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飘洒起来,使银装素裹的北国大地益发显得空旷辽阔、悠远宁静。
一队人马从天际缓缓移动而来,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是一串小黑点儿。
这队人马渐渐近前了,原来是被长绠拴着的几队宋人俘虏。
西路押解宋人俘虏的主帅斡离补端坐于火龙驹上,耀武扬威地吆喝:“喂,宋人俘虏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尽管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寒气逼人,道路冰封雪掩,难以行走,可我们依然不能减速!因为我们的西路大队比他们东路的路程远些,还要同时赶到燕京,而我们现在才刚刚到了遂城,所以我们务必顶风冒雪、风雨兼程、快速前进!”
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嫔妃们怂恿徽宗:“上皇,这数九寒天、冰天雪地的,我们至今还穿着单衣呢!都冻得直咳嗽、直颤抖,真的走不动了呀!你就替俺们求求情,在哪儿烤会儿火再走吧?”
“是的父皇,我和母后都冻得直流鼻涕了呀!”哭丧着脸的玉福亦哀求着父亲。
看着自己的亲人们都穿着单衣承受着这雪剑风刀的侵袭,徽宗也委实心如刀绞了!便大声向斡离补请示道:“启禀大帅,我们宋人都穿衣太单薄,现在风雪肆虐、天气骤寒,让人一时难以适应,咱们是不是在路边烤一会儿火,让他们稍微地歇息歇息,暖和暖和,再继续行军呀?”
“不行!如若耽误了行程,不能与东路大队同日抵达燕京,金主怪罪下来,你昏德公和本帅谁也负不了这个责任吧?”斡离补态度坚决地说。
众嫔妃听到这样的回答,都纷纷气愤地撅起了小嘴,流着泪抱怨起命运的不济来:“唉,咱们怎么这么命苦哇!这一路上死了这么多的人,刚说这好好歹歹地快撑到燕京了,庆幸咱们的命大呢,这倒好,正巧碰上就这鬼天气,别说得病了,光冻也把人给活活地冻死了哇!”
一听这么多人议论纷纷地抱怨,副将即大声吆喝起来:“都不要周瑜去当典——穷嘟嘟(都督)了!有劲儿就把它用在腿脚上,抓紧赶路喽!”
一嫔妃冻得腿儿打颤,一不小心滑倒在雪地上。
一金兵赶过来,非但没有伸手把她拉起来,反而恶狠狠地亮开马鞭,没头盖脸地一阵猛抽。
被皮鞭抽打得皮开肉绽、委屈之极、愤怒之极、失望之极的那嫔妃没有“嗷嗷”地哭喊,而是忽地紧爬半步,照着那金兵的小腿上就是一口。
那金兵的小腿顿时鲜血直流。他疼得“哇哇”地鬼叫着,就一边抡起马鞭,照那嫔妃的头脸上狠狠地抽打;一边抬起脚来,照那嫔妃的胸部重重地跺起来。
一旁的玉福大叫:“你这样的打法,很快会把人给打死的哇!”
“哼,我就得打死她才解恨!”那金兵气呼呼地吼叫着。
果然,不大会功夫,那嫔妃渐渐没了凄楚的哭叫声,一偏头歪倒在雪地上。
看到这惨无人道、弱肉强食的残酷现实,众宋人都禁不住泪流满面了。眼含热泪的徽宗又悔恨交加地连连顿起足来。
与此同时,在霸州古道上,东路押解宋人的长队也同样经受着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
那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撕扯着,不遗余力地滥发着淫威,使不堪忍受的树木在风中颤抖着、呼叫着。而那助纣为虐的雪粒,也在心狠手辣地抽打着正在被押解北国的东路宋人俘虏们的脸厐!
不少宫女还穿着绫罗纱衣,在这雪剑风刀中,冻得哆哆嗦嗦、踉踉跄跄地行走着,益发显得瘦骨伶仃、形容枯槁了!
被五花大绑着的月姑、丁信亦随行在人群中,可以看出,他们也是被骤不及防的寒冷袭击得嘴唇青紫、浑身抖颤了。
二人向不远处的钦宗望了一眼,见钦宗冻得咳嗽连声,就向钦宗大呼:“皇上,这样继续下去,大家都会冻病的哇!”
钦宗点了点头,即大声向不远处的粘木喝高呼:“大帅,俺们宋人穿得过于单薄,现在被冻得咳嗽连天的,估计这样下去肯定会统统冻病,甚至会不断死亡!那样你怎么向金主交待?”
粘木喝看了一阵冻得得得瑟瑟的帝姬、皇子和宫女们,便思忖片刻,说:“御寒的衣服一时无法搞到,那边军车上还有好些捆麻袋呢,要么每人发上一条,既可挡雪,又可御寒!”
钦宗无奈地连连点头:“发麻袋御寒也只是充挡一时的权宜之计,大帅还要继续操办御寒棉衣呀!”
粘木喝冷笑一声:“那事儿就不用你费心了,本帅自有安排!”
粘木喝即命令身边的几名金兵:“去,到军车上去把那几捆麻袋取来!”
