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孜想过第一题恐怕不会简单,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无论考什么都会给书院带来巨大的负担。
所以,书院必定会想个法子在最开始就淘汰掉大部分人。
但她也实在没有想到题目会是这么的,嗯,不着调!
事情是这样的……
所有考生按着自己的号子紧巴巴坐下后。
适才那位教习便站直了身子,众目睽睽之下拿起剪刀,将手上的剪刀笔直插入空地里的一根木桩上,做好后,拍拍双手,说道,“诸位考生,开始吧!考试时间一柱香。”
说完便直直坐下,不再多说一个字。
这叫什么考试,没有试题,只插了一柄剪刀。
“试题呢?”
“还望考官将题目明说!”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不能没有交代吧!”
一旁站立的童子忙出来呵斥道,“不得喧哗,如有犯者等同弃考。”
几位脾气有些急躁的书生却顾不得这么多,法不责众,他们还真不相信书院能把他们怎么样!
“这种题目不可能有人回答的上,南越书院可不能这样玩弄我等吧!”
“是吗?”
考官不屑的看了几人一眼,“我怎么看到好些人已经开始答题了。”
不可能,这绝壁不科学,几人还想反驳,却发现确实有几人已经快速拿起笔开始在白纸上写些什么。
刚刚还有些吵闹的考场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气氛中,随着拿起笔的学子越来越多,剩下的人纷纷也不再言语,管他题目是什么,写了再说,就不相信其他人真的明白。
徐孜没什么功夫管旁人,她看到这个题目后,只是不由一愣,这不是她爹徐渭徐文长的经典故事吗?
有时候她真是觉得徐渭要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聪明太多,才会有种众人皆醉吾独醒的痛苦!
算了,不去想她爹了,这里是她徐孜的考场,既然徐渭是天才,她就更不会坠了徐文长的名头!
其实题目说难也不难,关键这个点要找准。
拿起剪刀,戳破木头,不就是“起剪破木”?
再引申一步,应该是论战国时的四员大将——白起,王翦,廉颇和李牧。
找准方向,下面就是展开论述。
徐孜端正坐姿,铺开面前的白纸,略一思索便写下自己的题目:论起翦颇牧。
因为写的过于认真,没有注意到堂上的争执声,更没有发现那几个急脾气的书生看到她提笔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也不知道她这一笔下去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这其实是个有些意思的题目,不是吗!
……
“呼!”
总算写好了,徐孜看看手上刚刚写好的小议,颇为满意。
这个长短也是有讲究的,既不能只写个题目,让考官觉得你只有点小聪明,又不可太长,毕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而写上个千字左右的小议恰好合适。
徐孜揉了揉发酸的肩和脖子,这才抬起头来。
嗯,香只烧了大半,时间还颇为宽裕。
再看了一遍自己写的内容,满意的点点头,准备站起来交卷,一转头,发现有人竟比自己快了一步。
是个比她大一些的少年。
头上盘了个小髽鬏,身上穿得却比她华丽,一身的宽袖银边襕衫,冰丝青圆领、银丝镶边的皂绦软巾垂带,缀着金玉的坠子。
唔,凭她小十年的火眼金睛判断,非富即贵啊!
少年龙行虎步,将卷子交了上去,得意洋洋的环顾四周,嘴角擎起一抹高傲的笑容,颇有些目中无人。
看来年纪不大,却是个少年天才。
见到徐孜紧随他交卷后,讶异的盯着徐孜看了许久,才玩味的又重新耐心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人上交,徐孜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多是各大书院的学子,看来侥幸在这是没有用的。
等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又交了大半,无欺也在这个时候交了,对于他写什么,徐孜也好奇得很。
“啪嗒。”
香终于燃尽,而在此时还未写完的学子就意味着被淘汰。
不少人低垂着脑袋,满脸懊恼的走出了考场。
不出意外,郑平也没有答上来,这对他而言太难了。所以,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也有那不信邪的,死活赖在桌几边就是不走的,而对于这些人书院也不是没有办法,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了些孔武有力的护院,一手一个很“客气”的将这些不识好歹的请了出去。
这一手很是有些震慑作用,原先还拖拖拉拉不愿起身的,这下到时干脆利落了不少,否则等护院将他们如拎鸡仔一样拎出去,他们可都要颜面扫地了!
这一下终于走了大半,不过留下的人也未必就是过关了的。
所以,在坐的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静静等着教习的最终判决。
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考生们脆弱细腻的心理,教习以极快的速度翻阅着交上来的答卷。
凡是审题错误的,字数不够的,废话连篇的一概不取,即便这样仍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所有卷子整理好。
最终将录取名单交给了一旁站着的童子。
众人小心翼翼的看着童子手里拿着的名单,就像看着自己的身家性命落在对方的手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下面念到的是直接参加后一场考试的名单,没有念到的将由童子统一带大家离场。”
“酉十一。”
“是我,是我。”一个年纪挺大的考生兴高采烈的站了起来。
“巳八。”
念到的这人应该是某书院书生,彬彬有礼的站起身,鞠了一礼才又坐下。
“子五十四。”
这又是一个书院的。
“卯四十……,辰四……,申五十九,……”
申五十九,不是无欺吗!
