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注定要创造属于自己那与众不同的轨迹,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名字以及名字背后的故事。如果有一天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轨迹都不复存在,那么又有何能证明你的存在呢?
元商想寻找孟衡在这个世界的痕迹,最终夜却告诉他无迹可寻。于是孟衡到底是何人这个问题开始在他的心里悄然地生根发芽。
当向易出现在星霜阁的时候,元商脑海里浮现的正是和孟衡相遇之后的点点滴滴。
“少丞,刚刚从你房里出去的姑娘是哪个?我怎么从未见过?”向易,镇国将军向勉之子,现任兵部侍郎,与元商是多年好友。
“我这王府里,你没见过的姑娘多了。”元商半躺着,用手将锦被往上拉了拉。方才孟衡出门之前才说过要他好好躺着休息,未曾想她刚出门,向易就突然造访了。
“不一般,不一般。”向易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可是第一次见有姑娘出入这星霜阁,唉——”
向易见元商似要开口辩解,忙抬手阻止,复又道:“你可别说你闲云苑里的丫头们。就算是丫头也鲜有能进你这星霜阁的。更别论往你这屋里送药了。还有——”
向易欲言又止。他方才确是瞧见那姑娘身上的一袭流彩暗花捻金百蝶披风。那披风,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还有什么?”元商问道。
“还有——还要那姑娘长得真是不错,哈哈——”向易笑着,一对剑眉微微地抖着,左嘴角硬是扯出了一个弧度。
“虽然你说的是实话,”元商盯着他看了看,然后微叹了口气道:“可是你方才想说的不是这个。念平啊,你撒谎的功力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向易闻言当即敛了笑,道:“如此,你当是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不过是一袭披风罢了,也值得你这般讳莫如深。”元商浅笑着,眼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讳莫如深?也不知当初是谁那般吓人?”向易轻哼了一声,连声调也高了几分。
沉默了几瞬,向易又道:“你真的将她忘了?因为刚刚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何来历?”
向易连着三个问题,元商听完笑了,道:“念平,你这三个问题难度太大。我一个也回答不了。”
向易怔怔地看着他,道:“所以你连那女子是谁都不知道,却敢放她在身边,让她给你端茶送药?还将那压箱底的披风给了她?”
“那女子名唤孟衡。我让夜去查过了,竟一点痕迹都没有。”元商瞥了眼床头边的壶和茶碗,那冒出的热气似乎越来越少了。
“怎么可能?”向易拿起壶,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元商。
“这是她走之前特意放在床头的。”元商喝了口水,说道。
“啊?”
“这水,是她特意烧好了拿过来的。没有放茶叶。”元商慢慢诉说着,“如果她确是别有目的,那隐藏得真是够深。”
向易见他嘴边的笑意慢慢加深,却觉得周身冷意越发凝重。
“你不能将这样危险的人放在身边。”向易夺过他手中的茶碗,道:“我不能看着你拿生命来赌。”
“危险?不,念平,你想错了。目前看来,危险的不是她,而是我。”元商伸出手,想要将向易手中的茶碗拿回来。
向易将茶碗往身后藏去,问道:“这是何意?”
“那披风,你知道,朝内那些人也知道,昭瑾公主也知道。如果孟衡背后有人,那人势必会提醒她那披风的意义。”元商趁向易出神之时,往前一探身将茶碗夺了回来。
“你看,被你一折腾水都凉了。快给我再倒一杯。”元商说罢,将茶碗往床头一搁。
“你真的是这般想的?”向易将加了热水的茶碗递给他,道:“你能肯定自己不会被她的美色所迷?如果对方所图不止你的性命,而是更长久的东西,怎么办?”
放在唇边的茶碗一顿,元商轻轻地啜了口开水,道:“如此又有何惧?再说生命漫长,正闲无趣。她要来,我便慢慢陪她玩。”
“罢了,罢了。你且折腾吧。有昼夜两兄弟在你身边我也不该操心。你就安心养病,后面的戏还等你上场呢。”向易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哎,念平,帮我倒杯水再走啊!”元商朝他喊道。
“你自便,我得回去睡觉了,困死了~”向易的声音飘荡在星霜阁内,人已不见了踪影。
一夜过后,晨曦洒进闲云苑,孟衡又准时出现在星霜阁的楼梯拐角处。
“孟姑娘来了啊。”元商身披织锦狐皮大氅,端端正正地坐在黄花梨雕竹文案后,手里捧着一本《抱朴子》。
孟衡见状忙将药搁在方桌上,然后跑进书房站在元商身边道:“你怎么下床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会落下病根的。”
“落下病根也不怕,有孟姑娘照顾,一样长命百岁。”元商放下书,扬着一张笑脸看着她。
明明是放肆的话语,孟衡却没有半点怒气,反道心中生出一股忧愁。
“我又如何能照顾你一世。过几天我便要走了。”孟衡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越发灼热的视线。
“不准走。”他说,语气坚定。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要找到回去的办法。”孟衡依旧低着头,右手不觉就抚上了胸口,那层层的衣锦下是她仅剩的,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
“你现在有办法吗?”他的语气变得十分柔和。
“没有,但是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那你先留在这里。我帮你找回去的办法。”他的话听起来再真诚不过。
“我——”孟衡想要拒绝。
“就听我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放任你出去受人欺负。”元商道。
“好吧,你先来把药喝了。”孟衡没有再说什么,抬起头来,视线却投向了窗外。
红瓦红墙,一层复一层,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头。孟衡知道墙外的世界和墙内的世界一样不属于自己,或许比墙内的世界还要陌生复杂。可是,她仍不清楚留在这里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