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孙忠国别墅的路上，我们四人之间的气氛显得特别压抑，也许是因为孙忠国的案子遇到了瓶颈，也许是因为沈师姐之前提出来的问题，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只是各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着呆。在经过大概半个小时的颠簸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龙吟小区。
龙吟小区是月明市近几年内刚开发来出来的高档住宅区，据说能住在这里面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土豪乡绅，反正一般的平头老百姓，是没那个财力住在这里面的。说来也是挺凑巧的，这个楼盘，正好是巨龙地产投资开发的项目，也不知道孙忠国为什么会把房子买在自己竞争对手的地界，难道是为了实地考察，好用在自己的项目上吗？
我们出来时，开的是浩然的私家车，周队长刚把车开到别墅区的大门前，就看见两个装备精良的保安，拿着警棍，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待周队长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后，那个脸上有条狰狞刀疤的汉子，才终于在面瘫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略微跟我们寒暄了几句，就派了个长得黑黑瘦瘦，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小伙子，领我们进了别墅区去。
龙吟小区修建在江龙区郊外一个小山丘的山脚下，在别墅区的中央位置，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泊，也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修建的，小区中的住宅，则围绕着湖泊错落有致地修建开来，颇有种依山傍水的感觉。而依山傍水，坐山观海，正好是龙吟小区打出来的销售广告词，虽然“观海”说的有些夸张，但依山却是名副其实的，而且这里的风景，也的确是非常的漂亮。
龙吟小区的绿化做得极好，在道路两旁，栽满了高大的常青松，远处，还可以看见几棵吐着嫩芽的鹅掌楸，还有许许多多，我根本叫不出名字来的植物，种类繁多，直教人眼花缭乱。虽然树木众多，却没有任何混杂烦乱的感觉，郁郁葱葱地，让人只觉得充满着生机。绿叶环绕中，还可以看到几条铺满鹅卵石的小溪流，像是一条扭动的巨蛇般，正潺潺地向着小区中央的湖泊流去。溪流附近，还有一些红盖的凉亭，偶尔可以看见几个老人，正坐在其中一个亭子里下着棋，颇有种隐居世外的感觉。
刚才还一脸沉郁的沈师姐，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湖面，兴奋地说到。
“小夕，你快看，那里还有海鸥呢！”
顺着沈师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只洁白的海鸟，正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飞翔着，那个黑黑的小伙子，在听到沈师姐的话后，便笑着对我们解释到。
“这个是红嘴鸥，从我来这儿上班开始，每年冬天，都能看见一大群红嘴鸥到这里过冬，听队长说，这是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跨越了好几千公里飞过来的呢，不过现在气温回升，它们中的大部分都飞回去了，要在一二月份，红嘴鸥一大群一大群地在湖面捕食时，那个场面才叫壮观呢。”
浩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这个小伙子，微笑着说到。
“这里的风景可真优美啊，青山绿水，草长莺飞，我看你们不像是来上班的，倒像是在度假一样，话说回来，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黑面小伙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浩然手里的烟，爽朗地笑了笑，说到。
“我叫马富贵，今年二十岁，你们的年龄应该都比我大，就叫我声小马吧，保安队里的其他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坐在身旁的沈师姐，在听到“你们年龄应该都比我大”时，眉头似乎很不经意地挑了挑，浩然点了点头，接着说到。
“我叫王浩然，这位脸上胡子拉渣的是周天明，你叫他一声周大哥就行。”
周队长笑着冲马富贵点了点头，浩然又接着说到。
“后座的那两个，男的叫叶文轩，女的叫沈菲儿，我们都是过来调查那起凶杀案的。”
一提起这件案子，刚才还满脸微笑的马富贵，脸色瞬间就沉抑了起来，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到。
“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连睡在自己身边的丈夫都能下得去手，还是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她倒是好，自己往绳子上一吊，就算完事了，而我们这一大群人，又挨骂，又被扣工资，真是死了都不让人舒服。”
