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殿是皇贵妃的住所,后里最为华丽热闹的地方。自皇贵妃入住以来,每日来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但这个景象自莲妃璎珞入宫以后,就消失了。原本热闹的地方,一旦冷清了,就会显得比别处更加寂静。尽管这里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丫鬟太监,但每个人都是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生怕惹恼了主子。
“小厨房里炖的汤炖好了吗?”一个衣着华丽,容颜艳丽的女子正对镜描眉,纤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螺子黛,长眉入鬓,更显出了三分英气。
“回娘娘,汤已炖好了,这会儿正温着呢。”一个穿着较之普通宫女更为华丽的老嬷嬷弯腰低头回答道。
“那……皇上呢?”被称为娘娘的正是皇贵妃,“他几时过来呀?”
“回……回娘娘,皇上……皇上今儿不过来了。”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
“……”皇贵妃正画眉的手一抖,一条淡淡的墨色痕迹便蜿延在一边,皇贵妃放下手里的螺子黛,另取了一旁的一条丝巾手帕轻轻的拭去那抹丑陋的墨色,语气淡淡的问,“那皇上去哪了?”
“回娘娘……皇上……皇上今儿去了承恩殿……”小太监抖的更厉害了。
“承恩殿啊……”皇贵妃慢条斯理的放下手帕,举起手欣赏着戴在无名指和小指上的护甲套,黄金雕刻成的镂空花纹,上面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珍珠,但尖端却比一般的护甲套更尖锐锋利,对着阳光,竟闪着些许的寒光。
“回娘娘,是……是承恩殿。”小太监一看皇贵妃的动作,吓得更厉害了,抖的都快跪不稳了。
“是莲妃吗?”皇贵妃将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
“是……是莲妃……”小太监颤抖着说完。
“呵呵”皇贵妃轻笑两声,突然站起来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又是承恩殿又是承恩殿!那个狐媚子有什么好的!啊!不过是个贡品罢了,一个从水里捡来的妖精,惯会蛊惑人心,皇上真龙天子怎么就被一个小妖精迷了眼了啊!啊!你说!”皇贵妃转身一把捏住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的下巴,将人提起来,“你说,是不是本宫不漂亮了!嗯?本宫老了,没有那个贱人漂亮了是吗?啊!你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那小太监顺着皇贵妃的力道起身,以减轻自己的痛苦。
“说!给本宫说出来!说出来本宫就饶了你!”皇贵妃手下越发的用力,小太监不过十几岁,又是个残缺之人,皮肤比起十几岁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让。皇贵妃用力一捏,就红了一大片。
“回娘娘……”小太监疼的眼泪花直冒,“娘娘天姿国色,那莲妃不过是个随处捡来的,比不得娘娘的……”
“比不得?呵呵!既然比不得那为什么皇上还一直往她那里跑!啊!”皇贵妃那张保养得当的漂亮脸庞因愤怒而扭曲着,“还赐给她承恩殿!这是在明晃晃的打本宫的脸啊!啊!现下这宫里那群贱人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话本宫呢!笑话本宫不如一个狐媚子!”皇贵妃越说越生气,竟拿拿尖利的护甲套往小太监脸上乱划,一边划还一边怒骂,“我让你勾引皇上!我让你勾引皇上,看本宫划花了你这张脸你还怎么勾引皇上!你这个贱人……”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可怜那小太监,满脸是血,还不敢呼疼,只能使劲儿的求饶,“求娘娘饶了奴才啊,饶了奴才啊!”求饶间小太监一张脸已被划了个囫囵,鲜红的血一直往下滴,也看不出伤口到底在哪了,但大抵整张脸都没好的了。
“呵呵……”皇贵妃又重重的划了一下才收手,拿起一旁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又将帕子扔在那满脸是血的小太监身上,“本宫仁慈,今儿就饶你一条狗命!”
“谢娘娘,谢娘娘不杀之恩奴才谢娘娘……”那小太监忙不迭的磕头谢恩,丝毫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口。在皇贵妃的怒火下,还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不过脸上多了几道伤,以后再不能伺候主子,只能做最低下的活儿,但能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还不把这狗奴才拖出去!”一旁的老嬷嬷横了边上跪着的小太监一眼,“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奴才遵命!”边上两个小太监这会儿正吓得紧呢,赶紧把那受伤的小太监拖出去了,顺便也离了这是非之地。
“你们也都下去吧!”老嬷嬷对边上站着的一众太监丫鬟道,“娘娘这儿有我伺候着呢!”
“奴婢遵命!”
“奴才遵命!”
