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何时停歇,风云蔽日换做琉璃镜天,巍峨连绵的十绝峰,冰封千里,一轮残阳普照,霞光万道,流泻在曾经万军浩荡的战场上,此时只有烈风沉吟,徒留满地鲜血更胜残阳余晖,更添凄凉无限。
透过十绝门参差叠嶂的楼宇,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却饶有兴致看着眼前霞光万道,千里冰封两相辉映的壮阔景象。忽然身后传来呢喃呓语般的呻吟之声,少女从窗扉下转身,步履矫健,走到床头,对着那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道:“你终于醒了,你这一觉竟睡了三天三夜……”
少女声如娇莺,入耳竟然有着沁人心扉的功效似地,少年睁开双眼,只见一个少女斜坐床头,正值豆蔻年华,柳眉凤眼,唇红齿白,好生娇媚。少年挣扎坐起,环顾四壁,低低问道:“敢问姑娘,此处何地?”
“十绝门,风云峰,忘忧轩!”少女答道,“你叫白天颐?”少年默然点头,心中却不禁一颤,十绝门,那个冷漠如冰、见死不救的十绝门,真是绝情决意……想起爹娘在十绝殿前惨死之状,他内心痛不欲生,愤恨交集。
白天颐起身下床,不由分说踉跄着向门外走去,不料没走几步体力难支,一头栽倒。身后少女花容失色地嗔道:“白天颐你要干什么,你身受重伤,服了三颗七宝忘忧丸才从鬼门关前捡了一条命,刚刚醒来就要难动!”
“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在十绝门……”白天颐冷冷地道。
“什么?”,少女柳眉一横,朱唇微撇,娇嗔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救了你连一句谢字都没有也就罢了,居然这种态度跟人说话!”
“十绝门没一个好人!见死不救,惺惺作态!”白天颐几乎吼道。
“你……”那少女花容骤冷,眉目圆睁,诧异之余难免震怒,半响方斥道,“你居然出言不逊,侮辱我十绝门!难怪众人都说白青云忘恩负义,原来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初爹爹就不应该救你这无义之徒,让你一家暴尸荒野……”
白天颐闻言勃然大怒:“你敢侮辱我爹爹!”旋即疯狂猛扑过去,可怜对方乃是灵动四重的武者,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是螳臂当车,可是他骨子里从来都是从不言败。
那少女只是曼妙一闪,低声斥道:“一个废人,居然自不量力,以卵击石!”话音放落,白天颐扑个空,一头撞在木凳上,血流如注,当场昏了过去。
少女脸色煞白,连忙扶起白天颐,呼喊道:“白天颐,你休要耍赖装死啊,醒醒你啊……”玉手伸过一探,鼻息全无,心下骇然。
“琴煊……”门外步履之声近前,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目视眼前一幕,讶然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少女琴煊立身居然能俯视男子,她强作镇定,淡然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白天颐道:“爹,他这人好没道理,我们救了他,他反而大放厥词,出言侮辱十绝门,我说了他几句,他居然一气之下就气绝身亡,真是气量如针,好没心胸!”
那矮子正是十绝门四师兄江浚,闻听少女之言,不禁哭笑不得,侧目一睨便知晓事情七八分,便故意笑道:“是啊,若是世人皆如此一气就死了,岂不没几个活人了?”
少女面色一阵绯红。江浚亦不再多言,伸手一把白天颐脉搏,不禁眉头紧锁,苦思不解地道:“奇怪了,分明是全身经脉齐断了啊……”略一思量,转身对琴煊吩咐道:“再去取一枚七宝忘忧丸,给他服下。”
“什么!”少女美目圆睁,“给这个忘恩负义的狂妄小子,那可是三品灵药啊……”话未说完,却见江浚狠瞪了她一眼,不禁朱唇一凛,咻咻地去了。
江浚双手一抬两股绵柔的灵力顺着白天颐天灵盖灌输进去,又服了琴煊取来的七宝忘忧丸,须臾面润红色,噩噩而醒。
江浚满面笑意地道:“天颐,你伤势甚重,身体异常虚弱,需静养些时日,方能恢复如常!煊儿,扶天颐上床上休息!”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小子日后定当犬马以报……”白天颐见江浚满面和善,心下亦有几分好感,便深施一礼谢道。琴煊一旁娇容愕然,暗忖道,这小子此时居然判作两人,竟如此彬彬有礼了,倒会故作姿态……
“休叫我什么前辈,在下江浚,昔日乃是令尊同门三师弟,与令尊情同手足,想哪与白师兄同裘共寝、推杯换盏,闻鸡起舞、拔剑而歌的时日宛若昨日,却一去不复还了……”江浚喟叹一声,不禁动容。
“……”白天颐闻言情难自禁,想到爹娘惨遭万人围杀,惨死之状历历在目,不禁泪眼婆娑。
“天颐,你不必悲伤,人各有天命,你只需好好活着,这是你爹娘最大期望和安慰了……”江浚见白天颐神情悲凄,安慰道。又转身对琴煊温声道:“煊儿,好好照顾你白师弟,做些滋补之品,对恢复元气大有裨益。”
琴煊心中愤愤不平,然而却眉目婉转,故作优雅贤淑,娇声应诺。
江浚步履远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声:“江伯父……”江浚回首,只见白天颐倚门而立,病体憔悴,泪光盈眶,急急切切地问道:“江伯父,我究竟还能习武吗?”
江浚顿时呆若木鸡,沉吟良久才道:“你养伤要紧,习武之事日后再说吧……”
“莫问,我的好弟弟,你在哪里?无论何处,天涯海角,我都要救你回来,永远不让你再受欺辱……”
无忧阁下,琼楼玉宇,白天颐斜倚苍松,孑然而立,余晖倾斜,残阳染衣,如血惨淡。阁楼飞檐画壁前,晚风如歌,飘逸绝美的少女,纤指聊赖,拂过胸前三千飘逸青丝,剪水双瞳凝视苍松下那孤傲身影,心中竟有一丝怜悯的忧伤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