小马的话让浩然神色一滞，顿了顿，他才开口问到。
“警方的调查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你怎么会觉得，一定是那个女主人杀掉自己的丈夫，而不是有人从外面进来，把他们两人都杀死，然后再伪装成现在这样的呢？”
浩然刚一说完，小马就连忙摇了摇头，他将车停了下来，转过头，涨红了脸，对浩然说到。
“王大哥，不是我吹牛，整个月明市，我们龙吟小区的安保工作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别看这个住宅区的面积很大，但安保人员同样不少。我们一共设有六个保安处，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二点，每隔二十分小时，就会有一辆巡逻车从这四个保安处出发，沿着小区四处巡视，然后开往下一个保安处。在小区里，每隔两公里，我们就设置了一个临时安保点，当业主遇见什么突发状况时，他只需要拨打我们物业的联系电话，甚至只需要站在窗户旁大吼一声，我们都能在五分钟内赶到事发现场。在小区的围墙上，我们不光安装得有摄像头，还有高压电网，压力传感器，还是什么传感器来着，反正就是有人翻越围墙时，这个传感器就会发出超级响的警报，并且自动联系最近的巡逻车和保安处。”
浩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从外面进来的话，就必须得通过小区的大门了，对吧？”
“那是当然了，反正围墙他是肯定翻不过来的，上面的电网可是连着高压电的，一碰就死，就算他想办法剪断了电网，那也躲不过压力传感器的检测，况且地面上还有我们的巡逻人员，除非他能直接从天上飞进来，要不然，他肯定会被我们逮到的。”
“那万一要是有人混在保安的队伍里呢，或者有人挖地道，从外面偷偷挖进来，这种情况会发生吗？”
“怎么可能，我们小区里所有的保安都必须经过指纹验证才能进入小区，而且大家随时都会用无线电联络，一旦有人发现陌生面孔，会在第一时间向保安处汇报说明，如果不能确认那人的身份的话，我们就会将他带到保安处，遇见反抗的，直接就是电棍伺候，不过我来这里两年多了，还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挖地道也不可能，地道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挖得通的，我们每天都会在小区里巡逻，如果真有地道，肯定会被我们发现的。”
看来这个小区的安保，确实做得十分充足啊，那这个凶手，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浩然点了点头，瞅着马富贵手里的烟快燃完了，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来，马富贵这次就大方多了，直接将浩然手里的烟接了过去，笑着说到。
“王大哥，真是谢谢了你，一般都是我给别人递烟的，还没从来享受过别人递烟给我这种待遇呢，不过今天我的烟已经抽完了，就不给你了。”
这个马富贵，倒也真是傻得可爱。
浩然闻言，只是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言语了。
马富贵将烟夹在耳朵上，重新将车发动了起来，过了大概有个十分钟左右，他终于将车停了下来，只见他从包里拿出一把银白色的钥匙，伸手递给了浩然，说到。
“王大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把，按规定，我们保安是不能随便进入业主家里去的。”
嗨，那业主早就死了，还什么规定不规定的。
浩然接过钥匙，拍了拍小马的肩膀，说到。
“小马，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吧，毕竟我们还有好多事情都不明白呢，有你在，我们也觉得要安心些。”
沈师姐也出奇地说到。
“对啊小马，你还是跟我们一块儿进去吧，在外面干吹着风，别弄感冒就麻烦了。”
也许是受到浩然那股奇怪亲和力的影响，也许是觉得在外面吹着冷风的确不好受，小马挠了挠了头，便对我们说到。
“那呆会儿你们要记得给队长解释一下，要不然，他肯定又要骂我了。”
这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浩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小马将巡逻车停好后，就带着我们朝一幢欧式风格的别墅走去了。
如果说别墅区的风景让我觉得眼前一亮的话，那这幢别墅的装潢，则是让我心头一震了，有钱人的生活，还真不是我这种穷苦小老百姓可以想象得到的。这幢别墅里的装饰，已经不能单单用华丽这个词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奢华，带有些许花纹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在灯光的照耀下，犹如一面绝美的镜子，将人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映照了出来，纯黑香木制成的茶几，典雅雍容，仿佛还在淡淡地散发着某种独特的香气，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鹿首，黝黑的眼瞳，正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走近别墅中的人。在客厅的中央，还悬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这个吊灯大概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吊灯了，一看到它，就仿佛让人置身到了欧洲中世界的教堂一样。水晶吊灯通体剔透，上面的灯杯如层层堆叠的莲叶一般，大小不一，犬牙交错，却没有任何不协调之感，反而显出一种狂放的美，尤其是吊灯中央，那个晶莹透明的灯杯，犹如一朵藏在莲叶之中的莲花一般，时隐时现，绝美娇羞，在莲叶中绽放出璀璨的光彩。
