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晴好的天气,突然就来了一场说下就就下的雨,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电闪雷鸣。
小安扔了笔跑到窗户旁边,使劲伸手够向外面,让雨滴在手心里溅出朵朵水花来。雨帘隔断了视线,但小安还是发现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个模糊的身影。
有人。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隔壁打坐的道士和聚精会神烹茶的晋王殿下,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大树下是一个小女孩,和小安年纪差不多,此时双手抱膝蜷缩着,小脸惨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显得柔弱又可怜,一身衣服华贵而精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在这种大雨天跑了出来。
“你好,”小安撑着伞站在女孩面前,“我是小安,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孩抬头茫然的看着她,眼神无光,充满了对世界绝望的死寂。
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劈了下来,仿佛要撕裂天空,接着想起震耳欲聋的雷声,小安吓得瑟缩了一下,对着女孩友好的伸出手道:“要不要进去避避雨?”
女孩站了起来,避开了小安的手,并不开口说话。
也许是她都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吧,小安想着,并没有往心里去。
雨越下越大,落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不管?”晋王慢慢品着手中的茶,一脸陶醉,真是好茶啊。
“一下雨,什么魑魅魍魉都敢出来了,我管的过来么,再者,她是应该受点教训长长记性。”道士往窗外看了一眼,浑不在意,“而且我上次说过,再跟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真暴力,晋王默默的想着,但是丝毫不以为意,“我供你们一大一小吃穿不愁,你可真是没良心。”
“小安什么都不懂,我们也没有完全得准备,这样卷进来,是不是太仓促了些?”晋王给茶杯里续满水,突然道。
“我现在唯一肯定的就是她是先帝的血脉,虽然不知道她是那位所出,又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但这事绝对和骑马将军有关,须得问一问才知道答案啊。”
“你说,”晋王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来,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淑妃娘娘的那个孩子其实没死?”
“不可能。”道士断然道,“那个孩子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还是个男孩,生下来就死了,而且,你以为我们现在怀疑的事情宫里的那位当年会想不到么?”
“可是太后娘娘不也是还活着么?”
“你我现在在这胡思乱想也是徒然,不如进京问过司马将军再说。”
晋王点了点头,突然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说,是不是有人将故意她送到那么选的地方,想让她远离那些纷争,虽然日子清苦了一些,但是能健康平安的过一辈子啊,而且太后……”
屋里沉默下来,只有雨声和开水咕咕的声音不停的在响。
“可是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也许我们这辈子就再也不会遇到了。”
小安收了伞站在廊下,抖着身上的雨水,虽然有伞但是雨太大了,裤脚都打湿了,“你等等,我去叫厨房烧点热水,等会洗个澡,换干净的衣服。”
女孩将沾满泥浆的鞋放在外面,提着裙子赤脚踩在了地板上,温润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眯了眯眼,不同于黑暗里永远的冰冷,这种温凉的感觉让她舒服的想要直接趴在地上,这属于红尘俗世的温度啊,很快,她会再次体会到。
小安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孩裸着白皙的双脚,静静的站在那里,她背后是滂沱大雨砸下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云层里雷电翻滚的咆哮,小安看着看着,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心里忽然就有一种发凉的感觉,她想立马转身离开,但是女孩突然看了过来,对着她嫣然一笑:“你来了。”
诡异感顿时消失,小安微愣,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眼花了,自从龙石觉醒后,很少有那些东西敢接近自己,所以她在那边站了一会,还是笑着走了过来,带着女孩去了客房。
女孩说她叫初七,家里世代从商,不久前父亲过世,继母不喜欢她,想将她卖给别人做小妾,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产,她知道后连夜逃了出来,没想到会遇到大雨迷路了。
小安自小就吃苦,也算是见遍了世间百态,此时听完初七的话,便觉得很是同情。
大大的木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可想而知,泡在里面是多么舒服的感觉,初七闭着眼,任由热水扑面,感受着久违的温度,搁在桶沿上的手微微颤抖,除去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她将身体缓缓沉进水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另一边,壶里的水还在咕咕的冒着热气,晋王在另一边桌案上看着纸上鬼画符的字,不禁眉目舒展开来,他笑道:“可真是一手好字。”
道士在旁边面无表情,他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嘲笑,嗯,不过这字也写的着实差强人意。
“大哥哥,”屋外突然传来叫声,小安站在房门口,看着晋王手里的白纸,突然想装头痛。
“嗯。,”淡淡的声音。“等会记得多写二十张出来,要是还是写的是这个样子,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初七在小安身后探了探头,看到里面有一个穿着白袍的道士,眉头轻蹙,往小安身后站了站。
“大哥哥,我遇到一个朋友,可以让她住下么?”小波侧身,露出身后的初七。
初七略有不安,抬眼打量了一下屋里的两个男人,忍住想要退走的冲动,俯身行了一礼。
“这是晋王殿下的屋子,你问他吧。”道士看了一眼初七,然后转过头去,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么。
小安眼巴巴的看向晋王。
“可以啊,”晋王温和的笑道,“空房子多的是,找间住下就是了,这大雨天的我也不想出去,你等会自己去给管家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就成。”
“谢谢殿下,殿下真是大好人。”小安高兴的道,顺便夸赞了一句。
晋王得意的看了一眼道士,却只看到对方毫不在意的背影。
“我马上就去,很快就回来写字。”小安蹦蹦哒哒的去找管家,一边对着初七叽叽喳喳的说话,初七话少,偶尔回答一两句。
“你不怕?”道士回到蒲团上坐下,就着滚烫的开水给自己泡了杯茶。
“看的出来是什么?”晋王不答反问。
“小骷髅而已,不值一提。”道士说完,有些担忧道,“我之前没想到这么多,但是现在看到那个女孩,突然有些担心。”
“什么?”
