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溪本想着安安静静地陪姑母在宫中待些时日,奈何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扰了她们的清净。
清晨,阳光正好,凉风裹着万花初绽的香味直沁人心脾,树上的不知名的鸟儿也乘着微风叽叽喳喳地宣布着它们的存在。淑莘宫里早已有人开始干活,他们每个人在水深火热的宫中都有自己生活的节奏。而今天,皇后娘娘的大殿之中,却传来一阵阵的哭闹之声。
玉簟红着眼眶在殿中央跪着,垂着头竟再说不出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
夏云溪听着一旁娉红咄咄逼人的问话,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她就不该来大殿找皇姑母赏花去,好巧不巧遇上宫中这时而就上演一番的闹剧。
皇上御赐的百年沉水香前几日莫名丢失,夏嫣然倒是不甚在意,可今日却被管事姑姑娉红在玉簟的房间里发现,便急忙赶到这淑莘殿来。
玉簟是永煦公主的贴身婢女,夏云溪也见过几次,她很是喜欢玉簟的性子,自然是对这事儿有些怀疑。在这宫中,下人偷了主子的东西,向来是要严惩不贷的,更何况是皇后娘娘的东西。按照宫规,玉簟怕是得受不少皮肉之苦,甚至被下放到皇陵中去。
夏皇后也认识玉簟,可这人证物证俱在,玉簟和娉红又都是公主府上的人,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最好是按照宫规处理,省的招来些闲言碎语。
开始的时候玉簟还为自己解释几句,而现在只是自己在殿中跪着,许是觉得无望便不再多做挣扎。
秋碧此时从殿门进来,站到了夏云溪身旁,悄悄附在她耳边说道:“公主快要进宫门了。”
夏云溪微微点了点头,昨日她听说公主去晋凉看望外公,却将玉簟留在宫中,便留了个心思,叫人将公主半路截了下来。果然,从二皇子意外身亡到顾大人被贬西阜,公主身边的人都在一个个被设法除掉啊……
夏皇后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既然玉簟你没什么想要说的,就按照宫规处理罢。”玉簟的身子一颤,竟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姑母,云溪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夏云溪淡淡开口道,她偏偏不信,这幕后之人竟能如此神机妙算,轻易就将玉簟除去。
“说罢”
“这玉簟再怎么说也是永煦公主的侍女,姑母轻易将她处置了,怕是会被别人乱嚼舌根。”
此话一出,连张嬷嬷都暗地里捏了把冷汗,这可算是直接顶撞皇后娘娘了,毕竟这皇宫之中谁敢说这淑莘宫的闲话。不过仔细一想,永煦公主自幼丧母,便是皇后娘娘将她视如己出,可毕竟不是亲生的,宫中多少妃子等着看公主与娘娘生出嫌隙。
一旁的娉红倒是愣住了,怕是没想到会半路生变。
“只是公主今日前往晋凉,过些时日才能回来,难不成本宫还得等着不成?”夏皇后的语气有些不快,虽说她也清楚事情估计没这么简单,可若是事事都明白些,她哪能这么轻易坐上皇后之位。
“姑母不必等些时日,云溪正巧给顾知府备了些礼物,公主便先去了将军府中,估计还未走远。”
夏皇后听罢,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人精,估计是早有准备。
“那便等公主回宫再做决断好了。”
吵吵闹闹的大殿总算安静不少,可不一会儿这娉红又跑到大殿中间跪了下去,“娉红身为管事,却对下人教导无方,让玉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娘娘责罚。”
夏云溪心道,这哪里是在请罪,摆明了是想在公主来之前给玉簟讨个处罚。
夏皇后见此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宫中这些琐事自然是要保持公正。“这罚当然是要罚的,先将玉簟杖刑三十,至于娉红,回去思过十日罢。”
楚言瑜一踏进淑莘宫的宫门,便看到殿外正受着杖责的玉簟,衣裙上已经染上了大片的红,头发散乱地垂了下来,大汗淋漓,迷蒙中听见一声整齐的地参拜,竟强撑着抬起头看向缓缓走来地华丽少女。
“奴婢参见公主……”话音刚落,脑袋便重重地垂了下来。
楚言瑜缓步走来,在她身边稍稍停了一下,便再次迈着端庄的步伐走向前面精雕细刻的宫门,没人能看见,广袖下的芊芊玉手是怎样地紧握着。
夏云溪见到公主进来,心里舒了口气。来人步履轻轻,不急不缓。湖蓝色的广袖纱裙在微风中似是泛着涟漪,白玉簪子莹着慵懒的日光,映着向来素净温润的脸上。看到一旁的云溪,视线微微停留了片刻。