进口的真皮沙发，精美的细雕书橱，水墨画制成的屏风，寓意深刻的五彩奇石，每一件家具，都在宣告着这栋别墅主人的贯朽粟陈，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雍容华贵，除了光洁的地板上，那一连串早已发黑的血迹。
“其实在上一批警察离开后，我们是想把这里打扫一下的，可上面说，在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要保证这幢别墅里所有东西的位置和状态，都和案发时是一样的，所以我们也就一直留着没动过。”
看来这个高玺，对这案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关心啊。
浩然点了点头了，对我们使了个眼色，便四处查看了起来，我也在客厅四周转了转，仔细看了半天，除了地面上的血迹外，并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看了看不远处的周队长和沈师姐，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发现，浩然走了过来，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对小马说到。
“小马，你们当初进来时，这个血迹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是什么样子的？”
小马对浩然的这个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浩然想了想，说到。
“这样吧，你先带我们去这别墅业主死亡的地方看看吧。”
“这个没问题，其实那个许丽丽（化名），就是死在这间客厅里的。”
“客厅？不是说许……许丽丽是吊死的吗，她在客厅里怎么……难道说，她是在这个吊灯上吊死的？”
沈师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座巨大的水晶吊灯，眼神里满是惊讶，小马点了点头，说到。
“发生这件事的那天，正好轮到我和潘哥值早班，记得那是早上六点半左右吧，我和潘哥刚把车开到这儿，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我们连忙过去一看，只见老许，也就是我们小区里的清洁工，傻了似的坐在地上，一边用脚蹬着往后退，一边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垃圾桶，看见我们过来了，连忙用手指着垃圾桶，结结巴巴地说着‘死啦，死人啦，人死啦’。我和潘哥感觉事情不对，正想掏出对讲机联系最近的第三保安处时，老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疯了似的就朝前面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等我和潘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去十多米了。因为担心他会吓到小区里的其他业主，我和潘哥只好赶紧追了出去，也不知道老许哪里来的力气，我和潘哥愣是追出去好远，才终于把他给摁住了。等我们重新回到那个垃圾桶那儿时，只见几个有晨跑习惯的业主，正围在那里说些什么，还用手机啪啪地拍了不少照片，我们连忙过去一看，只见那个垃圾桶里，有一个血淋淋的，好像是人的手指头做成的东西，我们也没敢动，连忙控制住现场，然后打电话报警。因为担心受害的业主可能还有一口气，在第三保安处的人来了后，我和潘哥就进了这间别墅，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我们破开门进去后，只看见一个女的，正直挺挺地挂在这个吊灯下呢。潘哥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说是没救了，我们又顺着地上的血迹往里面找了进去，最后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对，不是面目全非，根本就是不成人形的尸体，卫生间里满地都是碎肉块，就跟被绞肉机绞过似的，那个血流的，哎，幸亏我当过几年兵，见过不少场面，要不然，肯定早就被那个场景给吓晕过去了。”
还等第三保安处的人来了之后才进去，真是僵硬制度害死人，不过，就算他们发现垃圾桶里的那个东西后就立马进入别墅，也是没什么用的，毕竟那时候，人早就死透了。
浩然说到：“那后来呢？”
“我们在看到卫生间里的情况后就退了出去，向第三保安处的人说了一下里面的情况，然后就守在外面，一直等到警察过来，再后来，这事儿就上新闻了，我觉得吧，应该就是那几个业主把拍的照片传到了网上，才会让这事儿上新闻的，不然哪里有命案没破就上新闻的说法，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工作的失误，没有让他们把照片删了。”
浩然点了点头，说到。
“小区里的监控，可以看到当时发生在这里的情况吗？”
小马摇了摇头。
