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衡从来都不是贪酒之人,在以前她最多喝几杯啤酒,那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是,不知为何,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却是有些爱上酒这种东西了,也因此醉了两回。第一回,她喝多了只是晕乎乎地睡过去了。而第二回,却是闹腾多了。
“姑娘,我们回屋休息吧。”苒翠跟在孟衡身后,见她走路有些晃想要伸手去扶她。
孟衡却一把拦住了她,目光灼灼,道:“我没醉,我自己走。我要去看看后院的兰花。”
苒翠脑中不断浮现的是上回在风语亭的场景,还有公子紧皱的眉头和如霜的脸色。她心头一颤,想着若是今日又碰上公子就惨了。
“姑娘,我们等明日天亮了再看吧。现在这黑漆漆的也看不到什么。”苒翠跟在她身后,想扶又不敢扶。
孟衡一抬脚出了门,踉踉跄跄走到后院中,望着一片黑暗道:“苒翠说得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啊——你去提盏灯来,这样不就能看清了。”
苒翠从未见过酒醉之人,不知道旁人醉了是什么样子,只是姑娘这样的她真是有些招架不住。明明已经醉了,思绪却是明晰的,她想把她哄进屋子怕是难了。苒翠无奈转身进屋去取提灯。
孟衡一人站在漆黑的院中,抬头只见点点星子都像蒙上了一层蝉翼,清晰中带着点朦胧。她微微张开手臂,头扬着,让风吹散那一头青丝,让花香随着风从身边绕来又绕去。兰花,高洁典雅,连香味也是这般不浓重不谄媚,只是静静地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而芙蓉,虽芳艳,却同样属清丽的一类。喜欢兰花和芙蓉的女子,定是一个高贵又清雅的女子,孟衡想着,脑袋又重了几分。
昏沉,昏沉得很。孟衡摇了摇头,却觉头更重了。一阵风吹来,她向着风去的方向倒在了花丛间。鼻尖的兰花香重了几分,孟衡微微扭动着身子,耳边随即传来花草簌簌的声音。怕是自己将原来主人精心培养的兰花压倒了不少,孟衡想着,心中又是一阵轻叹。
苒翠提着灯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身穿嫣红兰草云纹镶边袄裙的女子卧在兰花丛中,发丝铺了一地,有的缠在兰草上,有的贴在泥地上。苒翠一惊,忙跑上前,将灯放在一旁,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是,醉了的孟衡又岂是瘦小的苒翠能扶起来的。苒翠使了半天劲也未动孟衡分毫。气喘吁吁的苒翠想了想,现下只得找昼来帮忙了。苒翠先是跑回屋取了床被子盖在孟衡身上,然后又跑出花间苑去找昼了。
可是苒翠未曾想到,她出了花间苑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元商就来了。那会儿才到子时,照往年,元商要过了子时才会回来。今日却是例外。
元商才到花间苑,就瞧见那扇木门竟是敞着的。他将夜留在院口,自己悄声走了进去。走过芙蓉间的曲径,跨进小楼,绕过芙蓉山水屏风,踏进香气满溢的后院,元商就见那小径上放着一盏四角镂空牡丹琉璃灯。那一盏灯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地,灯光的边缘处可见一席红锦雪绒被铺在地上。
元商慢慢走近,瞧清那锦被下露着孟衡的一张小脸,那张雅静的脸正透着红晕。元商细嗅到花香中夹杂着一阵酒气。他微微皱眉,走上前蹲在女子身边。
他一伸手就将孟衡半抱在怀中。女子被人扰了清梦,不满地砸吧了下嘴。
元商轻拍了几下她的脸颊,道:“看来以后府里的酒我得好好藏起来。不然被你这个小酒鬼偷喝了就麻烦了。”
孟衡在睡梦中,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如蚊蚋般,迷蒙中睁开眼就瞧见了元商的脸。她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不觉间却将食指放在了他的唇上,一脸嫌弃道:“你好吵。”
元商虽然不喜孟衡喝酒,却不得不承认喝醉了的孟衡比平时还要可爱些。他轻轻捏住孟衡的手,笑道:“你还敢嫌我吵。你说,今日喝了这么多酒又是为了什么?”
孟衡靠着他的肩,微微歪着脑袋望向他,不觉间眼眶都红了,连说话都带了些鼻音:“还不是因为你。我说要离开这王府,你说我是救命恩人不让我走。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米虫,等能回家的时候开开心心地回家。你却说要我做你的妻子。你要我怎么办?要是嫁给了你,我还怎么回家啊?”
元商微曲手指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柔声道:“嫁给我以后,你想回家,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孟衡打开他的手,边哭边说道:“不可能。你肯定不会和我回去的。还有像你这样逛窑子,和公主暧昧不清,还留着前任住过的院子的人,我家那边是没有女孩会嫁的。”
元商想自己方才觉得喝醉了的孟衡更可爱完全是错误的,他好不容易制住她的手,道:“那日去扶风阁不过是为了让昭瑾死心,我对她没有半点想法。至于你说的前任,那不过是过去的事。”
孟衡听了他的话,眼泪渐渐少了,轻轻抽泣道:“也是。以你这样的颜值,在我们那儿定是粉丝无数,有公主那样的迷妹也是正常。前任,谁都有,也不能怪你。”
元商侧耳仔细听着她的话,却发现很多词他从未听过。
“阿衡,颜值是什么?粉丝还有迷妹又是什么?”元商疑惑道。
“你教我识字,我就告诉你。你知道吗?我好歹是大学毕业,来了这儿觉得自己就是个文盲,打击太大了。”孟衡说着吸了吸鼻子,似是又要哭出来。
元商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阿衡乖——我教你识字,你别哭了。”
孟衡闻言抬手擦了擦眼睛道:“真的?”
元商笑着望进她的眼里,那双眼睛被泪水洗过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他轻轻又手指替她梳着散乱的发,道:“真的。以后你是我的妻,我怎会骗你。”
饶是孟衡醉了,听了元商这般的话还是觉得脸如火烧般。她偏过头不去看他,道:“谁说了要嫁给你。”
元商将手伸到她的腰下,微一用力就将她连锦被抱了起来。他低下头凑到她的颊边,轻声道:“这可由不得你。过了今晚,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孟衡躺在他的怀中,抬起眼只能看到他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一阵风袭来,寒意从锦被下溜进她的体内。她只得将头往元商的怀中又靠了几分。元商察觉到她的动静,将她抱紧了些。孟衡脑袋依旧沉着,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是攀上了一处绝壁,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布满荆棘。
罢了,脑袋不好用,便由着心来吧。孟衡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