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江南小城依旧雨水不断,绵绵如春雨般,却又夹杂着丝丝寒气。孟衡裹着被子侧躺在地毯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露天阳台上的植物一棵棵都抖擞着,一点也不像她一般惧怕这样阴暗的天。再远一些的外面,雨幕连着河面,连河上的端庆桥也看不见了。孟衡恍惚间想着,下雨天的端庆桥是不是一如以前那般别有一般风味,以至于阿婆常常下雨天去那儿驻足。
距离外祖母去世已经快一个月了,孟衡的家人从加拿大赶回来办完老人的葬礼后,曾劝她一起去加拿大。可是,孟衡拒绝了,她不想离开这座城市,尽管这里的工作不如意,可以亲近的朋友也没有几个,可是这里还有她的阿婆和这幢小房子。
“喵——”一只咖啡色的猫咪在她脚边蹭着,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小孩。
“茉茉,饿了吗?”孟衡曲着身子问道。
“喵——”这只名叫茉茉的猫咪似是听懂了她的话,软绒绒的身子又朝她靠了几分。
孟衡没办法,她自己饿了还能忍一会儿,茉茉饿了就开始撒娇折腾人了。无奈,孟衡只得起身去柜子里给茉茉找猫粮。
那是一个立在玄关和客厅之间的隔断,上面是镂空的雕花屏风,下面的柜子用来放些杂物。孟衡先打开第一个柜门,拎出一个袋子,她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一袋猫粮已经快见底了。
“这么点不够你吃吧?”孟衡浅笑着蹲下了,抚摸着蹭在她脚边的茉茉。
“喵——喵——”茉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孟衡手中的袋子,迫不及待地叫着。
“不急,我给你拆一袋新的。”孟衡伸手拿出靠里的一袋新猫粮,一张牛皮信封却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信封的正中央是外祖母隽秀的小楷字体,“囡囡亲启”四个字让孟衡好不容易平复了些时日的情绪又起了波澜。
孟衡将猫粮搁在地上,小心地拾起信封。茉茉见猫粮就在眼前,主人却不给开,着急得用猫爪将那袋子挠来挠去。
孟衡原本也如茉茉一般,急着想把信封拆开,可是一瞬之后她又有些不敢去拆了。毕竟那是阿婆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孟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只是将信封捏在手中,仔细端详着。泛黄的纸张上除了外祖母用浅蓝墨水写上的几个字,并无其他任何字句。倒是纸张的左下角印刻着一个小小的圆形图案。因为蹲着,背对光线的原因,孟衡无法清楚辨别它的具体形状。
为了看清那个图案,孟衡准备站起身来。谁知,刚起身,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眼前一片黑暗。孟衡自是没有看到在她站起来的同时,那颗挂在她颈上的玲珑珠也突然散发出了冰蓝色的光芒。
茉茉仍自顾自地在扒拉那袋未开封的猫粮,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袋子窸窸窣窣以及墙上挂钟不紧不慢的声音。而当孟衡消失于这个空间的时候,时钟上指向的正是下午17∶09。
比光明更先到来的,是一声巨响和浑身的剧痛。孟衡艰难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雕花大床和一对搂抱在一起的男女。
女人的衣裳已经褪指腰间,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抚在她的背上。女人的长相是极艳丽,如天鹅般的颈项微微后仰,任由男人在下方攻城略地。可是,奇怪的是,如此情况下,男人的发髻却没有一丝纷乱,甚至连身上的衣袍也整齐得很。
孟衡完全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她不明白自己不过起个身,怎么就如戏剧换幕般,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见到了全然陌生的人在干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一双冷寒的眼正盯着自己,正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孟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敌意,却依旧不知如何应对现下的状况。而与此同时,身后“砰——”的一声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元商,你给本公主出来!”孟衡偏过头就看到一张俏生生的脸。来人身穿水粉色牡丹描金团绣襦裙,披着一面雪白貂毛披风,一头青丝挽成飞仙髻点缀着描金点翠发钗,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却也不失气度。少女的身后跟着三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其中两个腰间佩有刀剑。
“你——”少女刚冲进门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待看清室内的景象,脸上竟是浮了些红晕,连说话也有些无措了。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起初的模样,怒气冲冲地指着床上的男子喊道:“你怎么能这样?你一个堂堂文睿王竟然来这烟花之地?”
孟衡一脸懵逼地看着少女,文睿王?那个奇怪的男人?
“你哥哥来得,我怎就来不得?”元商松开怀中的女人,自然地坐在床沿上,未着履的双脚也毫不在意地放在床榻上。
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孟衡却见少女的香腮又再次飘起了红霞。孟衡心下倒是有些同情这少女了,碰上这么个讲歪理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本以为少女会就此罢休,没想到她虽一时语塞,却一直在寻思着反击之法。孟衡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算计进去。
“一个还不够?你还又找一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女人?穿得这般怪异,难道是异国人?”少女这话虽然是对着元商说的,手指却掉转头指向了半躺在地上的孟衡。
如此一来,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孟衡。不伦不类?也是,在这一群穿着古代服饰的人当中,孟衡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了。虽然在她看来却是在正常不过,一件白色蕾丝吊带裙外加一件驼色针织外套,还有一双掉在一旁的米色棉拖。
孟衡伸手将左肩滑落的外套向上扯了扯,正准备出言反驳。
“只要我喜欢,不伦不类又如何?怪异又如何?”元商低沉的嗓音带着笑,让孟衡和少女同时僵在原地。
“你说你喜欢她?”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她就要哭出声来。
孟衡只觉脑袋开始胀得厉害,一个奇怪的男人,外加一个神经质的少女,让原本就在状况外的她更加混乱。
元商没有回答,反而慢悠悠地开始穿鞋,然后朝少女身后那名未佩刀剑的男子吩咐道:“昼,把我喜欢的人带走。”
“三公主,得罪了。”昼朝少女微微拱手,然后绕过她站到了孟衡跟前。
孟衡环视了一周,最后不得不承认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听自己的意见,只得微叹了口气。
“姑娘,你先跟昼走吧。”昼站得笔直,说话语气也是不卑不亢。
孟衡没说任何话,想要自己站起来,却没想到浑身的疼痛让她完全直不起身子。
三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开口就道:“今天你能把她带走,我看你有没有本事娶她?你难道忘了你哥的下场?”
孟衡拂开了昼想要扶她的手,勉强站直了身子,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这场男男女女她哥和他哥的戏码,她看不懂也不想看了。
只是在转头之际,她还是瞥到了元商那骤然冷下的脸,竟是隐着一丝杀气。
“忘了如何?没忘又如何?这都不是你昭瑾公主该管的事情。”元商一字一句地说着,竟是带着浅浅笑意。孟衡听着,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奇怪得很,竟能笑着说出这样的狠话。
模模糊糊地传来少女略带哭腔的声音,孟衡和昼慢慢走远了,也未能听清后面的话。不过两人倒也都不关心,昼是相信元商能处理好,孟衡却是本来就恍惚,根本没有心力去理会。她只想睡一觉,不管这奇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