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衣龙堂回来了，他笑着说，刚才碰到了一个朋友，朋友把话说跑题了，自己又不好纠正，只好多站了一会。说着，径直向孙可姿走过来，孙可姿忙站起来说，我们走吧。她说，把自己的包拿到了手上，醉眼蒙眬但却是戒备地看着衣龙堂，那身子极力坚挺着，腿却探头探脑地要走。
衣龙堂走向孙可姿确实是准备做些什么的，见孙可姿都这样了，只好改变了方向，一边去拿自己的衣服，一边喊：买单。
这顿饭连酒在内花了600多元，衣龙堂打电话给南京天龙房产的唐总，在电话里，他笑着说，和几个领导谈你的事，刚吃了饭。
唐总受宠若惊地说，好好好，秘书长呀，这就对了，这才叫哥们呀！你开发票呀。衣龙堂就要了发票。
孙可姿迷迷糊糊中觉得在手机里说话的是苏由于，忙问：秘书长，你和谁说话？衣龙堂扶了一下孙可姿说，一个熟人。孙可姿就疑疑惑惑地猜测着这个熟人，连衣龙堂把手箍在她的腰间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走到车前，孙可姿感到自己的头重得很，拉了好几下车门也没拉开。这时，衣龙堂突然说，呀，忘了嗨，该给朋友告别一声。说着，拉上孙可姿就往楼上走。
楼上全是房间，不时有男女从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说话声音都小，眼神四六不分，桃花梨花的。
走到206房间，衣龙堂把一张取电卡往门锁上一贴，那门像是喝了一口小酒，叽扭一声，就快活地打开了。
孙可姿的酒突然醒了一半，她问，不是看朋友吗？你怎么能打开门？
衣龙堂扯了一下孙可姿，把孙可姿向屋里推了几步，然后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在床上坐下来，对她说，朋友两个小时以后才能来，你喝多了，睡一会再走吧。我也喝多了。说着，他像是中了一枪，转头就栽到在床上，然后用被子蒙住自己半个身子，睡了起来。
床这东西真会呼唤人，孙可姿见衣龙堂睡了，好像还扯上了呼，她便放松了警惕，踉跄着走到沙发那，先是靠在上面，然后慢慢地就被酒意化成了一摊，躺下时，头发瀑布一般向前铺开，两只胳膊也向前伸着，呈现出个一个欣长而柔曼的身姿。
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样子，孙可姿感觉自己在空中旋转了一圈，继而感到有一个热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额上、脸颊上慢慢地蠕动，当这个热茸茸的东西蠕动到自己的嘴唇时，突然不动了，然后不断地把自己的嘴唇向里挤压和吮吸。她挥了一下胳膊，想撵走这个莫名的东西，结果不仅没有把这种东西赶走，却又感觉到了另外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像一块石头压在自己的身上，她一急，睁开了眼睛，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床被子，而衣龙堂正在吻她，其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内裤。她整个身体立刻被一种恐惧和自卫意识强烈地唤醒了，她拼命地推衣龙堂，衣龙堂却把她抱得更紧了，衣龙堂一边吻她，一边乞求：小孙，小孙，小孙……
孙可姿一边哭，一边用脚踢衣龙堂。衣龙堂像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扯掉了孙可姿的裤子。孙可姿一边去拉被子掩盖自己赤裸的下身，一边放声地大哭起来。见孙可姿在惊天动地号哭，衣龙堂慌了，他忙停下来讨饶说，小孙，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爱你了……
