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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一夜的熬耗尽石子的活力,天大亮,石子“醒”来想笑,脸木木的笑堆不上来,手脚死气沉沉穿衣穿裤不听使唤,还是在霆树的帮助下才穿正穿好,下了地想起昨天的新衣拿了来套上。拓磊抱着头蹲在门外,他一夜未眠痛苦万分,石子蹲在他面前叫一声:“哥!”摇一摇,拓磊放下捧头的手,小金鸟塞在他手里,“哥,你想我就看它吧,它就是我,我象小鸟一样飞了,哥,别难过伤心了,反正你的弟弟自由了,这是好事大好的事,哥,你该为我高兴,对了,哥,你好好活,好好带领大家逃,我聪明得很,我会想办法逃的,你别挂着我一人耽搁了大伙呀,哥,弟弟要走了,就求哥一件事,多想想大伙儿,多想想育兽营里的小娃娃。”霆树在门里听的鼻子酸的眼泪忍不了了……

三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伙堂,大伙早聚在伙堂却连个声音都没有,他们静静地等待沉默地等待,象是在肃穆哀悼着什么,看见他们三人身影了才动了迎了来。力辛揉着鼻子迎了石子:“啊,还没洗漱吧?伯伯带你去洗脸啊。”“不洗了,反正路途上到处是灰尘。”石子话才出来又立马反悔了,“嗯,洗吧洗吧,洗干净了出门好。”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敬宇和角律。

石子一进洗漱房求着他们:“伯伯,哥哥,我走了,我那两位哥哥肯定难过得要死,你们要看住他们呀,我希望有一天我回能看到他们好好的。”“会的,会的,我们发誓!”角律举了手。力辛和敬宇也全举了手,他们仨要发誓石子忙止住:“我知道你们会做到的,你们不用发誓。”

巨彤等在洗漱房外,一见石子他们出来道着歉:“石子弟弟真不好意思,昨晚我们要你等,结果我们子时才做好,没害的你干等吧?”“没有,我困了就睡了,啥东西能让我看吗?”巨彤不好意思从身后拿出碎皮子缝在一起的皮坎肩:“慌的,做的难看。”“蛮好的,这叫有纹路漂亮着呢。”石子乐着接过,坎肩上了肩,新衣松松垮垮的肩部给遮挡住了,整个人果真显得有精神。角律摸摸啧啧道:“费了时间呀,没有整皮用碎皮,一块块缝在一起不容易,这一夜赶得够呛吧?”这个小插曲让石子又有了活力,开始笑眯眯了,一回到大伙儿中间就向着大家显摆他的新衣和坎肩。

离别,这最后的一关。守营老兽颤颤歪歪地走来,一双泪眼让他看不清楚路,“他们……他们催了!”守营老兽的这一句话犹如晴空一声霹雳,大家聚焦到石子全发愣:他还笑哩!石子站在伙堂门口向着里面鞠礼挥手,转过身子对着大家鞠礼说:“你们就别送了,我出外走走。”蹦到守营老兽身边,“爷爷,您先到营口我随后就到。”人就“嗖嗖”跑没了影。石子一刻不停地跑,飞脚踢开门拿上包袱就往外跑,他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在哥哥回过神之前离开营地。

霆树挽扶着呆若木鸡的拓磊,想回屋觉得不对,拉着拓磊直接往营口走,他们在那拦住了石子,拓磊下意识抓住不放手。等着的小队长见拓磊抓着石子,过来拿走石子手上的包袱不耐烦地说:“有话就快讲要赶路!”营口黑鸦鸦一片全是兵士,昨天就闹腾了今天好不到那去,警戒,所有的眼睛盯着灵兽营口。

“哥,放手吧,让我走吧!”石子低头轻轻哀求,他不敢抬头看哥哥他怕。“弟弟,哥心里没底,一点底都没!”拓磊嗫嚅着伸开双臂要将整个石子揽抱在怀里,石子却趁哥哥松手这空档一挣,后退一步远离了哥哥的怀抱。拓磊的眼泪落入地溅起尘土低低地飞扬,这让低着头的石子扛不住了,情不自禁直通通跪在哥哥面前,在尘土中一头磕下,又磕下一个再磕下一个,每一个都是深情凝重。石子站起身转身往马车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最后一眼。

