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未依有不预的雨但是时让我们这样携手—直走下去A斯言
斯言叫我姐姐。
是一串并不繁复的人际。我与霎时结识，彼时，斯言是霎时最好的朋友。
八月上海的一个下午，斯言在我的QQ上发来验证申请，他说，姐姐，我是斯言。报道里说上海发洪水，你要多小心。
就这样开始聊天。
月底的时候准备返回北京。霎时说倘使不置备礼物，决不欢迎。
就在南京路逛了一圈。买到一件XL白底T恤，付账的时候想起斯言，同样款式，L号码又再拿一件。
我说霎时，现下已经鲜少有斯言这样懂得体贴谦逊的男孩子。既然唤我一声姐姐，疼他就是必须。
斯言看见我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他说，姐姐，原来你这么好看。然后挠挠头，眯起眼睛。
我睨睨霎时，做出懊恼表情：可惜身旁早有人以姿色闻名。立时便把我比下去。
霎时的脸色沉下来。
我与斯言欢笑出声。整个校园，谁人都知叶霎时有一副比女子还美丽的面孔。霎时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自此感情逐日弥笃。路上偶尔碰见，斯言早就扬声迎上来。姐姐，姐姐。
斯文俊秀的男孩子。戴无框眼镜，穿格子衬衣。笑容总有清浅憨厚与羞涩。
有时候一起去逛街吃饭。
马路上会替你挡住车辆一边，替你一路提着购物袋。懂得先替你推门，替你拉开坐椅，擦拭杯碟。更为难得，是总会抢先一步起身结账。
我说：霎时，我从无想到我和斯言能这样投缘。
霎时转过身来对我笑，可是承欢，任何平顺都必定潜藏波澜。命运会安排给我们逃脱不得的劫。
那已经是十一月的冬天。在图书馆门口霎时的表情约略凝重，缓缓吐出这一句谶语。
寒风刺骨。霎时的围巾系上我的脖子，但是我依然瑟缩着打了一个颤。
对于命运安排的未知，我们总是无能为力。是否那生命卷册的下一页便写满眼泪和分离。是否幸福是上帝短暂的恩赐，是否坎坷和疼痛是不可逃脱的考验。霎时，我惧怕劫难。无论是加诸于斯言，还是我和你。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够这样，永远在一起。
B林翘
林翘出现的时候，漫天是散落的流星。山顶有起伏呼啸的人群。林翘就那么突然将斯言的头扳下来，嘴唇迎上去。
是我转身看见的这一幕。林翘被风吹乱的头发，面颊通红，双目喜悦灿亮。斯言成为一尊石像，伫在山边，呆愣着丧失了任何表情。
第二日，QQ上已经接到林翘的信息，她说我爱斯言，你要帮我。
斯言，你喜欢林翘吗？温暖店铺，我轻声地问着斯言。音乐如水流动，侍者的脚步踏响木制地板。水果冰茶散发柠檬香味。
多么苦恼的斯言。他的表情阴晴换转，他说姐姐，我害怕。
恋爱这场盛宴，斯言，你是心存疑虑的孩子，犹豫着是否需要伸出自己的筷子。
斯言，爱情确实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无论是起初还是结局。如同宿命一般无从预知。但是斯言，没有爱过，会多么遗憾。是需要一个女子和一段爱情，带你成人。斯言，莫因为身边有人的背弃，而让你在自己的爱情面前，心存恐惧。
2001年的圣诞。
林翘穿黑色紧身的毛衣，目光灼灼坐在斯言的对面。
玻璃杯子，倒入半杯雪碧，随后掺入酒精。一叠纸巾盖上杯口。握起，杯底用力往桌上砸下去。白色泡沫发出滋滋声响，如云朵翻涌而出。
一仰而尽。林翘说，来，继续喝。
终于酩酊。林翘摇晃着起来坐在斯言的旁边：斯言，为何这样重要时日，你却拒绝我。斯言，你为何不爱我，我究竟哪里不好不配你爱我。斯言。
林翘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来，继续喝。
我一把捉住林翘的手，取下她手中的杯盏，林翘，来，我送你回去。
承欢承欢，林翘转身扑入我的怀里，牙齿颤颤作响，眼泪浸湿我衣袖，倘使你是我情敌，我不发一言立刻退出。只是斯言现下并无女友，他为何却总是一直躲避我，他在害怕什么。
斯言的手帕递过来，林翘，我对不起你。我配不上你，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辛辣酒精已经一边灌进喉管里。
