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帝王之争?”慕苍霭错愕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哪一国的皇位不是由白骨堆成的?哪一个帝王的身后不是累累白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生在皇家,能屹立不倒的站着的,只有以白骨作为支撑。我能活到今天,是无数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换来的。那么我牺牲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很高兴慕皇子与我达成了共识。”柳清漪端起茶杯,以茶盖轻轻的撇去水面浮着的茶叶,“舍得舍得,若想得,则必先舍。作为领头之人,自当身先士卒。梅姑姑等人护我姐弟多年,如今我姐弟不过做了区区一点牺牲。莫说我弟弟,若是有一日需要我亲自上,我也绝无二话!在这一点上,慕皇子应当同我是一样的想法。我们同样身处险境,又各怀目的,合作初期无法相互信任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希望各位清楚,冷宫里的每一个人于我而言,都如同骨血亲人一般。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攻击伤害我的亲人!就算我现在没有能力护得他们周全,但每一个伤害过他们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是女子,心眼小,能记一辈子!”柳清漪说完,呡了一口茶,轻描淡写的放下茶杯。面上一派微笑,完全不像放狠话的样子。
“这是自然的。”慕苍霭对于柳清漪警告的话语全盘接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既然要合作,自当相互信任。乔木刚才出言不逊,开罪女巫,是我管教不严,万望女巫原谅。”
“是乔木狭隘了,还请女巫恕罪。”乔木主动出来请罪。
“乔木你是有心试探,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就此打住,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相互试探上。”柳清漪道,“开门见山吧!慕皇子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慕苍霭微微一笑,“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柳清漪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幕国的皇位?”
“对”慕苍霭很坦然。
“慕皇子好大的口气,凭着这些人,便想撼动一个王朝?”柳清漪不得不佩服慕苍霭的胆识,“你身处幕国之时,都不曾动手。如今被当做质子软禁于辰国之中,与自己的手下都无法联系了,你还怎么夺回幕国?”柳清漪是真不能太理解,更何况,慕苍霭到辰国来,似乎还是他自己主动的。他想干什么?柳清漪突然来了兴趣。
“有志者,事竟成。”慕苍霭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在幕国忍辱负重,谋划多年,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可以顺理成章的到辰国的机会。不如女巫猜猜,我到辰国有何目的?”
“慕皇子意在复国,谋划多年,如今费尽心机来到辰国,是想……找寻盟友?可是,幕国易主,其中就有庆云帝的手笔啊!那你到辰国来找什么……”柳清漪说着说着就立刻想通了,“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我?”
“可以这么说”慕苍霭笑的很温和,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如此心机深沉的人。
“所以……”柳清漪在心里默默的补充完整,所以在芒夏祭上才能如此及时的为自己解围,是因为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而自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可是,我也是在芒夏祭之后才偶然清醒的。如果我没有清醒,那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反把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可您不是醒了吗?”慕苍霭道,“我赌赢了。”果不其然,冷宫中的人并不知道柳清漪在芒夏祭上就是清醒的。慕苍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可我手下就这几个人,你赌赢了又如何?”柳清漪问,“难道慕皇子对我如此有信心,觉得凭我这几人之力,能撼动两个王朝,让六芒这片大陆重新洗牌?”
“洗牌?”慕苍霭不曾听过这个词,但并不妨碍他的理解,“您当然能,刚刚清醒的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您的手里,握着多大的力量。”
“力量?”柳清漪重复了一遍,完全无法理解慕苍霭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原身的记忆。可原身是个痴儿,所知道的非常有限。慕苍霭这会儿说的,恐怕就是原身不知道的了。柳清漪看了看梅姑姑,梅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她知道的,自然多了许多。果然,梅姑姑立刻就出声了。
“你在打龙隐的注意!”梅姑姑眉头紧锁。
“龙吟?”柳清漪问,“是芒夏祭上的龙吟剑?”
“不是,是龙隐,隐藏的隐。”梅姑姑解释,“龙隐军是辰国皇家的影卫,只为皇帝服务。平时龙隐军都是藏匿于世的,召集他们的方法,只有每代皇帝,女巫和国师知晓。庆云帝这一代,皇帝和国师都非正统,所以都不知道龙隐军的召集方法。而公主您又……所以,到这一代,已无人知晓如何召集龙隐军了。”梅姑姑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传说龙隐军个个武功高强,如鬼魅一般。且从龙隐军存在开始,除去最初始的创始人,一直到现在,都无人知晓龙隐军到底有多少人。”梅姑姑接着解释,“且龙隐军相互之间都是不相识的,只以代号相称。只在有任务之时聚集,一旦脱下龙隐军的衣服,相互之间,即便是比邻而居的朋友,也不知道彼此的身份。龙隐军十分擅长伪装,可谓是天衣无缝。”
“那龙隐军如何传承的?”柳清漪颇为好奇,如果是集中训练的话,怎么样也会认识一二吧?