“因为咱们小区比较大，很多地方还要继续盖房子，孙平（化名）的别墅又是处在规划区的，所以这一片的监控目前只存在于主干道，以及一些小道的交叉路口上，小区的监控最远只能拍到他家前面那条路的一小部分，连那个垃圾桶都拍不到，所以这个位置从小区的监控上，是看不到的。不过孙平（化名）家里的摄像头是可以拍到这里的，他安装监控的时候，来我们保安处备过案，我们也帮他调整过摄像头的角度，他家里的监控和小区的监控，正好可以将他家全给拍进去。”
“你们去追老许的时候，在这别墅附近看到过其他人吗？”
“应该没有吧。”
小马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到。
“当时我和潘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许身上了，也没往别处看，不过我觉得，应该没有吧，如果真有的话，那么大一个人，应该是会被我们发现的。”
浩然道：“那些晨跑的业主，你们都认识吗？”
小马点了点头，说到。
“都认识呢，毕竟这大冷天的，还能坚持晨跑的业主只有那么几个。”
浩然想了想，又开口说到。
“你们进这幢别墅的时候，是用钥匙开的门，还是强行把它踢开的？”
小马道：“强行踢开肯定不行咯，这种门怎么可能踢得开，就算是用锤子砸，恐怕都得砸上好一会儿，而且小区里的门都装有报警系统，在遇见暴力开锁的情况时会自动报警。我们用的是第三保安处带过来的********才开的门，这个钥匙在每个保安处都有一把，不过只有队长的指纹才能把它取出来。”
浩然道：“那个清洁工老许呢？”
小马道：“警察来了后，就上去问了老许一些问题，我们也没听清到底问的什么，不过看样子，老许应该是被吓坏了，因为不管警察问什么，他都跟个傻子似的，只会说‘死人了，死人了’，然后就是一直抖个不停，后来警察就把他给送回去了。”
周队长点了点头，说到。
“阿勇他们当时的确是问了许学武一些案子的情况，不过因为许学武当时的状况很不好，他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好先把人给送了回去，第二天他又去问过一次，但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浩然点了点头，又对小马说到。
“小马，你们进入别墅中时，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不对劲的地方？”
小马愣了愣，过了小半会儿，才对浩然说到。
“我记得当时这幢别墅好像停电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我和潘哥都是打着手电进去的，其他的，额，空气里好像还有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大概就这些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这样啊。”
浩然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又走了过去，仔细地从不同的方向看了看那个吊灯，这才转过身，对小马说到。
“走吧，我们去孙平（化名）死亡的卫生间里看看吧。”
孙忠国死亡的地点是在一楼的卫生间里，虽然离案发已经过去七天时间了，可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越往里走，这股臭味就越浓。在小马将卫生间的门打开后，这股血腥味和臭气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似的，一下子扑到我们几个人的鼻子上，突如其来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马捂着鼻子，将手里的手电筒打开，我探头上去看了一眼，才算是明白了过来，浩然说的“被凶手以极度残忍的方式杀死”中的“极度残忍”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八九平米大小的卫生间里，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看到孙忠国飞溅出来的血肉，卫生间里的地板也被血液给染成了黑红色，也不知道孙忠国死的时候，是否还有感觉，如果像麻醉觉醒那样，只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却还能感到疼痛的话，那他被凶手一斧子一斧子地砍杀时，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会忏悔吗？感叹自己作恶多端，终于得到了报应？还是会愤怒，然后在心里生长出新的仇恨？
小马在这时也开了口，对我们说到。
“之前那些警察，把卫生间里能捡的尸块儿都给捡了回去，剩下的那些很微小的肉沫子，就这么留了下来，因为上面不让我们清理现场，我们也只能让它们就这么搁置在这里了，还好现在这段时间温度不高，要不然，恐怕早就生蛆了。”
“我看也没有多惨嘛。”
小马刚一说完，沈师姐就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说到。
“你们是不知道，上次我们队里去抓一个潜逃的毒贩，就在我们找到他的位置，马上就要进行抓捕的时候，那人居然把一大捆炸药绑在自己身上，然后二话不说，就这么点燃引线自爆了。我记得那一整片树林里，到处都是飞窜的碎肉和骨头渣子，连尸都收不了，我们队里好多人的身上，都还粘着那人的肉沫子呢，那人的肠子都被冲击波给震得挂到了树枝上，一晃一晃的，那才叫惨烈呢。”