“不——要——走!”拓磊象一枚炸弹带着呼啸扑过去,小队长没能抓住石子的手,拓磊护着石子往营里走,两个兵士冲上去跟他争抢。拓磊十指相扣死死将石子圈在他的怀抱里,两个守兵扳着他的手指,扳得“咯咯”响就要扳断了。霆树给指关节嚓嚓响声激怒,向着守兵一头撞去。又扑上来四个守兵,力辛和直冲了上去,守兵在增加灵兽们也在增加,角律和敬宇想护着拓磊和石子回营地,给站的一排守兵截住,他们给绑了去。争抢,拓磊“嗷嗷”叫着死命地护住怀里的石子。吉种打趴下一守兵看见拓磊的危机,冲上去一掀将拓磊面前的一守兵掀翻在地,他完全就是一头咆哮的大斗牛,左冲右掀前顶后撞,那一排守兵全倒在了地上,拓磊护着石子继续往回走,一守兵拿了绳索要套住他们,倒在地上的互冲发现爬上几步抱了守兵的腿,又有守兵冲来要捆绑他们,陆牙咬着牙冲上来拽了绳索,跟两守兵拉锯着。

灵兽们赤膊上阵可战斗力远远超过昨天。“看看,发怒的兽多可怕!”统领和领队们站在岗哨处看着这一切下着命令,“用药粉阻止他们的蛮力!”白色粉末打向每个战斗的灵兽,陆牙瘫了,吉种蔫了,秉义、田禄、本贤……一个个软在地上,拓磊给一块巾帕从身后捂了鼻,顿时浑身无力,他的十指相扣给扳开,石子给拉出他的怀抱,没倒的灵兽看出名堂赶快蒙了口鼻还要战斗,可来不及了,石子给拉到统领身边,统领拔出剑架在了石子的脖子上,大喝:“谁再动——杀!”能动的灵兽不敢再轻举妄动干瞪着眼,拓磊给扶起想喊喊不出声,想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小段鸦雀无声,能动的灵兽全跪下哀求着:“放了石子吧,大统领求您啦!”统领不近人情哼哼着:“听着,等会你们上工,我够仗义了,你们别得寸进尺!”收了剑手冲着拓磊打个响指,拓磊给拖拽到他面前,“灵兽头,你怎能这么不负责任啊,爱你弟弟就不要节外生枝嘛,我还能容忍,换到始皇帝在这,哼哼,我得提醒你,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时间不会倒流能让你重来一遍!石子,我带走了,等会你领着他们上工!”

石子给拽上车没有回头,马车徐徐地动,老兽们老泪纵横追了上去,小兽们“石子弟弟”“石子哥哥”叫着,哀哀哭着追了出来,能动的青壮灵兽默默流着泪拉住这些小兽们,老兽们在马车边一声声唤:“石子呀,石子呀……”石子绝情得没探头出来看他们一眼,小兽们顿时号啕大哭起来,引得老兽们伤心得站住,也呜呜哭出声音越哭声越大……

马车徐徐走,看不到营地了统领开了腔:“这是怎么回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有人来报是去哪呢?”“就是,都快午时了,难道哪也不去,始皇帝就是玩咱们一回!”小队长说着高兴起来,“哎呀,咱们白跟他们打了一场,他们也白哭了一场。”“唉——”赶车兵的这声长叹吓着了小队长,恼着火斥:“你啥意啊!”“报告统领,报告队长——”赶车兵停了马车跳下车,向两人鞠过礼才说道,“有人来过了,就在和灵兽们激战时,我在马车上不忍看他们,难过的望着营外,远远地看见跑来三匹马,他们显然也看到营里发生的战事,就停在离营地半里地,停了一会调转马头慢慢走了,大概是回去报告吧。”“你什么意思呀不早报告!”小队长恼火地嚷举起鞭子想打“哼”声还是放下。“咋报告呀,已闹成那样了,再说到底是啥情况又不清楚,万一还是走那让他们咋承受,会疯的!”“你还有理了啊!”小队长跳下马打赶车兵一脑壳。“上马,上车,继续!”统领下了命令。“啊,哥,还走,往哪走?他们不是溜了吗?这不是咱们的错。”小队长不肯走还拽住赶车兵不让他走。“你懂个屁!他们才没溜,他们是在叉路口等着。”“等着指路往哪走,够阴的!”小队长恨恨地嚷,他的话引起车上坐着的两守兵同鸣,一守兵借题发挥:“人阴了,天气也跟着耍阴,半个月了不晴那就下雨吧,可也不下老是阴冷冷的磨人,搞得连个桃花都没地看。”“脖子上的脑袋搁不住了想让人摘了去!闭上你们的嘴给我走!”统领要发飚了,小队长见不妙赶快上马。

