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金禧阁时,老太太果然已经收拾停当,文氏领着容姨娘先行请安,莫倾安也领着莫云恂与莫倾芸随其后。
董氏见今天文氏还领了人来,也是有些惊奇。
“今天倒赶巧了,难得这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想着我这老太婆,起来坐吧。”
众人依言站直,董氏的目光不由被莫倾安吸引了去,见她这一番打扮起来,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小姐都被其比了下去,越发觉得能把莫倾安嫁入高门,为莫氏带来更多的利益,对莫倾安也越发和颜悦色了些,招了招手,让莫倾安坐到近前来。
“难得今日儿媳精神头极好,又逢容姨娘来给我请安,想着这些个姨娘许久不曾孝敬过母亲,便带了她来,知道您喜欢孩子,还带了芸姐儿呢”文氏柔柔地笑着解释了一句。
老太太闻言,仍然眼神淡淡的:“你有心了。”
说着打量了容姨娘,穿着打扮上倒也得体,也对其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你倒也懂事儿,难为你了。”
容姨娘见状,忙道:“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不足挂齿。”
董氏眼光扫过文氏与容姨娘,老迈的眸子闪过精明的光芒,许久,才道:“董姨娘身子不爽利,到现在还下不来床。”说到这里,还拿眼撇了文氏一眼:“剩下你们这些人也合该尽些心,文娘身子不好,以前怎样也就罢了,今日你来请安,还有一个却也来不了么?”既然要给安姐儿体面,这些个场面功夫,她也不在乎给文氏撑着,只要权柄还在自己人手里,那便没什么大碍。
老太太这句话说得极重,容姨娘闻言身子都抖了一抖,来不及细想,赶忙跪下:“妾身省得,谢老夫人教导,只是……只是这月秋姨娘侍奉老爷多些,怕是辛苦一点,想来这才懒怠了身子。”容姨娘咬咬牙,只能把秋姨娘开罪了,如今看来,自己是不得不站在文氏一边了,今日过后,只怕秋姨娘和董姨娘都得恨死自己。
董氏闻言,手中的拐杖重重一杵:“恃宠而骄!”说罢指着陶嬷嬷:“你去,告诉她,让她自个儿去佛堂跪足两个时辰。”对于这个莫康最宠爱的姨娘,董氏心里及其不喜,更十分看不上秋姨娘伶人的出身,况且董姨娘也没少在董氏面前给秋姨娘上眼药,秋姨娘又没个孩子傍身。处置秋姨娘,老太太根本不会犹豫。
陶嬷嬷领命出去了。
莫倾安见今日目的已经达到,笑着和稀泥:“想来秋姨娘日后会知道收敛了,祖母消消气,您瞧,今日雨过初晴,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呢不如咱们一起去花园走走?”
果然,对上莫倾安,董氏和缓了面色:“你们小姑娘爱往外走,祖母这身老骨头可走不动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莫倾安娇俏着:“祖母不去,花园还有什么好呢?安儿也不想去了,只想陪着祖母。”
一番话把老太太逗得呵呵直笑,董氏心情愉悦了,这才示意容姨娘起来。如此众人也都是捧着老太太玩笑,却也抵过了小半日。
末了,董氏看向文氏:“康儿的生辰虽说不是大寿,却也不能随意糊弄过去,我寻思着还是小办一下吧,旁的也就罢了,宗室族人。”
文氏恭敬着:“母亲说的是。”
“既然这样,就交给你去办,也让安姐儿好好学点东西,她也不小了。”
文氏柔声应诺,众人这才告辞离去。
此时红日高升,人在日头底下行走已是生了汗意,出了金禧阁,容姨娘母女二人便与文氏告辞。
“老太太把筹办老爷寿宴这样的大事交给我,却不知是何意?”文氏使了秦嬷嬷送莫云恂回去,见四下已无外人,便忍不住与莫倾安说道。
自从这个女儿这个月以来数次展现了她的聪慧与沉稳,文氏有了想法也爱与她商议。
“左右咱们这位老太太总爱把权柄牢牢握在手里,此次愿意让娘插手,大概是想察觉了母亲的心思,想试试您的深浅。”
莫倾安捻着娟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意:“娘,董姨娘自上次静国寺回来吃了一个大亏,想来她定不会善罢甘休,女儿猜想,父亲寿宴上,定会有许多好戏可看。”
文氏一想,不觉更是汗湿夹背。
莫倾安知道文氏在担心什么,忙开解道:“母亲请放心,安儿已经做了十足的防范,寿宴那日,不会让她钻了空子去,母亲也要好生顾着自己才是。”说着也替文氏擦起汗来:“不过,寿宴那日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凭母亲筹办寿宴这个筏子,不管谁出事,母亲也脱不了干系。”
“这却是难了,凭我多大的本事也挡不住别人作乱啊。”
“不难,左右母亲自嫁过来便从未管过家,有什么不懂得,通通请教祖母便是,索性人家爱管,母亲只管乐的清闲,养好身子才是,眼下也不是母亲该展露锋芒的时候。”
文氏才思索一下,便觉豁然开朗:“你这孩子,鬼灵精似的。”
莫倾安微微一笑:“只是要委屈母亲日日要受祖母的气了。”
“从前我只当过好我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左右她们也不敢休了我,可是这些年,你和恂儿受了那么多苦,我却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如今受这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文氏说着,眼中已有泪意。
“母亲……从前也是安儿不懂事,任着她们作践您,暗害云恂,今后安儿再也不许了。”
文氏天性骄傲自持,又性格清冷,今日能让她吐露这些心事,已是实属不易,莫倾安也觉心头微酸,凭文氏的家世教养,便是皇子也嫁得的,不知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下嫁了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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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华轩
哐当——
一只白底青釉万事如意瓶应声而碎……
“姨母竟让文氏那个贱人筹办老爷的寿宴,贱人……”董姨娘怒火难消,已经砸了好几个花瓶还不解气,抱起一个汝窑描金缠枝花瓶,抬手又要砸,赵嬷嬷见状,赶紧阻拦。
“使不得啊主子,这可是您出嫁时府里的陪嫁,可不能砸了,不吉利啊!”好容易才把董姨娘劝了下来。
董姨娘在床上躺了一月,如今已经可以杵着拐杖站起来了,今日咋听得文氏得了那样一个露脸的差事,不免怒火中烧。
“嬷嬷,你说我怎么办?如今老爷虽然还没宠爱文氏,可瞧她的势头,翻身是迟早的事,若这次让她露了脸,岂非越发不可收拾?”董姨娘一时泄了气,跌坐在软塌上。
“操持寿宴,里头的事千头万绪,哪有不出错的?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到时是露脸还是丢脸还未可知呢。”
见董姨娘已经被安抚住了,赵嬷嬷继续道:“主子万万不可沉不住气,这才是让那些人得意了,况且,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那件事,只要那事成了,凭她们如今怎么得意,到了那时,只怕更是遭受打击才是呢。”
董姨娘听到这里,才是真正的舒缓了脸色:“嬷嬷说的对,是我莽撞了。”
看见地上一地的碎瓷片,董姨娘又觉心烦不已,叫了采雪进来收拾了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