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贱人寻死觅活也不是头一回了。”
明知老夫人一肚子的怨气,烟霞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一旁的卷草低着头,嘴唇都快抿破了,夫人拨火搔事的本领那是一级棒。
老夫人本就不太喜欢姨娘,只怕今天姨娘又是在劫难逃了。
“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把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恶习,都带进咱们府里来了。”
烟霞站在一旁,继续挑拨。
这句话正戳中了老夫人的痛点,她是最看重女人出身的,怒气更加被撩拨上来。
徐美姬不过是个佃户的女儿,若不是自己的二儿子是个瘫子,需要人服侍。
她徐美姬就算是摆十里香案,三跪九叩,也别踏想进李家半步。
唯叫她儿子瘫了,她仍然觉得徐美姬配不上自己儿子。
这贱货居然还要生事?
徐美姬低着头,对烟霞的发难默不作声。
这事儿明摆着:烟霞把自己推下山崖,现在还要诬告是自己跑出去寻短见丢了李家的脸。
只可惜方才自己坠崖时也没人看见,现在只能是百口莫辩。
“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老夫人接过丫头们递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厌烦地说道,“今天这事儿也不宜张扬,便家法处置吧。”
家法处置?
什么叫家法处置?
徐美姬一脸懵逼。
烟霞一听家法处置,眼睛里都快放出光来了。
卷草在一旁攥着衣角,揪心地着急。
李家是江南名门,连惩罚下人的家法也设计得颇为刁钻文雅——
如果府中女眷做错了事,就要拿鑑金的篆笔在一块一尺见方的铁板上刻划出一篇大悲咒。
金的质地绵软,鑑金的篆笔能在金上鑑刻,遇到铁板却变得绵软无力。
所以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在铁板上刻划出浅淡的印记。
况且,梵文繁琐难刻,铁板又那么小,刻错的经文还无法修改。
所以一字错,便又要从头重新再刻。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昼短夜长,铁板又是刺骨的寒凉。
这徐美姬柔弱的身躯,怎么受得了?
只怕几夜下来,伤了眼睛不说,手也烂了。
“娘,二嫂!”
事情正僵持在那里,忽然一个清新爽利的男声传了进来。
徐美姬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的一团暖阳中,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走进来的男子穿一袭天青色的长衫,腰间束着和田玉带,外披一件淡灰色的长袍,整个人清俊飘逸,干净明朗。
“三、三弟……你怎么来了?”
看到前来的男子,烟霞的表情明显开始变得不自然。
她尖酸刻薄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绯红,眼神也立刻从方才的幸灾乐祸转为媚眼如丝。
若不是她口口声声地叫男子三弟,徐美姬真会误会成来人是她的夫君。
男子倒是表情淡然,先对正襟危坐的老夫人行了个礼,随后便掀开衣琚,在老夫人旁边坐下。
这就是李家的三少爷?
徐美姬抬起头,细细打量起来:
果然是公子如玉,风度翩翩。
只见男子面如满月,鬓如墨染,眉若刀裁,鼻翼高耸。
徐美姬微微有些看呆。
但当她的眼神触达三少爷的如画美目时,却心里一惊!
不是这双眼睛!
刚才在悬崖下救自己的,绝对绝对不是这双眼睛!
徐美姬在失落中,默默垂下眼睑。
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眼前这位三少爷。
“徐姨娘又犯了什么事?”
李三少爷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徐美姬,明知故问。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其实徐美姬跳崖的事情,早就在李府传遍了,还莫名衍生出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徐美姬是服侍二少爷这个瘫子服侍烦了,才想着跳崖解脱的。
也有人说,徐美姬是因为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又在赌场输的裤子都掉了,她为其还债,偷了李府的东西去典当,结果被人发现了,羞愧跳崖。
更有嘴巴毒辣的,说徐美姬是因为二少爷常年瘫痪,耐不住寂寞,在外头有了相好,后来被相好的甩了,想不开才去跳崖的……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李三少爷想着,既然二哥瘫痪,他的家事,他这个做三弟的也不能不管。
总得过问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