几名金兵应声而去。
少顷,成捆的麻袋弄来了。金兵们打开麻袋捆,把一只只麻袋直愣愣地套在宋人身上。
不少帝姬、皇子高声叫起来:“你们这样怪简单,可麻袋遮住我们的眼,怎么走路呀?”
“呃,你们反正都是被一根绳一溜儿绑着手,就顺着别人的脚步往前走呗,这古道平稳着哪!”一金将大声回答着。
一帝姬还是大叫:“不行,这样前边一团黑咕隆咚的,我、我不敢走路啊!”
“那你就用手指在你的两只眼的位置戳弄两个窟窿好了,反正这麻袋松松软软的,用手指一活动就成!”一金将给大家出着主意。
果然,大家按照这个办法,都很快在自己的麻袋上的两眼部位戳弄了两个窟窿,就能模模糊糊地看路前进了。
少顷,一皇子又向一金将要求:“将官,俺冻得拉肚子了,请你行行好,给解一下绑绳,俺方便一下好吧?”
那金将瞪着眼睛审视良久,恶狠狠地问:“该不会是借机逃跑吧?”
“不会的!”那皇子点着头,信誓旦旦地说。
于是,那金将给那皇子解开了绳索。
那皇子转过一个土坡,便撒腿就跑。
那金将摘下背上的弓箭,一箭射了过去。
箭羽带着尖锐的哨音飞驰而去,那皇子应声倒下。
那金将收起弓箭,继续行走。
月姑焦急地大叫:“怎么不问他的事了哇?很可能有救呀!”
“哈哈,有救也不救了!就让他在那里啃芨芨草吧!”那金将幸灾乐祸地嬉笑着说。
豆大的泪珠立马从月姑的脸上滚了下来。
钦宗泪流满面地回首大叫:“吾弟,你安息吧!”
众宋人皆回首注望着倒在雪地上的皇子,一个个不禁热泪盈眶了。
麻袋包裹着的宋人大队顶风冒雪、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北行走着、行走着。
经过一连数月的长途跋涉、风霜雪雨、历尽艰辛,被押解北上的大宋俘虏长队总算走到了大金国尚未完全迁来的准首都——燕京了!
古香古色的燕京城楼飞檐翘角、巍峨壮观。
究其历史,这座城池原名蓟城,真正形成是在三千年前。当时,这一片广袤的土地分成两个部分,分别是燕国和蓟国。而这两个诸侯国,燕强蓟弱,一场战争之后燕灭了蓟,燕就把国都迁到了蓟城。建都后的燕国一天天强盛起来,到了战国成为七雄之一,蓟城那时候已经相当地繁荣了。后来随着七雄争霸,秦灭了韩、魏、楚,破了赵,燕国危在旦夕之际,在这里发生了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荆轲刺秦。而后,随着一次次的改朝换代,隋朝将它称为涿郡,到了唐朝被改名为幽州。由于它与北方游牧民族相邻,所以饱受战火煎熬,一直没能得到良好的发展。再后,辽国举兵南下,两年后取得了幽州,改称燕京或南京。当时这南京的人口已达三十万,包括汉人和新迁入的契丹人,逐渐发展起来。南京这个名称延用了将近两百年,此后,金国联宋灭辽胜利,燕京回归大宋,改称燕山府。再后,金军灭宋,占领了燕京,并着手把金国首都从东北的会宁迁到这里,定名中都。
此时,在燕京的西城门,金主组织的欢迎队伍敲锣打鼓,热烈欢迎凯旋而归的金国将士。
春风满面的金国将士押解着长长的宋人俘虏队伍缓缓地走至了飞檐翘角、巍峨壮观的燕京西城门。
宋人们依然被绑着双手。他们个个脚步凌乱、蓬头散发、面色憔悴、形容枯槁、精神萎靡,已经被一路折磨得与以前在汴京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时判若两人了!
威风凛凛的斡离补站在火龙驹上大声吆喝道:“宋人们,将士们,咱们西路大军虽然路途遥远,但是由于我们一路顺风顺水,居然比他们东路大军和水路船队还提前到达燕京呢!燕京是我大金即将迁来的中都,人口众多,热闹繁华。大家进入燕京,要谨遵调遣,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以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特别是宋人,更要摆正自己是一个亡国奴的位置,不要在大金国惹是生非!否则,定然罪加一等、决不轻饶!好,现在我们就进城吧!”
欢迎的锣鼓更加猛烈地敲打起来。
西路队伍开始缓缓进城。金国将士人人如沐春风、笑容满面,而宋朝俘虏则个个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赶过来看热闹的市民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看,这都是南朝的皇家贵胄、嫔妃帝姬呢,如今却一个个蓬头污面的,竟然落魄到这般田地了啊!”
另一市民马上更正那人的话:“呃,什么南朝北朝的,前两年咱们还是归大宋朝呢!”
又一市民感慨万分地说:“唉,别管是哪朝的了,反正这些皇家贵胄得受大罪了!等着瞧吧,这能算完?今后来到这大金国的虎狼窝里,还会有好果子吃?不一定得受什么样的罪、吃什么样的苦呢!”
徽宗、郑太后、韦贤后、玉福亦听着市民们的议论,自然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而更加忧心忡忡了!唉,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所以也就没有了过分的担心,只好无限羞赧地低头瞑目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