“龙石是至刚至阳之物,是那些邪祟的克星,可是龙石觉醒后,其中蕴含的庞大灵力也极其诱人,这样下去,不仅麻烦不断,也会引起京里的注意。”道士皱眉,有些烦躁。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龙石是一个百年老鬼送给小安的,那个老鬼怎么能接触到龙石?”晋王想起小安得到龙石的经过,疑惑的问。
“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个事情,我现在很担心,也许龙石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也或者和它的主人的能力大小有关?”
“会不会是因为离开了主人身边就会失去作用?”
“有可能。”
“这样的话,只要小安不把它弄丟,事情不大,你记得给小安好好说说。”
“嗯。”
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和怕初七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所以她特意让管家将初七安排在自己隔壁房间,方便自己可以随时去找她。
大概是因为有了新朋友,所以小安下午练字的速度快了很多,字也写的勉强能看,忐忑不安的等着道士检查完点头的时候,她松了口气,欢呼一声跑了出去。
小安敲门喊吃饭的时候,初七刚睡醒,愣神坐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而且睡了一下午,她是被小安叫醒的。
她答应了一声,将头发随意的编了条辫子在脑后,然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面容,伸手缓缓抚摸自己的眉眼,真是个好看的皮囊啊。
房门“吱”的打开,初七走了出来,对着小安道:“走吧。”
外间,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各种香气在空气里飘荡,小安深呼一口气,晋王殿下真是惯会享受,生活品质好高。
晋王和道士已经做可下来,正在慢慢的喝酒,等两个小姑娘坐好后才开始吃饭。
小安瞄准自己最喜欢的红烧肉,伸长了手就戳了过去。
“啪”,一双筷子敲在她手上,小安呼痛,收回手,手背上已经红肿起来。
道士收回筷子,夹了一块面前的红烧肉,“我说过,吃饭的时候,筷子不要越界。”
小安委屈,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受过这些规矩的约束,但是自从离开小镇和道士走了这么久,就他规矩最多,什么事都要讲规矩。
也许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初七,她虽然在安安静静的吃饭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小安就是觉得脸上发热,觉得很羞愤。
“自己几个人吃饭,不用这么多规矩。”晋王将那盘红烧肉直接端过来,放到小安面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小安垂着头,筷子放在桌子上,不说话,也不拿筷子。,气氛有些尴尬。
“别人和你说话,你不知道回答?哑巴了?”道士训斥道,他今天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脾气有些暴躁,又想到快要到京城了,心里更是烦躁。
一滴眼泪嘀嗒落了下来,落在红肿的手背上。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道士也不吃了,“要是不吃饭就滚回房间去。”
小安起身,带着凳子往后移,发出尖锐的拖拉声,道士脸色一冷,正准备说话,她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
初七放下碗,礼貌的打了招呼后准备离开。
“自己走吧,有些东西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别等我动手。”道士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筷子。
初七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
“你是怎么了?”晋王看着脸色不虞的道士,打趣道,“吃错药了?而且你不是说要给小安长长记性的么?怎么?”
“越接近京城,我越担心,初七明显是冲着龙石来的,不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多久了,京城里能人异士不少,未必没有人注意到这事。”
“所以你担心龙石?”
“小安的能力实在太差,根本不能保护龙石。”
“那你打算?”
“准备马车,我要尽快赶到京城去,然后将龙石带走。”
“好。”
他们商量着具体计划,似乎都忘记了龙石的主人,是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