浩然和周队长早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卫生间里去了，估计也没听到沈师姐的话，即使他们听到，怕是也不会有太大反应，我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疼沈师姐的这些经历，小马却是吃惊不小，他连忙转过头，颇有些惊讶地对沈师姐说到。
“我的妈呀，有这么吓人吗，我还以为你一个女子，应该是坐办公室里的呢，没想到居然比我一个大男人还要生猛。”
“这不叫生猛，这个叫胆识过人，年纪大一点，历练得多了，你就明白了。”
感情她还在为小马刚才说的“你们的年龄都比我大”而耿耿于怀啊。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沈师姐一眼，正想说话，浩然和周队长却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浩然看了我们一眼，打了个出去的手势，便向外走去了。
刚走到客厅，浩然就对小马说到。
“小马，小区里的清洁人员，一般是几点开始进入小区工作的？”
小马道：“基本上都是在早上六点左右吧，一般是两天来一次，两辆清洁车一起来的，一个往东开，一个往北开，因为现在刚过完年没多久，有些清洁工人可能还没回来，所以最近都只有一辆清洁车在工作，一次只收拾小区的的一半，频率也改成了一天一次，差不多八点左右的时候，他们就收拾完离开了。”
浩然道：“那天进入小区里的清洁工，只有老许一个人吗？”
小马道：“一般来说是两个人，不过这段时间都只有一个人，还好小区里的垃圾也不多，一个人就能搞的定。”
浩然道：“他们是直接把车开到垃圾回处，收拾完后再离开吗？”
小马摇了摇头。
“我们这儿没有专门堆放垃圾的地方，都是直接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的，因为大量的垃圾堆在一起，产生的气味可能会影响到附近的业主和环境，所以我们都是让清洁工们沿路开过去，直接从垃圾桶里收拾垃圾。”
浩然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了楼上，说到。
“我们上楼去看看吧。”
孙忠国的别墅一共有三层楼，在三楼的上面，还有一间很小的阁楼，整体造型有点像《飞屋环游记》里的“气球屋”，不过却比那个房子要大得多，被烧毁的那间屋子，是位于二楼一个比较靠里的房间，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就知道这间屋子被烧毁了的话，我们根本就发现不了它，因为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连一点被烟熏黑的地方都没有。
浩然刚把房门打开，迎面就扑来了一阵淡淡的飞灰，我们连忙抬手扇了几下，浩然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纸巾捂住口鼻，朝里面指了指，便抬脚走了进去，我们四人也跟了过去。走到房间里一看，才发现这间屋子早就被烧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连头顶上的天花板也差不多黑了一半，房间里的东西，已经基本看不出模样来了，看样子，当时的火势应该还是挺大的。浩然向我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就蹲在地上，盯着那些烧过的黑灰，开始仔细看了起来，周队长见状，转过头，对我们说到。
“你们三个先在外面等着吧，我和浩然在里面看看就行，这里到处是灰，随便一动，就是一大片灰蒙蒙的烟尘，人来多了也没用。”
闻言，我们三人只好慢慢退了出去，沈师姐或许是觉得有些无聊，便开始捉弄起了小马，她对小马说到。
“小马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啊？我今年二十岁啊。”
小马有些奇怪地看着沈师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沈师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到。
“二十岁啊，不错嘛，正好是一个人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你有没有找女朋友呢？”
刚才还一脸疑惑的小马，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后，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到。
“没，没有呢。”
“没有？没有你干嘛这么紧张？”
“不是，我和她还不能算是男女朋友，我是挺喜欢她的，不过她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所以还暂时没有女朋友。”
沈师姐闻言，小手一挥，猛地一巴掌拍在小马肩膀上，豪气地说到。
“来，把她的名字，性格，爱好这些告诉姐姐，让姐姐帮你出出主意。”
沈师姐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小马给吓了一大跳，他满脸愕然地看着沈师姐，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说到。
“这个，这个还是不用了，人家又不喜欢我，总不能强求吧，我爸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哎呀，怕什么啊，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不努力，怎么知道成不成？”