穿红旗袍招待小心翼翼走过来，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
地上一片狼藉。斯言趴在桌上，口角都是污秽。林翘双手缚住我的肩膀，不省人事，脸上兀自泪痕交错。
我自招待处取来一碟陈醋。湿毛巾擦拭斯言面孔，乖，斯言，我先送林翘回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午夜12点。一朵绚丽烟火盛开在寂寞夜空。随后听见劈啪的伴奏。隐约传来是饭馆酒吧里面的笑闹。
踉跄的斯言挂在我的肩头。他潮湿的面庞贴在我温暖的颈后，孩童一般的柔软和无助。
我轻轻地侧过脸对他说，斯言，平安夜快乐。林翘是好女孩，错过她，你会可惜。
抬头仰望，灯火阑珊，大地静默无言。那么霎时，你现在会在哪里，你可快乐。谁能料到我们居然这样分离。霎时，错过我，你是否会可惜。
C泱泱
泱泱曾经是我妹妹。
是九月的一个黄昏，小暖过来敲我的门。承欢，我有个师妹仰慕你文才，执意揪我带她上来看你。身子侧开，是泱泱倚在门边，轮廓平和，朝我微微地笑，洁白的牙齿。她说，姐姐，我专程来请你吃饭。
泱泱能够大段大段背诵我写过的故事。泱泱给我看她的文章。字里行间秀丽缠绵。泱泱说，我一直想要有个姐姐。泱泱给我买大包大包的水果和零食。许多夜晚，她跑过来和我一起睡。
合租的向晚冷眼旁观。她说，承欢，你五行忌水，泱泱这名字听来便是祸水。
我只是笑，向晚，泱泱谦和素淡，不是歹毒的人。况且我又有什么可以被她争夺破坏。
啧啧，承欢，向晚把泱泱留下的零食大口大口塞入嘴里，有些女子，貌不惊人，偏生手段狐媚。你莫以为你比人家多长几分姿色就小觑了她。城府机心不是摆在脸上给你白白来看的。
泱泱在我屋子已经可以自由往来。
我们去市场买回大堆生菜、土豆、羊肉、鱼丸。斯言、霎时也过来。一桌人大快朵颐。
泱泱把羊肉夹入斯言的碗里。泱泱细细把鱼丸涮好，用碟子盛好，放在霎时的面前。泱泱从不会大声说话，总是支起脸一旁倾听，抿着嘴细弱地笑。
宿舍快关门的时候，斯言和霎时就一起顺路送泱泱回去。
十一月份的中旬，为着一个笔会，我和向晚一起去南京，来回预备需要五天。屋子钥匙我配出三把，分别交给泱泱、斯言和霎时。霎时拒绝，话语一贯轻描淡写，你若不在，我何必还来这里。我顿时喉头一紧，凝视霎时看似漠然的脸：那么霎时，你等我回来。
火车上向晚一顿数落，承欢，若我身边有叶霎时那样男人，我跪着亲吻他脚尖都愿意。只有你，这样好男人也不懂抓紧。你们日日这般只会眉目传情，等到瓜熟蒂落，那该是什么时候。小心被他人抢去，届时你后悔莫及。
我只懂得呵呵傻笑。手机上看霎时发来的消息，他说，承欢，我已经开始想念你。
霎时，你要等我回来。
承欢，这次回来我是否可以终于等回一个仪式。
霎时，等我。
终于心不在焉。不过两日，我已经撇下向晚，先行返回北京。是想着给一干人等小小惊喜，搜罗一包礼物，分别派送泱泱、斯言和霎时。霎时，我的心里缓慢蓄积渴望，涨痛难言。我回来了，并且带着我们的仪式。
下了地铁，已经暮色弥漫。出租车开上高速，风声呼啸，我听见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车窗里看见自己的脸，那是一朵即将怒放的蔷薇，难以压抑的喜悦。
远远看见二楼那一盏亮着的灯。我欢呼着一把推开门。
看见的是泱泱赤裸的身躯，双手紧紧扣住的肩膀，那属于霎时。
钥匙叮当落地。是什么随后碎了一地。
我看见霎时一把将泱泱推开。我看见泱泱就那么直直向我走过来，她说，姐姐，我请你不要破坏我们。
为什么我会突然浮出笑容，指甲掐进手心。
霎时的眼眸专注烧灼，他说，承欢，若是相信我，那么当今天你什么都不曾看过。
泱泱的声音终于撕心裂肺，霎时，为何在她面前你要否定一切，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
向晚回来，我的身边已经只剩下斯言。
向晚在我面前破口大骂，她说，我早知道泱泱，不是好东西。承欢，你为她放弃霎时，多么愚蠢。你为什么就那么让霎时离开，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你爱他。