他果然过了!
徐孜偷偷向无欺伸起了拇指,无欺应是看到了,也向她转头一笑。
名号在不紧不慢中慢慢到了尾声,“申二十六,寅三。”念到此处,童子微微一顿,先是对着教习躬了一下身子,再对着众人朗声道,“名单已宣布完毕。”
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号牌,徐孜才算松了口气,尽管想到自己这题应该没问题,但不到最后终归是不放心,这下好了,暗自吐了吐舌头,转头向无欺开心的笑了笑。
两人都没有发现坐在徐孜身后的一名身形颇为高大的考生正神色不善的看着二人,刚刚也就是他企图煽动众人,让考官换个题目,可谁曾想坐在他前面的这个小童居然能够马上开始答题。
天晓得他根本看不懂出的到底是什么题目,结果前面的这个小子早早就写好了,而他只能随随便便在规定时间内交了一份不知所谓的东西上去。
这考生越想越气,偷偷垂下头,眼神左右不断飘来飘去,接着一道厉光闪过,嘿嘿,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
台上教习听到这里,眼睛简单瞟过底下考生们,待看到有人欢喜有人忧时,心里也低叹一声,科举那是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都是轻的,应该是走钢丝才是,连最起码的悟性都没有,还是不要耽误的好,想到这里毅然点点头道。
“既如此,名单上报到号子的人拿着自己的木牌和我一起去下个考场,其余人等由童子带出场外。”
说着便作势起身,不再理会底下哀嚎的哭喊声。
徐孜手里捏着自己的申字二十六号木牌正要起身,突然身后一个猛烈的撞击将她连同木牌一起撞飞。
“唔,好痛!”
揉了揉红肿的手肘,打算捡起掉落的木牌,就见一只嚣张的手从一旁迅速窜过,一把捡起地上的二十六号木牌。
“这位兄台,你手里的那个是我的木牌。”
嚣张手的主人果然也长着一张嚣张的脸,满是讨人厌的眼角微微拉起,说道,“小兄弟,你搞错了,这申字二十六号是我的木牌,你的木牌还在地上呢!”
果然,地上躺着一个木牌,仰着的一面刻有六十的号字,这断然不会是她的。
徐孜心里气极了,但面上却是不显,因为她爹说过气愤最易让人失去理智,这最是不利于吵架。
静下心仰头静静的看着这人,是打算明抢吗,他莫不是疯了!
无欺这时候走过来扶起徐孜,这人身边也聚了三人。
教习本是打算带了学生走,哪想到还有波折。
“何事?”
“启禀先生,有两个考生同时称申二十六号木牌是自己的。”
“那木牌呢?”
“两人正争执不下。”
这下好了,原本还有些哀怨离殇的考场气氛莫名为之一变,成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菜市场。
那些自叹不如本已打算离场的考生们此时都睁大了眼睛,心里都泛起嘀咕,竟还可以这样,那他们岂非都有机会。
教习看到这里,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最烦这种突发的状况,大不了两个都取消考试资格,想着便大踏步走了过去,神色不耐的问道。
“你们这是发生了何事?”
身形高大的考生顾不得鞠礼,已抢先一步道,“先生容禀,学生河东书院王大礼,这申二十六号确是我的,只因我起身过急,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这位小兄弟,实在对不住了。但小兄弟怎可将我的木牌拿走呢!”
“原来是河东书院的。”
“河东书院虽不如南越书院,但也是不错的,想必真是他的。”
“想想也是,那小书生年纪不过将将十岁,看来是不知轻重,拿了他人的牌子。”
“是啊,只怕就是如此。”
耳边传来众人议论的声音,高大书生王大礼洋洋得意的看着徐孜,他真是为自己的急智鼓掌,发木牌的时候可没有登记姓名,现在谁能证明这木牌不是他的。而且……”
“我身边诸人皆可证明这木牌是我的。”
“果真如此吗?”教习问道,能快速解决最好。
王大礼身边之人忙都点头称是。
“既这样,那么……”
“等一下!”无欺忙打断道。
“如果这样也算,那我可为这位考生证明,申二十六确是他的。”
“小兄弟,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说,这可不好啊!”
“哼!”
“休要喧哗,他人佐证无用,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明自己的法子,若是没有这个名额就直接作废!”
嘶……
南越书院果然取生果然严格,只是如真要如此判的话,这真正的主人就太可惜了!
众人纷纷摇头,看来是无法了。那边,几名孔武有力的护院也已经准备迈步过来了……
“我能说两句吗?”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