衣龙堂越是道歉，孙可姿的哭声越大，衣龙堂害怕了，他从沙发上滚落到一边，然后跪在地毯上，目光哀怜地看着孙可姿，反复地说着一句话，对不起，我太爱你了！对不起，我太爱你了……而孙可姿只顾号啕他哭，这让衣龙堂有点绝望了，整个人先是蜷缩到一边，然后死死地抱着头，动也不动了，嘴里反复地诅咒着自己，心里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但是十几分钟后，孙可姿渐渐止住了哭声，人也平静了许多，然后推开紧紧裹着自己身体的被子，找来被衣龙堂扯掉的内裤，旁若无人地慢慢地穿着。
或许是孙可姿的平静鼓舞了衣龙堂，他嘟囔着说，对不起，我太爱你了，你原谅我吧，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因为爱你，我是什么都没做……
孙可姿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她整理着自己的上衣说，什么都没做，这跟强奸有什么区别……
衣龙堂不敢看孙可姿，只是夸张地大声地叹着气，不停地说，请原谅我的冲动，请原谅我！他有气无力地求饶着。
这时，孙可姿已经把衣服穿好了，她脸向着墙，目光空洞地说，你不能对我这样。衣龙堂马上说，对不起，小孙，对不起。孙可姿说，我已经有对象了。听孙可姿这么说，衣龙堂慢慢转过身来，一脸意外地看着孙可姿，然后有气无力地问：是谁。孙可姿不理衣龙堂，只顾擦拭着自己的眼泪。衣龙堂又问：是谁？是苏由于？说到苏由于时，衣龙堂的脸紫红紫红的，显得十分痛苦。孙可姿似乎有点挑衅地看了看衣龙堂说，是的。衣龙堂突然激愤起来，他一下子坐到孙可姿旁边，手指着自己的胸膛，愚蠢而令人可笑地问：我呢？孙可姿说，我没有这个权利和资格。你也是。衣龙堂像是一头被一支竹签扎到了心脏的獾子，他猛地站起身来，在原地狂躁地转了两圈后，瞪着孙可姿说，他不会得逞的。请你相信我。孙可姿冷笑一声说，我相信，他的项目太需要你了，你要是不帮他，他可能就会失去许多机会，将来还可能破产、离开皇水。
孙可姿说这些话时，衣龙堂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
孙可姿继而说，我会跟他走，我可以辞职的。说到这，孙可姿又流起了眼泪。
孙可姿的话使衣龙堂像一幢刷刷向下掉砖的危楼，剧烈地战栗起来，过了很久，他的腿略略弯曲了一下，突然跪在孙可姿的面前。然后泪如雨下，大段倾诉自己对孙可姿的爱和自己因此所受的许多委屈，深情地挽留起孙可姿来。
孙可姿根本就不看衣龙堂，她侧着脸说，你本来就不该拿我来做梦。你可以当我父亲了。你给不了我未来，你爱我的理由，连你自己都说不清楚。你怎么能凭空无故地占有我的身体和幸福呢。过去你帮过我，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请您以后不要再难为我。孙可姿说着，就去拿包。衣龙堂突然往前一步，再次跪在孙可姿膝下，大哭着，小孙，我失败了，我都答应你，我一定会帮苏由于的，只要你不走，不辞职。
孙可姿不再向前走了，站在那，这时，衣龙堂走过去，走近孙可姿后，他突然做痛苦状，一下子抱住了孙可姿，一边吻着孙可姿的额头，一边喃喃地说：我听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孙可姿慢慢推开衣龙堂，她感到衣龙堂的口臭能熏死一池鱼。
明天，也许整个皇水市的花店都要打出玫瑰售罄的字样了。这多浪漫呀！苏由于，那我当真了，你就好好爱我吧。
