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天下午,王国光早早去了火车站,在候车室里等老孙。开车前十分钟,老孙才进入大厅,王国光把电台交给他,嘱咐道:“老孙,你去了工队,把电台交给李红卫,要跟他试好通话。你把一千三百元的抵押金要上。有啥事,给我打电话。”老孙说行。
当天晚上,老孙给王国光来电话,说无线电台已经交给李红卫,李红卫试过通话,无线电台能用,但抵押款没要上。王国光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并不太着急,心想只要电台没问题,李红卫接收了就好。他向老孙道了谢,挂掉电话后,他又给李红卫打电话,问询抵押金是怎么回事?李红卫说李武他们不交抵押款,他也没办法。王国光说我的抵押款可是交给了你,而且还订了赔偿协议,钱我跟你要。李红卫一听,马上断掉电话。王国光再打,那头电话关机。王国光恨恨骂一句:“王八蛋,你关了机就能脱了责任?”
王国光在地上转了几圈,情绪愤闷,一时难以排解,他出着长气,像一条想要咬人却找不到目标的狗。他从衣架上提起一件衣服,披到身上,迈出家门,往父母家走去。
在父母家,他少言寡语,一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机里播放着一部喜剧片,滑稽逗笑,剧情稍微缓解了他的苦闷,却也触发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这些念头东冲西突,不断地撞击他的神经,使他陷入一种焦虑的亢奋状态。看完电视剧,他从父母家回来,马上坐在书桌前,取出本和笔,刷刷写起日记来。他写道:“看来,这不是一场简短的战斗,要演变成一场持久的战役,也许就像中国打抗日战争一样。这场战役要打到底,而且必须赢,必须把属于自己的钱财要回来!为了赢得胜利,必要时,还要请求别人的帮助,结识盟友,要使自己在道义上占优势。敌人的势力非常强大,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择手段地打击你,摧毁你,把你置于死地,其用心险恶至极。他们出尔反尔,一个劲地拖欠,就是要消磨你的意志,削弱你的斗志,要逼迫你放弃。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不能让敌人得逞!敌人是一伙无赖流氓,是狡猾、贪婪的毒蛇,向他们索要钱财,无异于虎口拔牙,但这个牙必须给它拔出来。这不仅仅是钱财问题,也是人生的政治大事。
“在这场战役中,战略上要坚决,战术上要灵活,唯一的目的就是胜利。
“有多少困难都要克服,坚持住。让勇气把定力锁住,不急不忙地与敌人较量。人有了骨架,才能立起来,人立起来,才有信心活者。志气是人的骨架,是精神的根本。”
写到这儿,他才觉着舒畅了些,才觉着身上又有了劲儿。他合住日记本,正了正身子,用双手托住下巴,思谋起办法来。
王国光思谋,近期要去一趟老虎口,把无线电的事情解决掉,拖久了,说不定又节外生枝,出现什么意外,那帮地痞小人,什么损事都能干出来,大意不得,不能不防。他打开钱包查看余款,里面只有几十块钱,不够买来回的车票,于是,骑上自行车到银行去,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上取出五百元。骑车往回返时,忽见前面一个魁梧的小伙子,歪歪斜斜地走路,见他骑近,便往自行车的前轮上靠,他急忙拧转车把躲闪,却怎么也躲不掉,你往哪儿躲,他就往哪儿靠。
“你怎么骑车子的?”小伙子回转头,不满地问。
王国光停住车子,用眼瞪他。这小伙子衣着时髦,脸面白净,伸手抓住车把,厉声问道:“撞着我啦,你看怎么办?”
王国光知道遇上了碰瓷的无赖,直怨倒霉,心里却涌起一股狠劲,冷冰冰望住他,思谋着对策。
“怎么办?”那家伙又问一句。
“你说怎么办?”王国光没好气地反问他。
“掏一百块钱算啦。”
王国光一听,把自行车往他身上一丢,说一句:“你把车子拿去吧!”说完,转身要走。
“哎、哎,哎,没事啦,我不要车子。”那家伙急忙喊住他。他回身又把车子扶住,皱起眉头看那家伙。
那家伙见讹诈没戏,笑一笑转身走了。王国光又惊异又生气,撇腿骑上车子,快速往家骑去。一路上,嘴里不停地骂人:“年纪轻轻不学好,耍无赖讹人,什么东西,鸟人!”
他正气脑地往前骑,猛然看见前方有人招手,定睛一看,原来是张工长。张工长站在人行道上,两眼望着他,嘴里直喊他的名字。他不禁有些诧异,张工长怎么会念起旧情,与他打起招呼来了?不像上次那么冷漠绝情,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他不得已,只得停下车子问道,“老张,这是去哪儿了?”
张工长嘿嘿一笑,说:“刚下车,回家。”
王国光“哦”了一声。
张工长悠然打着官腔,问他:“国光,你现在在哪里干?”
王国光说:“还在东铁公司。”
张工长上下打量一下他,又问道:“在那里干什么?”
“还干运输。”
“我问你是当主任,还是书记?”
“还是当工人。”
张工长笑一笑,不置可否,站在那里看几眼王国光,然后说一声“再见”,撒开步子朝前走了。原来,他在显示自己的优越。王国光望着他晃荡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来张工长已经升官,而自己仍然在原地踏步。社会上认可的还是官位,一个人如果在社会上不能混出个一官半职,很显然,做人是失败的,是被人瞧不起的。
回到家,王国光还在计较这件事,心里怨骂:今天尽遇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