夏云溪秀眉微蹙,她能够感觉到楚言瑜此时隐忍着的怒火,想来也是人之常情,玉簟与她相处多年,虽为主仆却也情同姐妹。
庄严辉煌的殿中,一众仆人附身参拜。楚言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向皇后娘娘请了个安,起身之时,似是不经意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娉红身上,笑意更浓,却让后者不寒而栗,屋中热气颇足竟生出了些许薄汗。
用完刑,晕过去的玉簟直接被抬了下去。
“瑜儿来得正好,这是你手下的事情,本宫也不好过分插手。”皇后揉了揉额头道,她现在怀着身孕,便保持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宫中这些琐事就让当事人自己看着办好了。
楚言瑜听罢,贴心地上前给夏皇后按着额头两侧,口中满是歉意,对于自己宫中的事情打扰到皇后的休息,她可是十分愧疚。几句甜言蜜语下去,自然是把夏皇后略微不满地心情缓和了下去。
“对了,儿臣还不知这玉簟犯了何事?”楚言瑜问道。
皇后有些疑惑地看向夏云溪:“安安未曾告诉公主?”
夏云溪微微摇头说道:“当时正巧公主在将军府上,我便差人请公主回宫,尚未同公主细说。”
“那娉红你与便我说说罢。”楚言瑜起身坐在一旁,端起刚刚沏上的茶,风轻云淡地说道。她哪不知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与夏云溪一起掩人耳目罢了。
夏云溪最是欣赏楚言瑜现在的样子,略露锋芒,举手投足间颇具威严。
与娉红一番故作镇定地描述不同,楚言瑜倒是显得毫不在意,事情说完,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娉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件事儿来。”楚言瑜慢悠悠地说道,“父皇先前赏了我些沉水香,后来也是不见了踪影。”
娉红一惊,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沉水香应该只赏了皇后娘娘罢,她隐约有些不好预感便失口说道:“这……奴婢不记得皇上何时赏了——”
楚言瑜冷笑一声打断了她,“本公主的事情你倒是都清楚地很啊?”
娉红自觉逾矩,赶忙跪了下去,连声认错。
楚言瑜见她这样也没有再多言,又接着说道:“刚刚听你提到这是从玉簟柜中的绸缎下找到的,本公主这才想起来,先前赏了玉簟一些绸缎,怕是哪个粗心的丫鬟不小心将这沉水香也带了过去。”
夏云溪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倒也有可能,毕竟这么小的一个物什,丫鬟们不晓得也是正常。”
这是正常的?跪在地上的娉红对此表示十分难以置信,况且公主哪里来的这百年沉水香?
“不过话说回来,皇姑母这香确实是不见了,也许就是玉簟拿了呢?”夏云溪接着说道。
“安安说得也是。”公主赞同道。
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把皇后娘娘和一旁提心吊胆地娉红给看懵了,这到底是在帮玉簟还是害玉簟……
不一会儿,张嬷嬷急匆匆地小跑着进了殿。
“娘娘,刚刚老奴去沏茶,发现那厨房后院正点着这沉水香,吓得老奴赶忙把它带来过来。”
夏皇后皱起眉头,这事儿也太荒唐了,传出去可得了。
见皇后有了怒意,张嬷嬷赶忙跪下,“娘娘息怒,错在老奴。许是宫女收拾珍宝阁时无意弄丢了,让这些不识字的下人捡了过去,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虽然生气却也不是不讲理,让她吩咐着那些下人都管好自己的嘴,便挥了挥袖子让张嬷嬷退了下去。
怎么会凭空又生出一副沉水香来?娉红脸色苍白,心中疑惑万千却又不知作何解释。
“罢了罢了,既然没什么损失,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夏皇后懒得再管这场闹剧,将娉红和一些不相干的人遣了出去。
“玉簟这次白白受了苦,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楚言瑜连忙应着,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娇态,说了些皇后娘娘爱听的话。夏云溪装作听不惯的样子和楚言瑜闹腾了几下,到是让这沉闷的殿中又有了些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