我双手抱住头，眼睛里面潮水起伏。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霎时，夜里细碎呜咽，我们果然就这样分离，我们原本还没有开始。霎时，我还没有给你我的仪式。
霎时，我的劫数终于来临。
D向晚
元旦的时候。屋子里面重新热闹起来。热气升腾。向晚和林翘说笑话肆无忌惮。斯言把鱼丸细细涮好，摆在碟子里，放到林翘的面前。林翘就嘟起嘴，侧过身来，响亮地亲斯言一口。
我现在唤林翘，叫做弟妹。
爱情里面丰盈美丽的女子，五官看来神韵流转。她说，承欢，我多谢你促成我和斯言，幸福来之不易，我会全力珍惜。承欢，我该怎么报答你，你可有心仪人选，我来替你搭线。对了，承欢，我认识你以来，你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男人出现。承欢，你爱过人没有。
林翘，你吃东西，不然凉了不好。斯言就急忙将鱼丸塞进她的嘴里。
我故做镇定地笑，有你，有斯言，有向晚在我身边，我已经谁都不要。
但是一抬头，看见向晚的脸，她的眼泪突然掉下来，承欢，你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向晚是我师姐。我们在一个BBS上认识。彼时，我大二，她大四。
一年后她毕业，找到一份工作。然后迅速辞职。回来学校附近，租下这二楼一间。她说，承欢，过来替我分担一半房租。
一定发生过什么。半夜有的时候起来，客厅里看见向晚萧瑟的脸。她开始无休止地抽烟，疯狂写许多黑暗的文字，急速地消瘦和衰老下去。
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人前照旧是那个不羁快乐的女子。就那么隐忍，什么也不说。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向晚的眼泪，在林翘和斯言的面前，她的眼泪是崩溃的河流。她说，承欢，我多么怕你走上我的路，可是你偏偏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承欢，我求求你，你去找霎时。
斯言的眼泪也下来，姐姐，我始终不知道你和霎时为什么会分开。我不敢问你也不敢问他。姐姐，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终于成为痛苦呜咽的兽。
只有林翘，她无措地瞪大眼睛，惊惶地看着我们，我说错了什么吗，我说错了什么吗？
那一夜，我睡在向晚的身边。我们的眼泪交融，她说，承欢，让我来告诉你，错失所爱的人，会有多么后悔。
她在我面前缓缓地褪去睡衣，我看到她洁白胸口那么多褐色的痕迹。承欢，你知道吗，就那么平躺着，将烟头直直地按下来。就在这里。她的手指对准着自己的心，就在这里，按下来，会有那么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知觉。承欢，烟头会迅速熄灭，皮肤在烧灼的一刻看见死亡的轨迹。承欢，这是疼痛的极致。在连环离开我的那一天，我的心里就是这样的疼。就是这样的疼。承欢，不要和我一样后悔。
第二日，向晚拉着我去购置新衣。她说，承欢，既然你已经答应我，那么来，先让自己看起来更美丽一点。你若一直是最近这惨淡样子，别说霎时，只怕我都不要你。
我们挽着手走在人潮拥挤的路口，向晚给我去买一只金黄硕大的玉米。等候的时候，我看见泱泱。
她微笑着走到我面前，依然是素淡平和的样子，姐姐，听说你和霎时就那样分手，真是可惜。
泱泱，为什么那么做。
你可知道我爱霎时已经有多久。我们读同一个初中、同一所高中，为了他我考到这里。虽然他从来也不曾注意过我。但是我那么爱他，除了爱我，他不该爱上任何人。
泱泱，你也是为了这个接近我吗。
呵呵，不然你以为什么。我的才气有哪里输过你。
可是我真的曾经视你为我的妹妹。泱泱，你这样做你可快乐，你也没有得到霎时对不对。