丫鬟太监们巴不得赶紧离开,听那老嬷嬷一发话,赶紧麻溜儿的出去了。
“娘娘,您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那老嬷嬷扶着皇贵妃坐下,拍拍她的背安慰着。
“桂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老了啊?”皇贵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纤细的手轻抚着脸庞。
“娘娘哪里话?”桂嬷嬷道,“娘娘天姿国色,哪里老了?再说了,即便娘娘哪一天真的老了,那也是如美酒,历时越久,越香醇美味。”
“桂嬷嬷还是那么会说话!”皇贵妃轻笑了起来。其实桂嬷嬷说的不假,皇贵妃的确很美丽。她在十五岁时便嫁给了还是王爷的柳善德,十六岁为他诞下皇子,如今虽说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但保养得当的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虽比不得那些初入宫中的小姑娘,但自有一番风情韵味,是那些小姑娘所没有的,“可惜啊,本宫再怎么也是比不得那个莲妃了,皇上为了巩固她的地位,竟还把冷宫里的那个余孽过继给了她,直接让她成了妃子。”
“桂嬷嬷我从小伺候夫人,在夫人嫁入将军家后,我也跟着陪嫁过来。小姐您出生后,夫人身子弱,都是桂嬷嬷在伺候您和夫人。在小姐您出嫁时,夫人放心不下您,又让我跟着陪嫁,您入宫时,我又跟着您入宫。算来,自打您出生到现在,我都还没有离开过您呢!”桂嬷嬷这会儿大概是怀念着以前呢,称呼都由娘娘变为了小姐,沿用着在将军府里的称呼,也没有自称奴婢了,“您什么想法,我都知道,您心里的苦啊,桂嬷嬷都是知道的。好歹别气坏了身子,您有气儿就发出来,发泄出来就好了,别憋着,啊!”
“我这气儿发泄出来又有什么用?”皇贵妃慢慢后仰,将自己靠在桂嬷嬷身上,也不介意桂嬷嬷的称呼,她大概是十分依赖桂嬷嬷的,依赖这个从小把自己带大的老嬷嬷,“皇上还不是不会来我的承庆殿,还是会去宠着那个狐媚子。”
“娘娘,哪个猫儿不偷腥的?”桂嬷嬷轻抚着皇贵妃的发髻,“更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这么多年了,皇宫里来来走走了多少人,哪个能长久的?”
“是啊,这么多年了,本宫也该看开了啊!”皇贵妃感慨的叹口气。
“娘娘,这宫里年年有新人,可皇上不都是新鲜一会儿吗?等新鲜劲儿一过去了,皇上还是会回来的,您依旧是皇上最疼的那个!”桂嬷嬷道,“再说了,无论皇上宠着哪个新人,不都没忘了您吗?您再想想皇后,皇上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听说啊,在凤仪殿上,皇上把莲妃抱上了龙塌的,当众给皇后下不来台。那皇后气的把凤袍都快扯烂了,还是得保持着微笑。娘娘,虽说咱不能像皇后一样去参加凤仪殿的聚会等,但咱也不用去面对那些个糟心的事儿。嬷嬷知道,您一直为凤仪殿上,皇后讽刺二皇子的事儿心里膈应呢。但您想想,咱虽不是后位,但咱既不用跟皇后一样面对各种糟心事儿,又能享尽皇上的恩宠。而且咱辰国立贤不立长,二皇子威名远播,等以后咱二皇子登上了龙椅,那您可就是皇太后了,全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皇贵妃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嬷嬷说的有道理啊!”
“那是自然的。”桂嬷嬷继续道,“而且,我听说,这次右相薛毅薛大人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特地上书请求皇上把柳翰玟放出来,想让皇后过继了柳翰玟以博得个仁慈的好名声。可惜啊,被中途冒出来的莲妃给截了胡,生生的给别人做了嫁衣裳。而莲妃又有了柳翰玟傍身,在宫里的地位就更稳固了,您想想,这皇后这会儿是什么个想法?我听说啊,皇后自打芒夏祭过了,便在书房里一直练字儿呢!伺候的小太监小丫环说,那一张张的纸,上面全是鬼画符一般的,可见的皇后心里乱的呢!”
“……皇后啊……”皇贵妃眯瞪着眼睛想了一下,突然以袖掩嘴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可怜的皇后啊!为了同本宫对抗,不惜把那个孽种从冷宫里弄出来,如今却成了莲妃的踏脚石了,她都气成什么样啊?想想我这薛姐姐向来是个才女,那一手的好字儿从来都是被众人赞叹的,如今都成了鬼画符一般的,哈哈哈哈哈哈……”皇贵妃笑的花枝乱颤,眼角都快飞出泪花儿了。
“娘娘如今心情可是好些了?”桂嬷嬷见皇贵妃笑了,便知道自己的安慰奏效了。言语间也变得重新恭敬了起来。
“自然是好多了!”皇贵妃笑够了,拢拢发髻,“桂嬷嬷,帮本宫整理一下,本宫要去见见我那可怜的薛姐姐,好生的安慰她一下!”
“奴婢遵命!”桂嬷嬷拱手领命,取了金镶玉的梳子为皇贵妃梳理发髻。
一番整理以后,皇贵妃方才扶着桂嬷嬷的手,站起来,自我欣赏一番,又对桂嬷嬷道:“吩咐下去,准备轿辇,本宫要去皇后那儿看看!”
“娘娘稍候。”桂嬷嬷趁着皇贵妃自我欣赏的空儿,麻溜的出去打点好一切。再回来扶着皇贵妃坐上轿辇,一同前往皇后的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