远远的三人三马挡在路中,走近了最前头的是眉头紧锁的郎中令。统领心疑地靠近,郎中令微低头举起一帛卷:“统领请停步,陛下亲笔手谕!”统领一轱辘翻下马双手接过,慢慢收拢的手臂竟打起了颤,“您怎么了觉得那不对吗?”郎中令问。“陛下手谕写了什么?”统领不敢看问起了郎中令。“这……您是知道的,陛下不会让我们知道的,手谕现在就在您手中,您打开看不就一切清楚了。”统领吸口气稳稳有些慌乱的神情,缓缓展开帛书大惊失色:“马上到皇宫见陛下!”小队长靠过来问:“叫谁?”统领沉默的卷起帛书看着去咸阳的那条路呆立不动,“叫谁?”小队长不安的又问一遍。“全都去!”谁都能听出这回答的声音是痛苦的。

一路缓缓行慢的不能在慢了,有商贾车队经过看着他们缓缓走的队伍,瞪着眼连窃窃私语都来不及,扭着头一直看,直到实在抛的太远看不到了,才扭回头哝:“怎么了?真怪!”路途一下子给他们拉长了,马车“吱呀呀”磨蹭到始皇指定的宫殿已是下午申时。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石子钻出来跳下车一一揖道:“再见了统领,再见了——再见了——”全拜过了从容走进殿。“石子!”有人惊诧地轻喊。“副统领您好!再见!”副统领带着两亲兵站在殿中很诧异石子的到来,张嘴想问瞄到他身后跟进来的统领,嘴只嚅了嚅转过身去。统领一行人也如同没看见径直走进去立在殿中,郎中令站在殿外看着这一切很是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摇摇头守在了殿外。石子见殿中有一锦垫走过去盘腿坐下,闭上眼手打成圈放在腿上,如同仙逝了的老道再也不动一下。

很显然他们的到来早有人快报了始皇,石子前脚进殿始皇后脚就来了,大家跪拜着始皇唯独石子没动,始皇走到他身边说:“怎么见朕来了也不拜见?”“让陛下您杀我合情合理呀!”石子淡然答道。始皇皱了皱眉头看殿中所站之人:“谁说的朕要杀你?”“陛下您的眼睛说的。”“你闭着眼看都没看朕一眼,你有神眼?”“没有,是那次所谓的偷盗,您的眼睛就告诉了我。”“哼哼,哈哈……”始皇仰头厉笑,“这么说你早知道了,你的哥哥怎么没来求朕呢?”“没有告诉,我在我哥心中才是真正的宝贝心肝,我不能告诉他,他会心碎的,我不希望我哥疯不希望我哥死,兽头死了疯了,我们整个灵兽也就没了,这是我不希望的。”“朕怎么听着如同要挟朕!”“‘要挟’是你们所擅长的,我只不过如同被狩猎的兽不明白为什么被杀,在死之前无力的渴求同伴们好好活着。”“为什么闭眼?是因为不想看到朕!”“是不想看这世上最后一眼,我不想对它留恋。”“你不求朕饶你一命吗?”“求也没用,十三天过去我不是还是给拉到这了吗,十三天够长的。”始皇咬牙切齿眼喷着火盯着石子这个如同精灵的半大孩子,将他的心思看的如此透彻,不错这十三天来他从未想过饶他一命。

始皇咬着颌骨绕着石子走,这时刻真希望看到他胆颤吓的流泪哭泣,那怕只是小小的一个寒颤都行。石子端坐着纹丝不动,始皇突然觉得先前跟他说话的不是坐着的这个,是已出肉体的灵魂在跟他说话,就飘在耳边跟他对话。

内侍总管带着三个内侍进殿,刚喊了个“陛下”噤了声:始皇盯着兽面小子,一个盘腿坐着一个反手站立全都一动不动。回头看看身后三个内侍所端之物:一把剑,一根绳索,一杯毒酒。心中忽动陛下要除死小兽面!瞪大眼张着嘴吃一惊望向始皇,心里快速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陛下不是非常喜欢这小兽面吗?小兽面也没做什么非死的错事吧,那偷盗明摆着不是小兽面,乖乖,那棺材原来是为小兽面准备的,陛下早动了杀心,这始皇真是个难琢磨的主哟!琢磨到这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抬起腿,小心再小心地放下脚,他这举动让跟在后的三个内侍也提起了心,小心翼翼随着总管步伐走到殿堂中。

