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软软，流淌不息。
青衫男子又削了两根木枝，均是往水底一扎，鱼儿就串于尖端之上了。小猴儿沉在水里，使劲去抱那条大鱼。青鳞大鱼尾巴一甩，抽得他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斗。还没站稳，又急忙扑棱着钻出水面换气。
青衫男子却不管它，自顾自的拔出另两根木枝。两尾鱼一黑一红，在空中做最后的挣扎，眼看着还没死透。李秉递过红鱼给徐木。红鱼尾巴急摇，甩了一脸水花在他脸上。他目光一抬，却是看到那黑鱼正呆呆愣愣的瞅着他。
“我要黑鱼。”徐木没接那尾红鱼。
李秉毫不在意的把黑鱼给了他，拿出短剑，把红鱼开膛破肚。他的手法颇为熟练，手起手落间，一团内脏扔入火中，刷刷刷削去鱼鳞，一条鱼便已串在火上烤着。
徐木直勾勾的盯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时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小猴儿一声欢快的叫声，湿漉漉的自岸边爬上来，两个小爪子吃力的拖拽着那根木枝。徐木不由一笑，走过去帮它。他拿起树枝一端，小猴儿仍不松爪，于是被吊起在空中一阵摇晃。
它叽叽咕咕的叫着，周身兴奋的颤动不止。徐木把树枝提出水面，尖端忽的一松，那鱼滑入水中。鱼一下子隐没在水面波纹之下。小猴儿一声疾呼，放开树枝，跳到岸边趴在水面上往下看。小家伙盯着水下良久，几次跃跃欲试跳到水中，还是有些犹豫。它方才在水下似乎吃了些苦头，不敢轻易下去了。最后小爪子一枕，靠在水边垂头丧气的歪着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
后边青衫男子专心翻烤着他的鱼，好似完全不知晓这边发生了什么。徐木看着小猴儿失落的样子，有些好笑。他裤脚也不挽，奔着鱼儿滑落的地方冲去。
那鱼被木枝贯穿，伤势本是极重，早已丧失行动能力。不过小猴儿在水底又拉又拽，使得木枝大为松动，这才让其轻易掉入水中。鱼儿残存着最后一口气，在水底任由水流带着它向前走。
徐木在水面凝神观察，可天色已暗，根本不知道鱼儿去了哪里。小猴儿见他跃入水中，顿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但见他在水上发呆，又急恼起来。它在岸边人立而起，大大的张着两个小爪子，对着徐木叽叽咕咕叫了一阵。
徐木过了会才明白它的意思。自己方才不就是这样抱它的吗？
他急步走去抱起小猴儿，小家伙捂着眼不敢看水面，钻入徐木怀中半天不动。原来它竟格外怕水。可一想到它先前什么也不顾的跃入水中，还硬生生扯出木枝来，倒会以为它极擅长水性呢。
小猴儿躲了一会，好似安心不少，几个起落间爬上徐木头顶。它目力惊人，在这十分昏暗的时候，也能看到水底的动静。它对着水流的方向遥遥一指，叽叽叫着，徐木便往那走去。
水底果然有一个暗影在动。
小溪中石子众多，滑滑溜溜，走快些就会跌倒。徐木身体这时又还虚弱，竟有些追不上暗影在水底的速度。不知不觉，水势转急，暗影跑得更快了些。徐木勉强加快速度，在水中一步深一步浅的追赶而去。小猴儿看那暗影越去越远，不由焦急的在他头上磨蹭着爪子。小爪子伸出几根利刺，刮得他一阵肉痛。
天黑了。
他们两个又涉水走了会，小猴儿仍一个劲指着某个方向，但徐木什么也看不见了。
“咱们回去吧。”
小猴儿叽叽叫着抗议。
徐木左右一看，他们都不知道走出多远，四周一片陌生。
漆黑的树林里有许多莫名的虫声。
天上有几颗星星，没有月亮。
徐木在冰凉的水中站着，却感觉双腿上热麻麻的。他目光一扫，忽的瞧见几步开外一个暗影在水底不动。那鱼似是不知何时被某个石块卡住了身体。徐木小心翼翼的朝暗影走去，此时也不知那鱼是死是活。小猴儿察觉到他的举动，一下子也发现那暗影，头一次屏住呼吸安静下来。
一人一猴紧张兮兮的方才踏出两步，暗影一动，游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不是那条鱼。
徐木不由轻笑，“再找不到了吧？我回去替你重新抓一条。”
小猴儿趴在他头顶，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咕咕声，神情有些颓靡。徐木的腿有些凉了，他决定上岸去。
岸边一声轻响。
小猴儿身体骤然紧绷，盯着某个地方一瞬间弓起身子，嘴中露出小小尖尖的獠牙。徐木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吓了大跳。
一双鬼火般的幽幽绿眼出现在岸上。
那东西藏在阴影中，看不出形体，只露出渗人的绿眼来。小猴儿如临大敌，盯着那里浑身簌簌抖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绿眼仍静悄悄的望着他们。
绿眼一动，往前走出一步。
两步。
三步。
小猴儿沉默了一会。
四步。
再过一步，绿眼就要踏入水中。
“吼！”
山林震动，徐木头顶炸响，他险些坐倒在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小猴儿的咆哮。谁都想不到，它那小小的躯体里，竟会发出如此可怕的怒吼。山林中的猛虎，在这咆哮声中，也会退却！
绿眼轻眨，停住了。
它静静站了会，在水边扒拉起一个东西，一个纵身往后跑了。徐木这才发现，那不过是只比小猴儿稍大些的小动物。小猴儿又哀嚎几句，却再发不出先前那般恐怖的吼声来。
徐木哈哈大笑起来。
他现在明白了一件事。刚才那绿眼小动物，扒拉叼走的，分明就是一条鱼。鱼十有八九就是他们一路追寻的那条，可是却被别人捡了个漏。小猴儿只怕瞧得分明，眼看着自己的鱼就要被抢走，竟发出那震天的咆哮来吓它。可惜鱼还是被抢了。
小猴儿呜咽几声，钻入徐木怀中，可怜巴巴看起来委屈异常。
徐木边笑边轻抚它头上的毛，走上岸去。
在岸上走了几步，徐木低声抚慰着小猴儿，准备沿着小溪走回去。
风吹来几片枯叶，拂过他脸上。
他鬼使神差的往身后树林里望去，一个模糊的人影远远的站着，他肩上蹲着一个东西，眼睛投射出幽幽绿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