“不是，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啊！”
“你都没有试过我的主意，怎么能是算是很努力？”
“……”
小马估计是觉得自己说不过沈师姐，只好把头转向我，哭丧着说到。
“姐夫，沈姐姐怎么这么凶悍啊，你俩当时谈恋爱，是不是她追的你啊？”
我靠！
我一脸尴尬地看着小马，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会认为我和沈师姐是一对儿，沈师姐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一愣，随即就红了起来，为了不让他误会，我只好开口说到。
“小马，其实我和……”
话还没说完，浩然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问到。
“你们三个刚才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我是问……”
“没什么。”
小马刚说到一半，沈师姐就强行了打断了他的话，又接着说到。
“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浩然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摇了摇头，说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又将目光看向小马，说到。
“小马，离这幢别墅最近的安保点，到这儿的距离有多少，在三月二号那天夜晚，是谁在值班？”
“应该有个七八百米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值班的人好像是李哥吧，我也不太清楚，你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说罢，他便掏出对讲机问了起来，没过多会儿，对讲机中便传来嗞嗞地电流声，刚一接通，浩然就把对讲机拿了过来，说到。
“同志你好，我是本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周天明，来这里负责调查一宗刑事案件，请问你怎么称呼？”
“哦，警察筒子，你好你好，我叫李有柴。”
这人的口音听上去有点奇怪，浩然也没在意，又接着说到。
“李有柴同志，我想问一下，在三月二号那天晚上，你有没有看到孙平（化名）的别墅冒出来火光过？”
“火光？嘶，你等一哈，等我想想看哈，还有，警察筒子，我叫李有柴，是发柴的柴，不是砍柴的柴。”
嗯？他说的应该是发财的财吧？
对讲机那头的人沉吟了十几秒后，开口说到。
“火光好像是没得的，我记得那天，他家里的灯一直亮到很晚，火光是真没看见。”
浩然道：“业主的灯亮到那么晚，你们会不会过来询问一下呢？”
李有财道：“这个肯定是不会的，毕竟那个是人家勒自由，除了业主们主动寻求我们的帮助，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去干涉他们勒生活的。”
浩然道：“那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呼救，或者是大声呼喊这之类的声音？”
李有财道：“没得人呼救的声音，风倒是挺大的，呼呼地，吹得我心里发毛糙。”
浩然微微皱了皱眉，跟李有财道了声谢后，便把对讲机还给了小马，过了一会儿，才沉沉地说到。
“走吧。”
辞别了小马，我们四人便离开了龙吟小区，刚离开没多远，浩然就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头，对我们说到。
“老周，你把刚才你发现的问题都说一下，从前往后地说。”
虽然浩然的年龄比周队长小了不少，经验也差上许多，可他俩一起办案时，总是以浩然为主，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浩然才是刑警队的队长呢，这应该是他俩以前一起办案时磨合出来的默契。
听到浩然的话，周队长点了点头，对我们说到。
“我看了下别墅的客厅，很整齐，也很干净，不像是发生过打斗的样子，因此，凶手是孙忠国或许韵认识的人，这个推断应该是错不了的。客厅地面上的血迹密集程度较为一般，如果仔细考虑一下的话，这是不可能的，孙忠国死亡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三点，而凶手丢弃那个东西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六分，这也就是说，在那个时候，凶手很有可能还没有杀掉孙忠国，他只是砍下了孙忠国的手指而已，所以，那件雨衣肯定不会沾染太多血液。而断指里的血量并不多，等凶手把那个东西做完后，里面的血就更少了，这样的话，地板上的血迹应该会非常稀疏才对。如果凶手是在打扫完别墅后，才重新穿着沾满孙忠国血液的雨衣，故意走上这么一趟的话，由于时间和温度的影响，雨衣上应该还有一部分血液处于液态，从上面滴下的血液所形成的血迹，密集程度应该为一般密集，和客厅地板上的血迹大体相符，因此，浩然之前关于地板上的血迹并不是第一条血迹的推断，也是正确的。”
顿了顿，周队长又接着说到。
“至于那个被烧毁的房间，我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房间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烧成灰了，天花板都被熏黑了一大片，这么看的话，当时的火势应该非常大才对，但火竟然没有蔓延出来，这有些不合常理，可问题是，我也没有发现人为灭火的痕迹，难道大火在烧完那个房间后，就自动熄灭了吗？”
