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被人绑架。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她不知道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死了,能否回到现代。可是她想多半是不会的,毕竟她不是魂穿,而是身穿。然后她又觉得有些亏,自己一直战战兢兢,不敢过多地融入这个世界,最后却在嫁人的前夕遭遇生死危机。
孟衡被蒙面人提着腰,飞跃山林,元商在她眼中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最后消失不见了。风在耳边呼哧呼哧地吹,偶尔有树叶擦过她的肩头。她紧紧地闭上了眼,身体的不适让她很快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到了西边,阳光正好从矮榻旁的窗口穿过,照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挡在眼前,然后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孟姑娘醒了啊——”
孟衡迷迷糊糊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循着声,定睛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方桌旁正坐着一个男人。那人约摸五旬左右的年纪,花白的头发用一玛瑙方形冠束着,鸦青色的对襟长袍上绣着精致的宝相花纹。虽然只是略略地打量了一番,孟衡却觉此人气势风度非凡,端坐在那儿也给人一种威严压迫感。
“您是?”孟衡挺直腰背,坐在矮榻边沿问道。
“我是元商的父亲。”
元博说完,倒了杯茶,然后起身走到孟衡面前,将茶递给了她。
孟衡还没从他方才那句话中缓过来,见他亲手递了茶来,连忙站起来接过茶,道:“谢谢叔叔!”
元博见她这般紧张,轻了一声,道:“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听说儿子要结婚了,想看看未来儿媳妇罢了。”
孟衡确是紧张了,但是元博的一句话却让她思绪清晰了些。之前蒙面人那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元商写罪己书的场景越发诡异地浮现在她脑中。她不明白,如果眼前的男人真是元商的父亲,为何会这样做。
“你觉得少丞是个怎样的人?”
元博随意地在屋里踱着步,一双手背在腰间,看起来真只为和未来儿媳妇闲谈的样子。
孟衡一愣,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她低头思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博很清楚他的那个儿子与自己有嫌隙,所以元商才会迫不及待地一承袭了王位就将他赶到这熙园。他的那个儿子,自负得很,这一点倒是和他很像。他想知道以元商的个性,究竟会再爱上怎样一个女子。
可是,当他看到孟衡,他是有些失望的。这样柔柔弱弱,又没半点背景的女子,真是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元商喜欢的就是这样文静的女子,之前的乐岚曦也是这样的。
“虽然我是他的父亲,但我还是想提醒姑娘一句,他非善类。你这样的女子跟着他怕是会吃亏。”
元博出言试探。元商编造的那套故事,他一点也不信。
孟衡看着他,眼里有讶异、有不解。眼前的人真的是元商的父亲吗?这个疑问再一次浮现。或是,这位父亲觉得她与他的儿子门不当户不对,想要她知难而退?
她想不通,但是她还是回答道:“我愿意嫁给他,即使吃亏也是我自己选的。”
元博停下了脚步,离孟衡有一丈远,他却清楚地看见了她脸上的坚决。呵,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他倒是看错了这女子,也看错了他的儿子。谁能想到外表看起来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也有这样的一面。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有人说道:“老爷,人来了。”
“嗯。”元博应了一声,转而对孟衡说:“那么,希望姑娘不要后悔。”
他望了孟衡一眼,然后就转身出了门。孟衡擦了擦手心的汗,刚刚那一眼,她分明从中体味出了警告的意思。果然,这位父亲还是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吧。
相较于孟衡全然不知情况地猜测,元商却是大致猜出了父亲此番的目的。他的父亲想要他的罪己书不过是一方面,主要的不过是想警告他。
果然,元博一进门,对元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结婚了,我这个做父亲的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外人乍一听,或许会以为这是父亲在和儿子抱怨。只有元商知道父亲是因为自己脱了他的掌控而愠怒了。
元商没有回答他的话,从袖中取出罪己书放在案几上说道:“你要的罪己书。现在,我要把孟衡带走。”
红色的案几上光秃秃地摆着一方小小的信笺,信笺上没有任何落款。元博拿起信笺,捏在指间翻转把玩,道:“写得让我满意了,人你才能带走。”
“呵——”
元商看着面前那个所谓的父亲,冷笑了一声,道:“您肯定满意。”
元博听他这般说,也不拆信笺了,手指一松,信笺就飘落回案几了。他仰起头看向元商,剑眉间的眉头微皱,道:“为了一个女子,你连罪己书都愿意写了?我看,哪日怕是连文睿王这个头衔也可以抛了吧。”
元商最是讨厌父亲这样的嘴脸。他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小就没管过他,还将哥哥送进坟墓的父亲有什么资格插手他的人生。
他讥笑道:“您放心。我又不是哥哥,我一向不是那专情的种。毕竟是您的孩子,哥哥像母亲多,我却是更像您不是吗?”
这话虽是气话,但是却还有几分真的。元博以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元湛的身上,因为他是嫡长子,生下来的那天就注定要承袭王位。可是,元湛的脾性和元博没有一丝相像之处。元湛温柔多情,待人和善,倒是更像他的母亲。元商不同,他骄傲自负,有的时候,元博觉得他简直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对于这一点,元商心里一直是不承认的。所以,他才会用此话来讽刺元博。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肩上负担的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切不可像你哥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毁了——”
“没什么事,我把人带走了。”元商不想听他提哥哥的事情,很快就出言打断了他。
“行了,人你就带走吧。我让煞给你们备了一份礼,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好。”元商没有回头看他,只答了一声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