宋承欢，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你别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是这么多年惟一一个能在霎时身边这样出现的女生。谁让你是霎时爱上的女生，谁让你那么愚蠢。呵呵，你是否一直对真相充满好奇。那么告诉你，那日是我给霎时电话，我说我胃疼，求他来这里送我去医院。承欢，你却那么配合在那个时候推门回来。呵呵，就在我脱光衣服抱住霎时，霎时立刻就要推开我的时候。宋承欢，以霎时那样骄傲的性格，他被你赶走，绝对不会再回头，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
是一记响亮巴掌，我看见向晚扬起的手掌，贱女人。我想收拾你已经很久了。
E霎时
传达室的大爷大声地对着传呼器叶霎时，有人找。有人找，叶霎时。
我闻见熟悉的薰衣草气息。我看着他淡淡地笑，双手在身后绞紧，霎时，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聊天，我们说到的仪式。
那是多久之前。QQ上面那个闪动的头像，宋承欢，我是叶霎时。BBS上面，一直看你的字。
就那样一个黑夜聊过去。下线的时候，霎时突然就那么问我，他说，承欢，怎样才能开始一场恋爱。
呵呵，霎时，恋爱需要仪式。亲吻是恋爱的仪式。需要带上一株寄生，挂在你爱的人的头顶，然后过去亲吻他的嘴唇。
我固执地笑，取出手里的枝条，那是一株寄生。我踮起脚把他放到霎时的头顶上去，然后送上自己颤抖的唇。
霎时，这是我自南京很辛苦买到的东西，迟了这么久才拿给你看，可惜它都已经枯萎。
霎时，但是它依然是一株寄生，现在我把它放在我自己的头顶，霎时，我爱你。
我的眼泪缓慢而无声地下来。我微笑着闭上眼睛，迎接空气里的凝滞。时间一秒一秒漫长如世纪，终于霎时的气息弥漫，他的嘴唇印上我潮湿的眼，然后迅速而坚决地擒住我苍白的嘴唇。
霎时，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你。
是那个破碎的夜晚，霎时一把推开赤裸的泱泱，他说，承欢，你若相信我，当你今天什么都不曾看过。
泱泱的抽泣凌迟我的心，霎时，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霎时，你明明说过爱我。
泱泱的手过来揪住我的衣摆，姐姐，我求求你，你成全我和霎时。不管你和霎时有过什么，他现在爱的是我。
泱泱赤裸的身体是我最后残存的记忆，我是怎样歇斯底里喊出声：你们都给我滚。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们。
霎时，我看见你伤痛的眼睛，你一步一步走过来，你说承欢，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点。这就是你要我等你回来你给我的答案。
霎时，我不记得你是怎样决绝离开。世界在那一瞬间沦陷于黑暗。心里的痛楚那么点点滴滴汇聚成海水蔓延。我卷起自己的衣袖，狠狠地咬上去。
第二日我面无表情对着斯言，我说，斯言，从此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叶霎时和苏泱泱这两个名字。
霎时，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你。
2月20日，这是我的生日。新学期的开始，一桌人。林翘张大眼睛，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俊美的男人，霎时霎时，哪日承欢不要你，我做替补。
向晚响亮地在她头上敲响一个爆栗，也不怕斯言立刻找霎时拼命。
斯言就笑，她哪里还有指望，姐姐那么爱霎时，霎时那么爱姐姐。在那几个月，霎时天天给姐姐写一封信呢。他们两个人就是要面子。不过现在都好啦。
霎时，我们依然还是擅长眉目传情。但是我的手和你的手相携于桌底。向晚已经决心去往重庆，那里有她的连环等在那里。霎时，向晚空出的那个房间，你义不容辞填进来。那株干枯的檞寄生，悬挂在我们的门沿。霎时，我多么高兴大家都有美好的结局。即便未来依然有不可预测的风雨，但是霎时，让我们这样携手一直走下去。
倘使一定要加一句话来为这故事结尾，那么我要写，霎时，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