总管深深鞠下身:“陛下!”这声音犹如从地地下传出,并不大的声音却让始皇抖了抖,心虚的始皇强装有理:“朕杀你是因为你的狂妄!”谁都听得出始皇的神厉心荏,“闭上眼连朕都入不了你的眼,哼,你就该死!”“我已说过让您杀我合情合理。”心虚的始皇和石子的较量在精神上是输了个精光,始皇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台,气极败坏地望向刚才让自己吓了吓的发音人。

内侍总管刚抬起的眼睛碰到刚扫过来的始皇凶狠目光,吓的垂下头赶忙说:“陛下,东西全准备妥当。”迅速让开身露出身后的内侍。看着那三件物始皇狞笑起来:“小石子,朕念你曾经给朕带过乐趣,朕让你选择死法!”“好吧。”“自刎,上吊,毒死,你选哪样啊?”殿堂中的小队长听始皇这样说,急得想上前到石子身边给统领拉住,两人屏气聆听石子的回答。

石子说:“血流满地就跟那人一样,不好,可怕!老爷爷说过上吊死的人舌头吐的老长,好可怕!收尸人都怕的尿裤子,太难看又吓人不好!我的先人们在一次探山中发现一种水特清澈见底,这种水中没有鱼,没有小虾没有贝,就连岸边都是寸草不生,很奇怪就猜这清澈水是有毒的,惊讶这世上还有有毒的水,他们其中有一人对水是极其崇敬,水在他心中是无比的神圣,对于这种说法无法接受,就嚷‘这么清澈的水怎么会是有毒的,你们别诋毁水的圣洁’,为证明这清澈见底的水没毒,他用巴掌捧起了水喝,其他人想阻止已经迟了,水进了嘴流入肚,就是眨了两下眼倒在地上带着笑,一天过去了没有起来还是带着笑,第二天还是这样,第三天,第四天还是没有起来,火化了他的身体,我的先人们知道了这世上有有毒的水,这水是可恶的吗?是可恶的,它也是清澈圣洁的样子无法和水容易区分,可它真的很恶很恶吗?可这水却是让他带着笑走的,没有极度的痛苦,原来死也有这么洒脱的死,没有痛苦带着笑极快的死去,这种死多美呀!于是,每个族人心里都想真到了那天要死就这样死吧,今天我要死了,请给我这种入喉就死的死法。”

“那就毒死,这毒酒跟你所说的毒水一样。——带他到帏幕里!”始皇点着统领,统领“扑通”跪下,小队长紧跟在后。统领喊着:“陛下,请三思呀,人死了就活不过来啦!这孩子多精灵,陛下您是喜欢他的呀,您不是说将他罚到边关修兵器吗?怎么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鱼统领,你很喜欢这孩子嘛,嚯,竟为他下跪向朕求情!”

“是的,陛下!我是喜欢这孩子,我从未遮掩过我喜欢这孩子,这孩子聪慧可爱惹人爱,您不是也喜爱他吗?陛下,最怕的是后面的事呀!”

“后面的事,什么后面的事?”

“陛下,您不知这孩子在他们族人中有多喜爱,今天我们把他带走都是费了力牛二虎之力,费了好大的口舌才从他们手中抢出这孩子的,您不知道呀,那哭的叫的动手的,我的人给抓的给拽的一片混乱,我喊‘再不准我们带他走,我立马杀了他’场面才控制住,我们带走他,后面立刻是一片痛哭声,撒心裂肺的叫喊声都快掀了屋。”

“哈哈……鱼统领你真会夸大呀!”

“陛下,我没夸大,我最担心的是这孩子真死了,灵兽们……灵兽们会不会以集体死来反抗,可现在还不能少了他们呀!”

“除非有人告诉灵兽们孩子死了,你们会告诉吗?”

“不敢!不敢!陛下!”众人齐答。

始皇这话看是对着大家说其实针对统领,统领明白一揖说:“陛下,我不会傻到去说,灵兽们不安我们首当其冲,最倒霉的是我们呀!唉,这孩子是兽头的弟弟,兄弟俩好的很,心同心,弟弟死做哥的会感觉不到吗?事情会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始皇不耐烦把脸一板喝斥:“够了,鱼统领!你对灵兽们这么有感情不惜在这惹恼朕,你不想做统领了吗?”