孙可姿对衣龙堂的打击很大，市委大院进门靠左放了一面大镜子，这是皇水市市委要求机关工作人员正装的，那天，衣龙堂走进大院时，往那面镜子上看一眼便叹下了一连串的气，他觉得几乎是一夜间，自己就像一张草纸，被时光折叠得到处都是裂纹了。
由于是市委书记吴家根的大红人，这些年，衣龙堂过着万人尊崇的日子。他跟别人说过，从沙里淘金已不算本事，关键是我能从泥里扣出肉来。但是孙可姿的事情让他痛彻心扉地感到，有些事情是权利达不到的，那就是对心的调控和掠夺，他有点老本输光的感觉。
这个事件尽管让他记忆得如此深刻，但是他还是感到很意外，同时也感到极伤自尊，他觉得他原来会败在一个嫖客、一个见到自己就折腰的苏由于手下，这有点像一文不值。
今天，他第一次那么想回家吃中饭。妻子田娃忙说，好呀好呀，我去买甲鱼哦！下班回到家后，衣龙堂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地看电视，抽烟，遥控器上所有的按键都被他按了十几遍。不一会，女儿衣依也回来了。也没喊爸，本着脸，在屋里转了几圈，没头没脑地收拾了一番，跑到屋里睡觉去了。
衣龙堂突然感到不对，他掐掉手中的烟，去敲衣依的门。门没掩，敲几下也没敲开，衣龙堂将门慢慢推开。
衣依正蒙头睡着，衣龙堂说，衣依，听你妈说你自己找了一个家影视公司，工作还顺心吗？
顺心。衣依在被子里说。声音出来时像是打了一记闷鼓。
衣龙堂将衣依的被子掖了掖走了出来，并轻轻掩上门，然后回到沙发上，继续抽烟。
这时，田娃用手不断地拨着烟雾说，看看抽烟人的肺是什么样的好不好？是绿色的，还长毛。
衣龙堂却问，衣依怎么啦？
田娃叹了口气，跟衣龙堂说了原委。
原来衣依所在的那个影视公司的老总看上了衣依。开始时送些一文不值的礼品，衣依感到无所谓就接受了。接着就为衣依交手机费、买皮包，衣依认为是领导对下属的关心，也接受了。跟着就是单独约衣依出去吃饭，因为打的是谈工作的幌子，衣依也去了。可是后来这个老总要约衣依去听音乐会、单独到南京玩，衣依开始警惕了，她作了拒绝。第一次拒绝后，那个老总安静了一段时间，然后，又不断地邀请衣依出去喝茶、唱歌、跳舞。看着那个老板一副坚忍不拔的样子，衣依十分烦。
老总多大了，衣龙堂沉着脸问。
五十多了。田娃说。
衣龙堂阴沉着脸，将烟在烟灰缸里用力拧了一下说，辞职。
田娃说，衣依那张嘴跟你一样，我怎么能说过她。
衣龙堂说，再去说。就在这时，薛局长打来电话，说那个省电视台的尤主任又来了，邀请衣龙堂到卡斯特坐坐。衣龙堂说，你别安排了，我来。
薛局长听说有人抢着买单，开心地笑，那声音跟摔破了一只水罐，哗啦啦地淌。
结束了和薛局长的通话，衣龙堂按出了苏由于的手机号码，等接通后，他说：你来。形销骨立的苏由于正站在花瓣雨小区顶楼看施工现场，听到衣龙堂唤他，他瞪着眼，无比惊异地问，是衣…..秘书长？
衣龙堂关机了。
苏由于又拨通了衣龙堂的手机，媚笑着问：秘书长，我是由于，我是去您办公室还是去您府上？您说……
衣龙堂的声音仍然是冷冷的，他说，卡斯特。不过嗨，你要有思想准备，关于钱。
苏由于嘴上便啊啊了几声，声音明显低了不少。
衣龙堂说，苏由于，你个小狗日的嗨，有钱人钱都连在心上，刚才说得火烧火燎的，这一提到钱，话立刻就没有温度了，看你疼的。
衣龙堂的叫骂让苏由于安心，他嘿嘿地笑。
衣龙堂召集苏由于来，开的是一次协调会。
衣龙堂当然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会议的内容很简单，衣龙堂几句话就说完了，他说，苏州金马房地产公司在省卫视台中午剧场插播30秒栏目中做一年广告，750万，我做个主，500万。
尤主任马上举那只棕榈色的手说，可以可以，哈哈哈…….