“都被烧成那个鬼样子了，你还能看得出来，它是自动熄灭的还是人为灭火的，有没有这么夸张？”
沈师姐一脸惊讶地看着周队长，周队长还没来得及说话，浩然先开了口，说到。
“小文，你来给菲菲解释一下吧，动脑子的事你不出力，动嘴皮子的事你总得帮帮忙吧。”
什么叫动脑子的事我不出力，浩然这是拐着弯地骂我啊，我不是一直都在想，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吗。
沈师姐闻言，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我，我只好开口说到。
“其实无论是做什么，都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就拿灭火来说，除掉自然熄灭这种情况，不同的灭火方式，都会在现场留下不同的踪迹。比如用水浇灭，水在灭火时会使燃烧过后的灰烬聚集到一起，在水分蒸发后，这些灰烬便会形成块状。如果是用衣物扑灭的话，由于拍打的原因，会使燃烧物里层未被烧过的地方暴露出来，在燃烧物表面，就会出现一部分被烧得焦黑，一部分却是白白净净的情况，这样的话，在侦查时一眼就看得出来。而要是使用灭火器，如干粉灭火器，泡沫灭火器之类的，那就更明显了。”
这些其实是刑侦中比较基础的知识，不知道沈师姐是没学到，还是忘记了。
浩然见我不再说话，便接着说到。
“虽然没有人为灭火的痕迹，但却有人为控火的可能嘛，你们怎么都这么死脑筋呢？”
“人为控火？”
周队长愣了愣，浩然打了个呵欠，缓缓说到。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推断，如果凶手需要利用火来烧毁那个房间，却又不让它蔓延出来的话，大概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他先将窗户关死，然后把电热炉放到床上，打开开关后，就可以转身退出去了，然后把门关紧，再用湿毛巾把门缝堵死，因为窗户是封闭的，当门也封闭后，房间里的氧气会随着燃烧慢慢变少，火势也会逐渐减小，等大火自动熄灭后，凶手再进入这个房间里，将一些没有烧完的东西点燃，然后退出房间，重复之前的步奏，直到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烧完了为止。考虑到这点，我特意看了下那个房间里的窗户，的确是关死的，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周队长皱了皱眉，说到。
“可是，当房间燃烧起来时，应该会产生很大的浓烟吧，如果凶手把门窗关紧的话，要如何处理那些浓烟呢？而且，如果火势过大，把门也给烧了呢？那火还是有可能蔓延出来的。”
“这个很简单，浓烟的主要化学成分是氧化氮，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等，这些东西不但不助燃，还可以抑制燃烧，在缺氧和这些非助燃气体的双重压迫下，火势不可能会大到能把房门烧穿的程度，如果更谨慎点的话，凶手可以将房间内的东西搬得离门远一些，这样的话，火就更不可能烧到房门了。在火焰熄灭，凶手将房间门打开时，浓烟就会蔓延到别墅的客厅里，然后再从其他的窗户飘散出去。有一点你们别忘了，凶手用那三个电热炉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别墅的负荷超载，然后停电。当房间里飘出浓烟时，别墅早已是漆黑一片了，在黑夜的掩护下，保安们发现浓烟的可能性非常低，再加上夜晚的狂风，浓烟根本不可能会聚集起来，保安们也不太可能会闻到焦糊味。还有一点，浓烟飘散出来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五点左右，那时候，谁也不能肯定，在临时安保点值班的保安，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所以，这个方案是行得通的。”
顿了顿，浩然又接着说到。
“除此之外，凶手还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比如使用酒精喷灯，一点一点的烧毁房间内的东西，在烧完后，把房间里的墙壁也熏黑，这样的话，就会给我们造成一种火势很大的错觉。他还不用担心火会蔓延出来，反正最后房间里的东西都变成灰了，它们到底被是一把火烧成这样的，还是被分成几次烧成这样的，谁能看得出来呢？”
周队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浩然接着说到。
“其实我们应该关注的问题是，凶手为什么会将这个房间烧掉，而不是其他的房间？”
沈师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到。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房间的位置，比如因为这个房间位置比较靠里，凶手需要用它来掩盖什么？”
我想了想，也开了口，说到。
“或者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让凶手很在意，自己却又带不走，所以只能选择将它烧毁，借此不让我们发现？”
“有这个可能。”
浩然点了点头。