“想啊,我还不想给别人夺了去,天天护着这位子呢,陛下,刚才所说不是从感情上出发,是从事实上考虑,收拾残局很难的!”

“行了,行了,朕不会更改,这关系到朕的颜面朕的尊严!”始皇抬高了声音,大家心里嘀咕:一个小兽动摇不了您的威严,太牵强附会了!

统领叹口气放弃了请求,闷闷不乐抛出一句:“让这孩子做个饱死鬼吧!”小队长冲口而出:“对,中饭都没吃还饿着!”始皇对总管挥手,总管愣着神问:“陛下,您,您是要我去拿吃的吗?”见是点头又问,“是就拿这孩子吃的还是……”“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始皇总算给了这一答案。“哦,是,是,陛下!”总管应着琢磨着哈着腰点着头倒退,心里的紧张让他没反应过来可以转过身退出殿,恍惚中退到门坎“哎哟”一声叫……听声望去只见架在门坎上乱动的两脚不见人,始皇哈哈大笑,立在殿堂中的人无一笑的出来,苦个脸挤个笑干巴巴“呵呵呵”……

内侍总管是个墙头草,谁势大有利益给他就倒向谁,平时对人是不关我事不理不问,今天对石子动了隐恻之心,跑到厨房拿了个大托盘,琢磨着小孩子爱吃香甜的,拿了大盘子装了小山样的甜点心,烤的香喷喷香脆的薄肉片和油光光的鸡各取了一盘,全放进大托盘里托起掂掂还嫌太轻,想着这些东西吃了口干又取了一圆鼎的鲜美汤,可大托盘放不下了,他还真有办法,搬出肉片将圆鼎放上去,肉片盘放在圆鼎口上,鸡就直接放上托盘,那装鸡的盘子省了,看着三脚圆鼎肚子下空着,又抓了几枚小小蛋塞入其中,托着想走又嫌肉片不够多放下,将肉片一块块叠放整齐又添上一些。

一直在旁的厨子看着他这从未有过的怪异举动忍不住问:“您没事吧?”“没事,没事,这些吃的还过的去吧?”“是给什么人吃?”“身份不高贵可似又很看重,但又莫名其妙的这是最后的吃。”厨子给总管绕的头脑转不过来,张着嘴答不上话干瞪着眼。

“吃的来了!”总管一跨进门坎就叫,他托着大托盘从台阶上走上来觉得挺吃力的,他的属下奔了来接了去,揉着有些酸的手腕,走到殿堂中报告着,“陛下,我照您的吩咐能拿多少拿多少,您看可以吧?”始皇稍稍抬了下眼:“堆的象个小山,你还挺能理解朕意。——摆到他面前!”“是,陛下!”内侍应了将大托盘放在了石子面前,“吃吧。”

石子仍旧闭着眼伸出手摸索食物,小队长冲上来将一点心递到他手里:“点心,你喜欢吃的,吃吧。”石子轻嚼点个头说:“好吃,香甜甜的糯糯的。”小队长撕扯起鸡,将鸡肉一块块掰下放在肉片盘中,拉过石子的手说:“这盘里的是鸡肉和薄肉片,吃吧。”“我闻到味了,很香,肉片一定是酱色的。”石子说着抓起一块嚼出了声,“——你们也没吃中饭,一起吃吧,我吃不完的,我喜欢一起吃的热闹。”声音平静的就象后面什么也不会发生,殿堂中站着的人都为这个半大孩子所动容,赶车兵走上前抓起一块肉片:“酱色的真诱人吃呀。”准备到边关守石子的两兵士也一起走来,一个抓了点心一个抓了蛋,一个说:“嗯,香甜甜的是好吃。”一个说:“这蛋嫩嫩的,石子吃个吗?”石子嘴角带着笑:“吃,帮我剥一个。”真受不了,统领端着那毒酒躲到帏幕里不敢再看下去。殿堂上坐着的始皇看着这一切很纠结,石子对死的从容让他如坐针毡,心里是又怜又恨。

