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不得伤痛,一口气跑到仙素箫的碎片之地,急忙蹲下身来拾起早已湿透的檀木盒子,倒掉里面的积水,然后快速拾取着仙素箫的碎片,一一放进檀木盒子里。
足足费去了半个时辰,我才捡起最后一块碎片,却已累得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剧痛,鲜血的流速比刚才快了数倍,身上有一种刺骨的冰冷。
我咬紧牙关,放好碎片,感觉好累,好累,全身乏力,好想躺在地上好好的睡一觉,可我知道我不能就此倒下,一旦倒下,我必死无疑。
死并不可怕,但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我答应过母亲的事情我也一定要办到。
包裹好檀木盒子,我重新背在背上,抬头看向渐渐昏沉阴暗的夜空,雨水不停的倾砸在我的脸上、身上,没有变小和停止的意思。
不知何时,那只小黑猫已经来到我的身前,它微微抬头,淡淡的看着我,眼脸里除了淡漠,看不出任何别的表情。
然而奇怪的是,大雨之中的小黑猫,一身黑色华贵锦缎般的毛发却滴雨不沾,依然光洁亮丽,我缓缓睁大眼睛,无法置信的盯着小黑猫。
小黑猫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一转身,幽灵般迅疾无比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阴暗之中,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强烈地晕眩感,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在急速的旋转起来,双腿一软,我直接摔倒趴在地面上,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让我清醒了三分,模糊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然后我看见了一片迷糊的亮光,在巷子深处。
有光的地方一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温暖。
细密的雨幕将那原本模糊的亮光切割成了一点点,在风雨中微微摇曳,却给我一种向往的温暖。
我趴伏在泥泞里,抬头看着那那片微光,豆大的雨滴一颗颗砸碎在我的脸上,深呼吸,我咬紧牙关想要让自己站起来,可是全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力气,有的只是无穷的疲惫和冰冷。
生命正在一点一点从我的身体中流失,灵魂之火正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我真的要死了吗?
我猛然惊醒,盯着那一片微光,咬咬牙,狠狠道,不,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要活着,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开始一点一点向那片亮光爬去,每挪动一寸,我都需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毎挪动一寸,我身上的伤口都会带来一阵尖锐的疼通。
我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爬着,如此停停歇歇,短短的距离,却爬了很久、很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从我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巷道,又很快被大雨稀释掉了。
那是一扇紧掩着的斑驳的木门,那温暖的灯光便是透过门缝照亮了我近乎绝望的世界。
我抬起头来盯着那扇木门,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温暖,身体已经麻木,只剩下急促而剧烈的喘息声。
我抬起湿淋淋的虚软无力的右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敲了一下那扇木门,敲出的声音却很小,完全被雨声所掩盖,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屋里的人又怎么听得见?
雷声炸响,闪电如银龙,瞬间照亮了昏沉的夜空,张牙舞爪着盘旋咆哮,仿佛要将整个雨夜撕碎毁灭。
我趴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渐渐平缓,一点一点的凝聚着力气。
右手稍握成拳,深呼吸,然后狠狠的砸向那扇老旧的木门,然而雷声同时炸响,完全掩盖了我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救命的声音。
我虚软的右手和脑袋无力的垂落在地面上,肮脏的血水没入我的口中,我缓缓挪动脑袋,侧脸看着在雨夜中盘旋起舞的银龙闪电,看着那明明灭灭的夜空,那一刻我突然想笑,难道是老天爷要让我死?
感觉有炙热的液体在我的胸口中翻腾沸腾,然后汹涌向我的咽喉,自我的口中喷薄而出,很快就被雨水稀释溶解。
那温暖的灯光就在眼前,只隔着一扇木门,咫尺的距离,我却被阻挡在门外,阻挡在一个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的抛弃了。
我迷糊的目光透过那细长的门缝,呆呆的看着那微微跳跃着的亮光,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微微扯动嘴角,静静地看着那温暖却遥远的亮光,风声、雨声、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好像都消失了,万籁俱寂,只剩我那孤独的灵魂,飘啊、飘啊、不知要飘向何方,去寻找那渴求着的光明与温暖。
然而那扇木门却突然的轻轻的开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我用力睁大控制不住想要合上的眼睛,首先看到一双简单却不失优雅的白鞋,往上看是一袭洁净而素雅的白裙。
来人撑着白色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门内,微微低头看着我,我竭力抬头看着伞下之人的面容,因为十分昏暗,也因为我视线的迷糊而看不清切,不过她那双眼睛却十分亮,亮如寒星,凌冽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然而那双寒星在我的眼里却是无比的明亮与温暖,我动了动嘴巴,用只有我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救我。说完之后,我便笑了,晕了过去,然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我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黑暗中,梦见母亲正在吹奏仙素箫,母亲和仙素箫闪烁着虚幻而又迷离的光辉,吹着吹着,母亲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细微而明亮的裂缝,那裂缝越变越大,越变越多,很快便布满了母亲那张绝美却又无比哀伤的脸,布满了母亲的全身,甚至于母亲手中的仙素箫上也出现了无数的裂缝。
那些裂缝突然崩裂开来,母亲连带着她手中的仙素箫都在瞬间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散落在天地间,散发着清冷而又寂寞的白光,仿佛千千万万只萤火虫。
我急忙伸手去抓,抓到手中之后,它们却迅速的熄灭,然后归于虚无,我呆呆的看着它们一片一片熄灭,而后不复存在,天地间陷入一种沉重而压抑的黑暗之中。
那黑暗仿佛无边无际,没有一点声音,没有风,没有雨,什么都没有,除了死寂还是死寂,一种让人恐惧和疯癫的死寂。
我我想动,想快速奔跑逃离这里,却动不了,我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我想说话,想大声呼吼咆哮,却发现早已没有了嘴巴。
我好像一尊被遗弃和放逐的雕塑,枯守在那死寂黑暗的原地,只是为了等待,未知而长久的等待,直到渐渐腐朽和溃烂,不复存在。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两点灵光,那是一种极致的黑,黑到了极致,便能发出光来。
那两点黑光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一双黑宝石眼睛。
当那两点黑光距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亮,那笼罩和囚禁着我的死寂黑暗,迅速退却散去,在我的双眼中出现了一团温暖而又璀璨的白光。
我开始恢复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然后我看到了那只小黑猫。
白光中,那只小黑猫正淡淡的看着我,神色从容而又优雅,不待我反应过来,突然向我扑来,直接将我扑翻在地。
小黑猫张开嘴巴,露出它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向我的咽喉。
我尖叫着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猛然抬头看向那微亮的窗台,竟然看到了那只小黑猫,正用它那双漆黑而又纯净的黑宝石眼睛盯着我,对视间,它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诡魅而又邪气,不等我反应过来,它转身跳下了窗台。
我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急忙踢开身上的被褥,快速下床,光着脚跑到窗边,往窗外看去,却早已不见了那只小黑猫的影子,那一刻我很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