“龙隐军的传人并非像国师的传承一样,集中训练。而是由每一个龙隐军自己寻找传人训练,待退出以后,由自己的弟子接替。至于寻得几个传人,就不得而知了。也正因如此,世人才不知道龙隐军的具体人数。也很好的隔绝了龙隐军之间相互勾结的可能。”梅姑姑道,“龙隐军的训练方法在皇家无人不知,可他们的踪迹,却也无人知晓。公主您初醒,连龙隐军是怎么回事都不知晓,又哪里知道如何召集呢?怕是要让慕皇子失望了。”最后一句是对着慕苍霭说的。
“无妨”慕苍霭倒不沮丧,“我来之前,就料到这个结果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柳清漪问,“不怕一无所获吗?”
“在我的设想里,最坏的结果就是女巫依旧不清醒。”慕苍霭道,“如今您也清醒了,这便是个好的开始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个人合计,我相信,总有办法解决的。”
“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找到龙隐军?”柳清漪问,她实在好奇慕苍霭哪里来的信心。
“龙隐军的召集方法由世代的帝王,女巫和国师继承,除去国师,帝王和女巫都拥有着纯正的皇家血统。所以我猜想,召集龙隐军的关键,会不会跟血统有关?”慕苍霭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这个可能。”柳清漪经过这些日子,也知道这个世界有许多违背常理的神奇之处。血统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
“可惜,即便我们有着最关键的血统,不知道方法,也还是无济于事。”梅姑姑叹息,“我们现在,的确十分需要人手。凭我们几人之力,所能做的,实在是有限。”
“不着急”慕苍霭倒是不心急,“龙隐军不可能就此失传了,辰国这一代最纯正的女巫血统还在,龙隐军回归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机缘未到罢了。与其讨论这个,不如换个话题。”
“可以”柳清漪知道慕苍霭是有问题想问自己,“慕皇子有什么疑惑直言便是。”
“我想知道,女巫为何不惜代价也要进入观星楼?”慕苍霭问。
“你怀疑我们进入观星楼是为了龙隐军?”柳清漪立刻抓住了重点。
“有这个想法。”慕苍霭倒是直率。
“绕来绕去,还在这上面打转。”柳清漪叹口气,“我直说了吧,在慕皇子您没有提起这件事之前,我都不知道龙隐军。进入观星楼,是为了找一个人。”
“何人?”慕苍霭笑笑,也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扶苏。”柳清漪道,“前任国师鹤婳的大弟子,辰国这一代真正的国师。”
“……”慕苍霭与乔木对视一眼,“这一代的国师还活着?”
“对”柳清漪也不隐瞒,“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能把人带出来。”柳清漪把有关观星楼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但略过了那枚桑叶玉佩。
“扶苏这个人很重要。”慕苍霭断言,“得把他带出来,或许,他就是找到龙隐军的关键。”
“说的容易”柳清漪道,“乔松把他看的紧,能见上一面,已不容易了。”
“乔松软禁扶苏多年,却没有杀他,说明扶苏对乔松有用,有绝对不能杀的理由。我们不妨猜猜,乔松为何不杀扶苏?还把他好生的养在观星楼里?”慕苍霭笑问。
“……”柳清漪低头思忖了一下,“扶苏对辛未和天佑说谎了?”
“也许吧!”慕苍霭笑道,“这其中定有人说谎了,但说谎者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慕苍霭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也不知是指谁。
“我原本的意思,是觉得扶苏应该知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比如乔松的弱点等。”柳清漪似乎没有听懂慕苍霭话里有话,“如今看来,这扶苏身上,还有许多的疑点啊!”
“有疑点有岂止扶苏一人?”慕苍霭道,“这皇宫里,人人都有疑点。只要抓住了这些疑点,连成线,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慕苍霭意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还没等柳清漪接话,又道,“说了这么久了,该是午休的时间了。我们已叨扰许久,未免被有心之人发觉拿出来做文章,在下得告辞了。”
“也好,”柳清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会儿起风了,慕皇子还是快快回去的好,您行动不便,大雨倾盆,容易打湿衣裳。”柳清漪这话说的奇怪,在场的人都知道慕苍霭并非不良于行。
“那就告辞了,多谢款待!”慕苍霭作揖行礼,“乔木,咱们走吧。”
“是”乔木赶紧上前推着慕苍霭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对柳清漪行了个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冲撞了女巫,还请女巫大人恕罪!”
“无妨”柳清漪抬手示意乔木免礼,“咱们如今也是邻居了,可以常常走动。这冷宫里,没什么娱乐。你们可以过来与我这儿这些闲的慌的切磋一下,省的他们日日精力充沛,净去斗嘴了。”
“是啊是啊!”小安子跳出来,“你们可以常来的哟!我带你们去后山找好东西去!”
“那就先在此谢过女巫了。”慕苍霭知晓,柳清漪这话是告知他们,冷宫不对他们设防,愿敞亮相待的意思,“到时候便要时常打扰了。”
“都是朋友,不用客气。”柳清漪抬眼看了看外面,庭院里的小树被大风吹的弯了腰,“慕皇子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会儿风又大了。管他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别赶上了大雨,浇个通透就不好了。”
“说的是啊!”慕苍霭看了看,外面果然好大的风,“那就告辞了。赶紧走吧,风越大的大了。”后面的这句话是对他带来的人说的。
月恒等人沉默而迅速的对柳清漪行了个礼,就急匆匆的跟着慕苍霭走了。果不其然,他们刚走一会儿,倾盆大雨便泻下来,整个世界都被蒙在雨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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