“我吃饱了,可以走了。”石子这一声说不啻惊雷,小队长惊愕地看着他嗫嚅:“还有许多不慌,再吃点吧,这……这有鲜美的汤你还没喝。”“那就来一口。”小队长哆哆嗦嗦舀了一勺汤,稳了稳神才将这勺汤送到石子嘴边,石子微微低下头吸光勺中汤咂咂嘴,“凉了,要是热的更鲜美了。”小队长再也控制不了,眼泪“唰”的流下,“别哭呀,我只是丢掉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自由了,我可以跟我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了,我要爸爸妈妈带我去看最美的山,最大的河,最辽阔的海,我还要坐在果树上吃鲜果,你别哭,我会看你的,我会抚摸你的鼻子,摸你的额头在你耳边笑,反正你要是鼻子痒,额头上的头发撩起,耳边听到呼呼声那就是我来看你了,你就对我笑啊。”

殿堂中的人潸然泪下,小队长“嗵”跪向始皇哽咽着喊:“陛下呀!”头磕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唰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始皇,期盼奇迹的出现。始皇咬咬颌骨,他的众多孩子中找不出一个能和石子相比的,浓浓醋意转为的恨使一丝怜悯之心都荡然无存,冲着帐幕喊:“鱼统领还等什么!”统领绝望地从帐幕中走出,爱悯地看着石子抱起他,走到副统领身边:“你也该和我一起进去。”副统领擦把脸摇头,“凭什么你不进去啊?!”统领大着嗓门整个殿堂都听见了,就连门外刚缩回头的郎中令又探出头来望。“陛下没点我!”副统领恼着答。“这是你我职责,是职责!连这个也要陛下说,你象话吗?”始皇在殿上恨不得这件事快点结束,抬手一挥说:“快点,去!”副统领打个哆嗦硬着头皮跟进去,小队长一屁股坐在地上黯然销魂望着黑帏幕。

“小石子,小石了……”统领说不下去捂着脸推一把身边的副统领,副统领踉跄两步站住恼火地看着统领:“不是我的错,你推我干吗?这是你守护的结果!”“说什么!”统领气地一把抓住他,“就知道说风凉话,刚才你一声不吭!”“我说什么,我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到了这地步!”“装糊涂!”“我看是你假慈悲!”两人小声吵着,石子坐在几案上晃着麻酥酥的腿,摇摇头说:“别吵了,没意思了,都不是你们的错,我知道你们都下不了手,毒酒在哪?我自己喝!”两人愣住松了手,“——我不会怨恨你们的,副统领,我在育兽营时是您看护我们,您对我很好,我是营里唯一一个可以玩出营很远的孩子,统领,您也很好,让我度过许多快乐时光,我活的这些日子很开心,真的!我不想睁开眼睛,你们就拿给我吧。”副统领又打起了哆嗦,问:“小石子,你为什么不睁眼呢?”“很简单,我睁开眼睛就会流泪,我不想流泪,我不想我是流着泪走,你们就成全我吧!”统领端过毒酒握在石子手里,有些哽咽:“有什么想让我做的?”“谢谢!我担心我的哥哥,您一定不要告诉他们实情,您编谎话时一定也别讲太好,太好了他们不信的,记住呀。”统领心如刀绞:“记住了。”“你们躲开吧,别看我了。”石子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副统领冲出帏幕在帏幕外刹住脚大口喘着气,他的响动引的殿堂中垂头肃穆的人们全望向他,见他发着抖弯腰低头,双手及在膝上大口喘气知道小兽面死去,人死了就是始皇后悔也无用了,心里悲叹着小兽面无辜可怜,惶恐不安自己的命会不会这样。

统领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了,深深叹口气一躬:“陛下,要侍医来验身吗?”“不用了,你们将他装那棺材里吧,下面的朕已交待过,你们全去吧。”始皇用一种疲惫不堪的口气说着这话,象是他比谁都心里不忍,忍受了极大的误解痛苦似的,小队长暗暗攥着拳头眼里憋着火:薄情寡义的始皇装什么样子,呸,我们又不是傻子!他给赶车兵拽着进到帏幕,石子躺在几案上一动不动,紫色肿胀的嘴唇在告诉人们他是怎么死的,跟副统领来的两位兵士正准备抬起石子,小队长疯了般冲上去推开两人,抱起石子还没完全僵硬的身体泪流满面:“再也听不到你笑了……聪慧懂事的孩子呀为何遭人炉……”统领上前“啪”扇他一耳光,赶车兵趁小队长给打懵了从他手上抱过石子的尸身放入棺材里,棺盖合上黑布盖上棺。