“之前在别墅外面的时候，我试着找了一下这幢别墅的摄像头，资料上说，孙忠国家的监视器一共有六个，我只找到了四个，其中一个安装在别墅前左侧的悬铃木上，正对着别墅大门，另一个安装在别墅的楼顶，对着别墅外的道路，从角度上看，两个摄像头刚好可以将路面到别墅大门之间所有的场景都给拍下来。另外两个分别在别墅楼顶的左边和右边，拍摄范围是别墅侧面到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至于剩下的两个，则是安装在别墅的后方，视野范围应该也就是别墅后面到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
“也就是说，这整幢别墅，都是处于监控拍摄的范围之内了？”
“也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想说的是，监控的位置，都比较明显，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的。”
浩然目光炯炯地看着周队长，像是一头抓到猎物的狮子，周队长却摇了摇头，说到。
“就算凶手一眼就能看到监控的位置，可是它们拍摄的场景都没有死角，无论凶手从哪个方向进入别墅，都会被摄像头给拍下来，别墅的窗户和墙壁上都没有刮擦过的痕迹，凶手只可能从别墅的正门进来，可别墅的正门，又有两个摄像头在工作，两个摄像头却都没拍到，这就很诡异了。”
“不要太相信自己看得到东西了，老周，任何东西都有漏洞，也许凶手正是利用监控的漏洞，才躲过了摄像头的拍摄，然后把我们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
“可是，监控的漏洞，是什么呢？”
沈师姐秀美微蹙，伸出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说到。
“死角算一个，停电无法工作算一个，拍摄距离受限算一个，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呢？”
周队长也皱着个眉，不过看他那一脸便秘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什么都没想到了，浩然清咳了一下，说到。
“算了，之前就说了，先不考虑这个问题，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一个地方，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清洁工老许，有些奇怪。”
“奇怪？”
周队长摸了摸下巴。
“怎么个奇怪法？”
“我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浩然皱着眉，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到。
“算了，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老周，关于那个保姆，郑明勇并没有仔细审查过她，对吧？”
周队长点了点头，说到。
“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而已，并没有仔细地查过太多。”
“这样啊，那她的地址你有吗？”
“地址倒是有，不过，你要是想从她身上找到突破口的话，怕是要失望了。”
周队长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接着说到。
“我昨晚查了查阿勇对蒋玉的调查报告，在这幢别墅的监控记录上，最后一次拍到蒋玉，是在三月二号下午的两点二十三分，根据蒋玉的描述，她因为身体不舒服，便向孙忠国请了两天的假，所以在收拾完别墅后，她就离开了。案发那天查到的所有监控中，最后一次拍到她，是在安渡区的一个大型的超市内，当时她手里提着很多东西，像是在购物，时间是在下午的五点二十七分，从距离上看，如果她在这时迅速赶回孙忠国的别墅的话，起码也要花上一个小时左右。而且根据蒋玉的描述，她在离开别墅后，就直接去了她的出租屋里，一直睡到下午五点左右，然后出来买过一次菜，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由于她居住的位置比较偏僻，并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所以我们无法确认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觉得，她作案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她离别墅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根本来不及下手。”
浩然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车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周队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我们说了句“是阿勇”，就打开免提，接起了电话。
“阿勇，我在查案子呢，有什么事吗？”
“队长，你快回局里来，孙忠国的案子出现新情况了。”
周队长皱了皱眉，问到。
“什么新情况？”
“许学武死了。”
周队长脸色一变，急忙问到。
“谁？哪个许学武？”
“就是发现孙忠国断指的那个清洁工，老许，许学武，死啦！”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