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脸沉如水,默然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陈嬷嬷。
眼看着会武功的侍书就要将陈嬷嬷拖出房间去了,陈嬷嬷立刻大声求饶:“姑娘,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求姑娘瞧在我将姑娘奶大的份上,饶了我这老婆子这一回吧,我下回定不敢了,不敢了。”她眼泪鼻涕一大把,瞧上去是真正悔悟的模样,不过探春知道这只是表现,像她这样的人,对于今天被自己抓包,只会怨恨,绝对不会真心悔悟,若要她悔悟,那得恩威并施。
探春浅浅一笑,轻轻挥手吩咐侍书放手,陈嬷嬷顿时身子瘫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探春吩咐道:“侍书,还不快将房门关上,这副模样若让老太太她们瞧见了,还以为我这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若追问起来,我便不想说实话,那也是不成的。”
侍书瞧了一眼陈嬷嬷,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将门关上,屋中顿时寂静一片,只能听到陈嬷嬷喘息的声音,陈嬷嬷喘息半晌,忽然意识到探春既然吩咐侍书将门关上,那是不打算告诉老太太的,顿时心头涌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迫不及待的就跑到探春面前跪了下来:“多谢姑娘开恩,多谢姑娘开恩……”
这样的举动在陈嬷嬷身上从来不曾出现过,探春笑着,玩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支钗子,接着往陈嬷嬷跟前一送。
明晃晃的赤金钗子,如今在陈嬷嬷眼中便如一个催命符一般,她自然不敢接的,只愣愣的看着,对探春这样的举动十分不明白。
探春笑盈盈的道:“陈嬷嬷,你方才说的话确实有理,你将我奶大,你想要我的什么东西,我便送给了你,那也没有什么,是不是?”
她说着,又将钗子往陈嬷嬷面前送了送,陈嬷嬷微微抬头,眼中那丝惧怕尚未除去,将信将疑的看着探春,不明白探春此刻的话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当真是不在意这件事情,那不可能呀,若说当真不在意,方才又何必让侍书来吓唬自己?
探春笑着将钗子强行塞到陈嬷嬷的手中:“陈嬷嬷,你既然喜欢这物件,我便送给你吧,这原也没有什么的,你往后若家里缺了些什么吃的用的,金银之物,尽可同我来说,我若有法子,自然给你送来,便没有法子,也当尽力而为,只是那旁人的东西,你却还是不要多动的好,以免他日惹祸上身,你要知道,有些银子虽然并不多,可拿着却会让你烫手的,明白吗?”
陈嬷嬷脸上一白,探春这话是何用意,她现下自然明白,诚如探春所说,其实王夫人给她的银子并不十分多,还没有她顺手从探春那边偷偷拿到的多呢,只往日里她总秉承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思,便收下了,顺便将探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秘密透露给王夫人知道,实质上也未曾有什么伤害探春的地方,或许这也是探春并未追究的原因吧,以后……罢了,罢了,探春现在好歹是个郡主了,若自己执意贪图王夫人那些许银子,真正的让她火起来,恐怕事情不好,便从此不来往罢了,当下,陈嬷嬷应了一个是。
探春一笑,站起身来:“陈嬷嬷休息吧,我也该走了。”
“我来服侍姑娘。”难得的,陈嬷嬷抢上前去十分殷勤。
探春淡淡一笑,却将侍书的手一挽,瞅了一眼陈嬷嬷:“不必了,陈嬷嬷,要伺候我也不是在这一时的。”
陈嬷嬷尴尬的收回了正要送上去的手,讪讪的应了一个是。
探春带着侍书回自己屋中,侍书拍手笑道:“姑娘,你这一手真好,震得那老婆子没了话,从今而后乖乖地听姑娘的吩咐。”
探春笑道:“她不过也是权衡利弊,觉得我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方才会这样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样的人差遣差遣不妨事儿,可不能真正的重用了,以免他日产生了危害。”
侍书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其中利害关系自然懂得,认真的点了点头。
搞定了陈嬷嬷,探春在府中的生活就要如意很多了,再也没有人偷偷摸摸和她作对了,闲来时,拿起胤禩赠送给她的那本满文学习册子,静静的看着,没多久便知道了几个基本的发音。
除了学习满文,探春还有一间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拜访天一先生,既然在皇上跟前自称是天一先生的弟子,总不能真正欺君吧,那罪名自己可承担不起,既然敏妃娘娘说了自己若带着她的亲笔信拜访天一先生,他必定能够收自己为徒的,那便去试试看。
于是,探春带着侍书在一个清早和贾母打声招呼之后出了门,王夫人在忙嘟嘟囔囔了几句,在贾母的一个白眼之下禁了声,贾母慈祥的建议让人跟着探春一块儿去,探春可不想这样,贾母的权利心太重了,若让她们知道了天一先生的住处,将来只怕会有骚扰,便执意自己带着侍书前去。
这是探春第一次步行出府,和古代平民生活亲密接触,熙熙嚷嚷的街道上,小贩们的叫卖上让探春心情振奋,到处看着,又尝了一下京城十分出名的大碗茶,闲逛了半天,步伐就慢下来了,到了天一先生的住处时,已经是晌午了。
天一先生的住处是一处曲径通幽的小巷,巷子口栽种着大片青翠竹子,小巷蜿蜒着,上面铺着石子儿路,石子儿排布有序,显然经过一番功夫,一进入小巷,似乎就将外面街道的烦躁喧闹抛之脑后,心也随之静了下来,真正是大隐隐于市的一个好所在。
幽静的小巷,探春悠然自得的缓步走着,真没想到在这京城十分繁华之地,竟能找到如此清幽的所在。
“那位天一先生可真会享福。”侍书笑盈盈地说道。
探春说道:“真隐隐于市,隐居在这样繁华闹市之中,可见这位天一先生真正是个清雅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