统领面无表情一挥手,四位兵士抬起了棺材,赶车兵扯着还在流泪神情恍惚的小队长走,内侍总管候在帏幕外,一见他们出来迎上去说:“请跟我们走。”棺材放上了内侍总管准备的马车上,统领骑上马护在右,副统领学样守在左,他的两个亲兵守在后,赶车兵赶着小马车又在他们之后。小队长落莫地落在了最后还没下台阶,正摇头哀叹的郎中令发现他还没动身的意思,走上台阶拍拍他劝:“事以至此没办法了,振作精神吧,你是军人完成这次任务也算是送最后一程。——佩剑交还给你了,拿好呀!”陪着小队长下台阶看着他上马。

车马队沉默地缓缓穿梭在宫中甬道,那悲哀的气氛让几丈外的人们都感受到了,不用吆喝纷纷主动避让在侧。车马队出了宫城门走在了咸阳城的街道上,天黑天冷人们早早进了屋,路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人,衬的车马队更是无限悲凄,总管看着给黑布遮盖的棺材,深深叹口气自言自语:“孩子啊你让我心都知道难受了,不好啊,痛,还是做无心人好,活的长。”

车马队出了咸阳城向郊外走去,一直在后沉默的小队长大喊大叫起来:“拿灯笼来,拿灯笼来,这么黑的天这么难走的路,我们在后面的没一点光亮,全照你们前头的象话吗?”副统领没好气地对他喊:“怕,就上前来!”“什么嘲笑我胆小,看看在后头的都是谁!”副统领瞄一眼统领,拔了棺材马车上的一个灯笼,对他的两亲兵说:“你们俩个拿着灯笼到最后去。”打着马拐到统领身边问,“这是去哪?”

统领沉思样不理睬,在前头的内侍总管忙答:“去火场,陛下说过要我们带你们去火场,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烧小兽面。”“这条路少有人迹,是荒郊野岭哪来的火场?”“就是少有人迹才是好地方,这又不是好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么说你们选的地方备了柴才有的火场是吧?”“是的,陛下交待的不敢怠慢……”车队走进一片小树林,不知是交谈声还是马车的吱呀声惊醒了林中鸟,如同鬼泣般的鸣叫凄厉地响彻在黑暗里,总管给吓住口,眼睛滴溜溜乱转四处张望,副统领暗笑:“不是鬼,是鸟叫。”总管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身边有棺材又听到这声音够怕的!”蓦的,他们身后响起阴森森地声音:“多得意呀!”两人唬地回头望,先前一直沉默不出声的统领直勾勾正盯着他们。

“你这是什么意思?”副统领问。统领举起马鞭指着他咆哮起来:“你个小人连个孩子也不放过!你是人吗?你就是恶鬼!想夺我位置就使高招,使什么阴拿个孩子打击我!”副统领冤啊立马回敬:“鱼统领,你想清了再骂,说我使阴的拿石子下手,脑子有病才会拿个不相干的下手,我要打击你,我动你孩子不更好!”

“你打我孩子主意你没地方下手!不是你,石子为什么死了,明明是要遣到边关却给叫回弄死,不是你煽火还会是谁!你怎么会在宫里的这是巧合吗?”

“我是陛下宣来的,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是到了这才知要干什么,你少冤我!”

“就是你,你是想拿石子显你的本事,你就是告诉我‘瞧吧,我能把定下的事都翻了’!”

“鱼守正,你这是血口喷人!”怒不可竭的副统领举起马鞭子指着统领骂,统领上前一把拽掉:“露形了啊,你竟敢喊我名字拿鞭子指我!”统领挥手一鞭子过去,副统领一个躲闪避开,统领恼着火扑上副统领座骑,马受惊一个惊叫一个尥蹄子,两人滚下马扭打在一起。

总管在马上傻眼了,没想到事情发展这么迅速,刚才还在对骂的两人打成一团不知滚到哪了,急的唤手下快快扶他下马,打着灯笼找寻起来,看见在前头奔过去:“两位武将军别打了,不成体统,求你们住……”脸颊火辣辣地疼捧着脸又傻了,是谁扇的耳光他竟没看见。

统领和副统领打的真激烈,两人倒在地上滚成一体,副统领占了上风抱住统领张口要咬统领耳朵,统领死劲抽出一只手抵住要咬的嘴,跟上来的内侍见到这情形不想上也要上,冲上去抱副统领的腰,那想给副统领的蛤蟆蹬腿一个个给踢倒在地。趁副统领分神又分力统领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举起拳头照着脸颊就是一拳,副统领给打的眼冒金星耳鸣如雷,怒吼着反击。

