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子傻了吧，这是哪？这里不是剑宗、不是一气宗，更不是万仙盟，这里是妖族的圣地，凤巢。凤巢里，会有妖怪修仙？”
杜尘远傻了、愣了，这实实在在是个很简单的道理，简单到五岁的小孩都会明白。堂堂杜大才子之所以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更简单更明白的道理：“我，我是人啊，人不是修仙吗？人怎么能修妖？”
老人家翻了翻白眼：“你还算是人吗？你现在是人非人、是妖非妖，你最多算是人妖，哦不，妖人。你像妖比像人更多一点。”
杜尘远傻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妖人？”，然后他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我从头到尾，哪点像妖了，又哪点不像人？”
“我问你，人能感应到妖气吗？人能直接吸收妖气吗？你现在哪里不像妖了？”
妖气？妖气是什么？杜尘远愣了。
那老人家笑道：“你是人身现在却能修妖，有意思。好几千年了都没这样的事发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小子，以后你好好地跟着我修妖吧！”
修，修妖？
杜尘远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我，我修了妖之后，还能做人吗？”
那老头儿白眼再一翻：“修了妖之后，你自然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妖。”
杜尘远大惊：“可我看起来像人。”
“我也是妖，你哪只眼睛能看得出，我哪个地方不像人？”
杜尘远傻住了，“我，我不要做妖，我要做人。”他呆呆地说。
那老头儿白眼一翻，转身就走：“当我求你啊，你滚回下层去吧。”
杜尘远大急：“我再想想，求您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老头儿丢下一句话：“想通了，明天日落前来找我；想不通，自己滚下去吧。”
大殿里又只剩下杜尘远一个人了。
杜尘远坐在那，从来坚定的心，第一次这般凌乱。
怎么办？
哪怕是在最荒诞的梦里，杜尘远都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做不成人，会去做妖。
他生而为人啊！他是父亲的精血所化，是母亲十月怀胎所生。他真真的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而不是从某只蛋里冒出来的。
他的父母是人，兄弟姐妹也是人，他前面十七年的岁月还是人，怎么到了现在，就要变成了妖？
妖啊？从小到头，父母、奶奶就在他耳边说：“要乖哦，不乖的话，妖怪会来吃你的。”
他不想成妖，更不想成为像丑熊那样，以摧残人的肉体、折磨人的灵魂为乐的妖！
可不想变妖的话，就得拒绝修炼啊。
修炼，是一个多么神奇、多么神圣的字！
修炼，小则强身健体，当人上人；中则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大则长生不老，吞天换日！
这世间，有无数无数的凡人遍寻山川、散尽家财，为求修炼而不得，可现在自己只要张张嘴，就能拜入妖族圣地凤巢之中、排名第二的青龙院门下。
并且，如果不能留在这修炼，那他滚回下层去干嘛？等丑熊扒他的皮，拘他的魂吗？
可他真不想做妖啊！
哎，到底怎么办才好？
一向果断的杜尘远，这一次纠结的不行。他傻傻地坐在那，从天黑坐到天亮。
天大亮了，演法堂中终于又来了一个人，哦不，一个妖。此妖戴纶巾、穿博衣、持羽扇，竟是十足十的尘世中书生的装扮。
这身装扮唤起了杜尘远熟悉的记忆，本能地，他上前一揖道：“前辈请了，晚生有礼。”
那妖一愣，慌乱地一拱手：“有请有请，有礼有礼。”
瞧这应对的，很是不伦不类、莫名其妙，让杜尘远一怔后才醒悟过来，事已非、人已非了。
他不胜唏嘘，重新见礼：“师兄你好。”
那妖点了点头，打量了他一番后说：“你就是那个人吧。”
“正是，小生杜家尘远，字希贤，请师兄多多指教。”面对着这套熟悉的行头，杜尘远不由地文雅了几分。
那妖却很不习惯这文绉绉的作法，把那扇子往他肩膀是轻轻一点，杜尘远于是身不由己地后退了几步：“以后不许这样跟我说话，听了怪难受的。”
“是。”杜尘远恭敬应道。
那妖绕着他转了一圈，大皱眉头：“哎，你怎么这般的弱，连最普通最普通的精怪都比不上。哎算了算了，以后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杜尘远大喜，他深揖三拜：“师兄，此大恩，希贤不敢言谢。”
那妖大手一挥：“青龙院的规矩，每一位师兄都是要带一位师弟的，所以你不用谢我，谁叫我……”后面他嘀咕了一句，可惜声音太轻了，杜尘远实在没听清。
“请问，师兄尊姓大名？”
“我的原形是鹦鹉，你就叫我小樱哥吧。”
这个“小樱哥”化形化得相当好，只在额头上多了一抹樱桃红，别的还真看不出一点异样。而且其卖相甚佳，眉清目秀的，如果忽略了那抹红，再不言不动的话，外貌、气质倒是与杜尘远有几分相象。
“对了，夜鹰老师刚跟我说，”见杜尘远一副不知道“夜鹰老师是谁”的模样，小樱哥凑上来，贼兮兮地说：“就是那个老是喜欢翻白眼，长得像山羊怪的老头。”
杜尘远听得直想翻白眼，这师兄如此不尊师重道，在学堂里那是要被乱棍打走的。
“夜鹰老师说，你在纠结是要做人，还是要修妖？”
“嗯。”杜尘远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
“还没。”
小樱哥扭头就走：“那你慢慢想吧。”
“等等。”杜尘远连忙叫道，他怪不好意思地说：“师兄，能不能帮我找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吃的没有，酒有，要不要酒？”
“要。”
酒有，下酒的菜也有。酒是好酒，菜是某种动物的烤大腿。
美酒佳肴在侧，这一人一妖坐下开吃。
酒喝得微醺后，杜尘远问：“小樱哥，你不是鹦鹉吗？鹦鹉不是吃素的吗？你还吃荤。”
“废话，鹦鹉也吃虫好不？再说了，不管原身是什么，化成人形后，都可以吃荤，就看爱不爱吃了。”
“哦。”
“书生，看你觉得顺眼，我就多问一句。我真奇了怪了，修妖有多好啊，做个凡人有什么好。就这么个鬼问题，你还纠结了半天，搞什么鬼啊。“
杜尘远摇头苦笑：“小樱哥，你不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