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喝醉了,我跟楚心儿谈纵横沙场、御敌国门之外的自豪快乐;谈大漠烟沙、塞北风雪的艰苦壮丽;谈生离死别、朝不保夕的悲痛无奈;最后,也说到了这次“平叛”之行的愧疚以及伤感。
楚心儿听的很入神,没有插一言。
她爱怜无限地看着我,一双秀目珠泪盈盈。她柔软的手轻轻把我抱住,压在她胸口,轻轻的叫我,“林郎,林郎……”
我挣扎着爬起来,举了杯酒,洒在地上,遥祭远方的那些“叛民”们。
我醉眼朦胧的对着来时的方向,说:“有朝一日,林某若能入中枢,握重权,必还你们一个清白,必还天下一个幸福安康!”
……
桂花的气味很香,楚心儿更香,我在平叛当中变冷的心终于又慢慢重新热了回来。
但我注定是一个劳碌的命,因为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一纸命令又来了:明日,北上百里接驾!
原来皇帝听说南方平安了,要前去巡视,显其仁爱之心。
不过岭南实在过于遥远,他听大臣们说江浙也算南方,就准备巡视到杭州为止。我心里想着:幸好他没打算去岭南,否则在那个空无人烟的地方,他十有八九会饿死在那里。
巡视的这段时间,兵部让我们龙骑军派一支精锐部队跟御林军一起护驾,保卫皇帝和随行的七位王爷。
我的速风营很荣幸的得到了这个保护天子的任务。
大内副总管,一个老太监,带人来交代我们护驾应该注意的事项,什么该用心,什么该马虎,什么该视而不见,他交待得很仔细,完了又叹了口气,“大家小心当差吧,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可别自个儿触了霉头。”
原来就在皇帝出巡的前几天,他的玉玺就在皇宫被人给偷了。
也难怪他生气,数千禁军精锐、数百大内高手重重保卫的皇宫重地,居然会失窃,而且装玉玺的盒子里还留了张字条,写着什么“时迁拜谢”,简直是无法无天到极点了。
而且皇帝生气还有个原因,“既然这么周密防护的玉玺都能失窃,那么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贼就把我的脑袋也偷去呢?”
在这种情况下,保卫天子成了一件非常艰巨的事情。
我们这些人整天战战兢兢,夜不能寐,盘查严的就差让被盘问的人脱光衣服了。
让我们甘拜下风是同行的禁军,他们比我们更加严谨,他们真的让人脱光衣服接受盘查!
……
或许是我们兢兢业业的回报,这一个月来有惊无险,总算让我们平安度过了。皇帝终于决定起程回京城,他吃好玩好,抽空会见了几个当地的官员和富商,之后又娶了几个江南佳丽,算是关怀一下江南的百姓。
南方虽然精致,终究及不过京城,他呆腻了,所以要回去。
我长呼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让我觉得仿佛比一年还要漫长。我望着着皇帝的车队暗想,“但愿他再也别来南方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对我们还是大方的,他大笔一挥,赏了我们一笔银子,加上浙江官员赠送给我们的一些辛苦钱,我仔细一算,发现自己居然差不多凑够了她的赎身价了。
我很开心,于是在皇帝走后的第三天,处理完最后的几件琐事后,我率军回去建州,去赎我的美丽新娘!
……
我后来常常想,有很多事情,其实是命中注定的,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比如说我永远也进不了朝廷中枢机构,比如说我永远也掌不了重权,比如说我永远也无法为那些“刁民”平反,比如说,我永远也娶不了楚心儿。
我满怀欣喜的去妙音阁的时候,发现楚心儿不见了。
她这一次,是真的不见了。
盛名远播的她被一个相爷请去表演,再也没能回来,被强行带往京城。
高衙内,是高俅高太尉之子。
而高太尉,则是当朝皇上以及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六皇子景王赵杞身边的大红人。
除了皇帝和皇长子赵桓,景王是当今大宋势力最大的人。所以,皇上和景王身边的大红人,对我这样一个中下级的将领来说,自然也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而现在,就是这个庞然大物的儿子要跟我抢女人,他要抢走楚心儿。
……
我沉默着慢慢走回军营。经过杏子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已经是深秋了。杏子树光秃秃的,再没有一丝亮色。
快到军营的时候我有了决断,其实我也就剩这一个决断:抢妻!
……
左宗骁看着我准备形装,很担忧的问我,“你想好了?这是在和景王做对啊!你这一去,你的身家性命,你的前程,可就全完啦!”
我沉默的点点头,手没有停。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是男人两个最大的耻辱。
我不会为了前程和性命而放弃心爱的女人,我答应过要娶她,我就一定要娶她!
我是一个军人,我不怕死。
……
我赶了六天的路,累毙了三匹快马,终于在江南境内赶上了高俅回京的车队。
高衙内不在这个小车队里,他在陪他的老爹高俅。
带领这支车队的是一个高瘦汉子,带着青色的斗笠。我不知道他武功怎么样,不过他架子却很大。直到我挡在路口,一连杀伤了七名太尉府的侍卫,他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谁?”他皱眉道。
我昂首答道,“龙骑军偏将,林冲!”
他的眼神亮了亮,“我听说过你,拼命三郎林冲,久仰了!不知林将军拦截太尉府的车队,有何贵干?”
我举着我的长矛,遥遥的指着马车,“我来接我的妻子!”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突然道,“林将军,我们同为朝廷卖命。我叫斜风,在景王手下混口饭吃。”
青箬莅,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景王手下三大高手之一的“斜风”,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
“领教了!”我不再多言,举刀对准他。今天本就是准备好面对一场恶战的,迟早要动手,我不必再多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