脸颊不太疼的总管缓过气来,见自己的手下个个瘫倒在地,无力阻止这场打斗,心里纳闷副统领和统领的手下怎么不来劝架,回头一看也打来了,已经打的难解难分成团了。

“唉,这咋办吗?”急的总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硬着头皮劝架这边喊几嗓子,那边求几声,就在他束手无策时打斗奇迹般停了:几声刺耳鸟叫,统领的头和副统领的头磕在一起,两人“哎哟哟”捂着头跌坐在地,就听统领气喘如牛地说:“你这么拚命打我,是想置我于死地啊!”“有这么众目睽睽这下置人于死地的吗?我是委屈愤怒!石子在我那呆了十四年,聪明可爱调皮,对于他的死我也觉得惋惜可怜,我再坏也不会坏到害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你醒醒吧,别把棒子打在我身上,你去好好查查真凶是谁!”副统领嚷的唾沫星子直飞。“你嚷啥呀,唾沫子砸我脸啦!”统领搓着脸,“行,我就信你这一次。”言和了不打了。内侍总管一瞧好了不打了,对着那还打在一起的兵蛋子挥手嚷:“你们别打了住手!”他的喊没用还是要统领和副统领,两人往那打的地一站,乖乖,绞着的人立马散开。

这打架的人和劝架的人都远离停下的地方,总管不放心要手下人开棺查看,统领讥讽道:“哼,是棺材呢还是财宝箱啊?”副统领也上前来说:“没这么蠢的贼,打主意打到棺材里,一个囚徒孩子有值钱的东西吗?”给这两人一唱一合总管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愚蠢很可笑,挥手要手下离开,对着两人各一揖讨好地问:“那咱们可以走了吧?”统领整理着衣着阴阳怪气地答:“走啊,还要交差呀!”

马车很快跑出小树林,前方是一片空地,一堆篝火烧着却不见人,总管喊着:“人呢?”圆喜和鲁庆从那堆着的柴薪上钻出,一个是哭腔一个是颤着声:“我们快吓死了!”

“怎么怕给狼叨走跑柴垛上藏了?”统领拨着火讥着,“狼怕火在火边安全,你们躲柴堆狼仍旧能将你们撕碎了分了吃,真笨!”副统领烤着火也嘲笑着:“是在火边温暖还是在柴堆上暖和呢?”

鲁庆一揖说:“两位将军,你们不知在这呆着有多可怕,四周黑漆漆一片,凌厉的怪叫声‘呜——咕嘟嘟’不断,就象有妖怪在我们身后狞笑!”

。“对,对,那声音使人毛发倒竖,也不知怎么一股无以名状的恐惧扑进心中,战栗从脚心升腾而起,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都扎手!”圆喜说着自己的感受额头上又泌出层层冷汗。

“你们躲那柴堆上就不可怕啦?”总管问。“好一些,后背有东西靠着,前面有东西可以摸着,没那种腹背受敌的感觉。”“是的,是的,在火边呆着老觉得那黑暗时刻都要扑过来把我们吞噬,在柴堆上就没这感觉了。”又是鲁庆先圆喜后。

总管想着自己先前在林子里吓得,算是理解了他们在这呆着的感受,安慰起来:“好了,现在人多了,干完事就可回了。”鲁庆看着车上小棺材又看看统领他们惊诧:“是小兽面?!两位将军咋不为他求情呀,多可怜啊他还是个孩子!”圆喜一听:“啊,小兽面!陛下不是喜欢他吗?”总管瞪眼喝斥:“你们两个多什么嘴,在两位将军面前放肆!”冲着统领和副统领了脸上堆上笑,“两位将军可以开烧了吧?”

统领围着棺材马车转上一圈叹口气摆摆手,守护兵四人抬下棺材放上柴垛,两内侍手拿火把点燃柴垛两对角,两内侍泼油到棺盖上。沾上油的柴“呼”燃起熊熊大火,众人吓的后退几步,火舌舔噬着棺材似在狞笑。一跳一跳的冲天大火印照着每个人苦皱皱的脸,除了柴火的“噼叭”声再也无声,默哀,年轻的生命将会随着大火的熄灭灰飞烟灭,再也找不到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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