苏由于正迷惑间，衣龙堂又对他说：金马公司在发布广告内容上，不要只顾自己，也要把皇水城中城项目带上。
苏由于的两只眼睛立刻放起光来，把自己的汗毛都照亮了，并现出了一种喜不自禁的样子，他想鼓掌，但又停了下来。他知道，项目的事应该有眉目了。
饭后，衣龙堂让苏由于等他一会，他则和尤主任手拉着手从大厅走了出来，两个人的嘴唇都油光四溅的，声音偏低地走到门廊拐角的两座茂密高大的盆景后面，尤主任摇了摇衣龙堂的手说，千金下个礼拜就去报到吧。岗位可以任选。另外还有一笔稿费是给你的。
尤主任一副白酒喝得很饱的样子，脸上夸张地红着，说话时牙缝里有些丝状的东西喷了出来。估计已经喷到了衣龙堂的脸上，衣龙堂抹了下自己的鼻翼，忙摇手说，我不沾这个。
尤主任忙说，佩服！那这样，千金到了省城总是要住的，房租我们来办吧。衣龙堂未置可否，岔了一个显摆的话题，他说：我们以后当好兄弟相处吧，在皇水嗨，老兄的事我来办，我的那帮大学同学大都在各个部门做了一把手，哪个都能批几十万的条子，慢慢来。尤主任暗喜，但是也不接这个话，只是说：千金交给我，老弟就放心吧，我当女儿了。两人都笑了。
送走了尤主任，等重新回到大厅，大厅里只剩下衣龙堂和苏由于两个人。衣龙堂撵走了正在收拾桌面的服务员，和苏由于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他问，这笔广告费算过了吗？
苏由于叹了口气却一脸笑容地说，那个广告段叫咸菜段，可有可无的。不过，秘书长的安排总是有道理的，我相信你的大手笔。说着，去给衣龙堂递烟点火，人有点扭曲，像是练瑜伽，同时，这种在衣龙堂面前低三下四的样子已经久违了，苏由于自己感到亲切、安心。
衣龙堂吸了一口烟说，准备资金吧，买地、拆迁、再建、物业、商埠，这样嗨，你用脚在泥里随便撅一下，500万就滚出来了，这个事不用提醒你。
苏由于满脸堆笑，连连向衣龙堂拱手，激动之下又站起身为衣龙堂添水，在衣龙堂低头喝水时，他搓着手说：秘书长，您看……这个……什么时候能启动？我好调度资金。
衣龙堂放下茶杯说：你先参加招标吧。现在，各大房产公司都疯掉了嗨，到处在活动，市委、市政府的两大班子成员都被各大房地产公司瓜分了。有的房产公司已经把工作做到了小区。这些你都不需担心，你把标书做得跟她妈的西施一样就可以了，到时候置地、拆迁和再建，那就是一枪都打下来。
听到各大房产公司在活动，苏由于的心早就被挑在了枪尖，现在听衣龙堂这么说，这才安定下来，于是，他把两只手抱在一起，满脸堆笑地说：哥，你埋了我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哥呀，嘿嘿……哥，只要合同签下来，我立刻把哥的几处房子弄起来。
衣龙堂突然显得不高兴起来，他把大腿绕到二腿上，身子向后一仰说，别说那些虚妄的，为了你个小狗日的嗨，我把南京的天龙得罪掉啦。我那个个展是一定要办的，打四十万吧，到时候，你带人监督使用，用不完全部拿走。
苏由于知道，皇水城中城的项目给谁做，谁就得为衣龙堂出这笔书法展的银子。他忙说，哥，你说外戚话了，打到你账户上的就是你的，不够你再说吧。
衣龙堂接着又说，另外你得帮大老板办件事。
大老板？苏由于有点懵圈。
衣龙堂像女人一样相着自己的手指说，皇水城中城建设指挥部的常务副总指挥为什么偏要我当嗨，在皇水城里，脑袋掐点半拉的人都懂，你就不懂？
苏由于笑了，因为他猜出了这个大老板是谁了。
衣龙堂见苏由于不迷糊了，也就直说了，我就是给他吴家根看场子的，所以你应该能掂量出最终拍板的是谁。
苏由于连说，都是我的恩人，都是都是！大老板需要我怎么做您尽管说吧。
衣龙堂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原来，吴家根喜欢写古诗词，衣龙堂就多了个心眼，平时叫孙可姿捎带着打了出来，等整理成册后，他送到了吴家根那，并反复鼓动吴出书，吴家根最终现出一副实在挨不过的样子，就答应了。这笔账，衣龙堂先前就算过了，买书号、印刷、发行和开新闻发布会需要10万元，另外，苏由于需自购图书20000，计52万元，总共是62万元。
苏由于的心好像被人从左向右扯了一把，吱溜地疼，但是他转而想，这就是公司的投入和成本啊，自己不出，南京的天龙就得出，于是他笑着说，行！大老板的事，你二老板的事，我都保证办好，哈哈哈……
衣龙堂并不吃苏由于这个乖，而是低下眉眼，一边剔着指甲，一边说，还有嗨，以后别嫖呀！孙可姿算是瞎眼瞎得万丈光芒。
听衣龙堂这么说，又看衣龙堂满脸通红的，苏由于一怔，因为“别嫖”和“孙可姿瞎眼”这两个关键词被衣龙堂放在一起说，让他惊心动魄，十分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