个丁子一压就含恨而终。
平白无故占了别人身体,路令云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关键她在末世还算活的不错啊,怎么就穿了??
穿过来就得上战场,她倒并不害怕,毕竟她从研究组退出后还是在外厮杀了整整三个月,面对的都是面目狰狞的丧尸和变异兽,虽说现在的这个身板比不上现世的,但有异能傍身,至少自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突然就脱离了末世,路令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不庆幸,只是……路令云将脑海中的人甩到一边,有没有她,估计对他来说都一样吧。
可能是身体和意识还没有完全融合,尽管思维清醒,可耐不住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很快路令云就陷入了睡眠中。
夜色渐深,整个帐篷中就只剩下陈庆一个人还清醒着,身体的麻痹让她丝毫不敢松懈,这里是战场,随时都有意外情况,她现在一动不能动,哪敢放心睡下。
说心里不懊恼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凌云可能会点医术,陈庆就生不起气来,战场上最让人绝望的除了杀不完的敌人,就莫过于养不好的伤。
像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兵蛋子,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冲在最前头,不要命地杀杀杀,拿命去拼怎么可能一点伤都不受?
有时仅仅是小伤就能一夜间夺去一个人的命,每一场下来多少人排在伤兵营外等着军医救治,可是真正能等到的能有几个?
陈庆入伍已经整整七年,混到现在却还是个小队长,同年入伍的不是没有一步步升上去的,可是更多的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初时的她也是一股劲地向前冲,不要命地杀敌,受了伤也在所不惜,只为能早日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可是不到一年,身边的人就换了大半,朝廷腐朽,边境久无军需,军医更是寥寥无几,一旦受了伤就基本宣判了死刑,这种情况下,哪个还会舍命去杀敌?
尤其铁姐妹刘勤因为一道划在大腿上的小伤未能得到及时医治,撑了不到半个月就撒手人寰,那样勇猛无敌的人就那么轻易地没了性命,还什么都没有,陈庆想,她宁愿在战场上混到四十五岁也不愿在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再傻乎乎冲到最前方了。
七王女的到来让她见到了一丝曙光,只是逢敌厮杀时,她总会想起铁姐妹的话,“庆啊,保命要紧,没了命什么都没了,我后悔啊……我们家就我一个,我还没有娶夫……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不甘心,怎么能甘心?虽说战场上人命贱如沙土,可是谁的命不是只有一条?可是这样庸庸碌碌就真能保住命?
只是有个紧箍咒箍着,再不甘心陈庆也只能忍着,她不停安慰自己,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可他爹的,什么时候才合适?陈庆不知道。她想,也许有可信的军医就到时候了,但他爹的就是个借口,她这辈子就是个做大头兵的命!她这辈子就注定回不到想要回去的地方了!
可是今晚,明明知道凌云那个木书生就算跟神医有关系,又能帮上多少忙?
陈庆她却下意识去忽略,心里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久违的热血在沸腾着,她有会医术的手下了,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尽管此时耳边能清楚听到角落地铺上那混乱的呼吸声和轻微的啜泣声,那爷们似的书生肯定又哭了,可是出奇地,她还是一点也没有动摇心里的念头,她,陈庆,一定要出人头地,出人头地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再等下去,她真的会后悔的,比铁姐妹更后悔的!
爹的,不管了!陈庆低咒一声,跟个爷们似的窝囊这么多年,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个好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