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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杉有约

经过一段曲折的道路,二人终于来到了洞外,眼前一片光明,豁然开朗。一座宏伟的大门拔地而起,矗立在二人眼前——“天游宫。”

原来此处已经到了武夷的第一峰——天游峰。而那天游宫的名字,自然取自山峰,在江湖上亦是鼎鼎大名的门派,虽然未曾公开评选过天下第一宫,不过江湖中人早已心照不宣了。其宫主鹤清华,人称“天险无忧”清华真人,以无惧天险的卓越轻功和一手无忧鞭闻名于世。

“天啊,想不到这密道竟然直通天游宫的大门,这黑云帮胆子也太大了!”琴萱道。

这时,守山的两名天游宫弟子走来,“你们两位有何贵干?为何会从这废洞里出来,究竟是什么人?!”

三思拱手道:“两位有所不知,这洞口直通一个黑云帮的秘密分坛,我二人深入虎穴,荡平了此坛,可是却被一人由此逃走,故追赶而来。”

那两人听后,似是听见了什么无比无聊的笑话一般,互相一看,眼睛瞥道:“哪里来的疯子胡说八道!我们俩一直在这里守着,除了你们,再无人现身,何来黑云帮之说?更何况,凭你们俩,荡平黑云帮分坛?说出去不怕大家笑话!我看你们十分可疑,速速下山,休要闹事!”

琴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们不信的话,顺着这山洞去看看,究竟是否有黑云分坛?”

另一名守山弟子道:“哼,黑云分坛胆敢建在我天游宫一旁?这位姑娘,你是在暗指我天游宫无能吗?!”

“我…”琴萱刚要反驳,却被三思拉住。

三思冲着琴萱摇了摇头,“此事有蹊跷,我们还是先走吧!”

“可是……”不等琴萱开口,韩三思便已硬生生地将她拉走。

来到后山,琴萱甩开韩三思,一张俏脸早已因嗔怒而薄红,“你干嘛拉我?我正要和他们理论呢!黑云帮都欺负到头上了还不管不问,我们好心替他们办事,居然还被他们奚落,什么态度嘛!过不了几天,肯定被黑云帮灭门!”

三思道:“你先消消气,他们既然说未看见人,想必那人没有从此路逃走,亦或有其它密道。事已至此,还是就此作罢,上青城山吧。”

琴萱担心道:“可那人万一告知黑云帮,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三思苦笑一声,无奈叹道:“唉,小心一些便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好在他还不知我们的身份呢!”

琴萱转眼一想,“这倒也是。”

三思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之间,琴萱像是发现了宝贝,眼前一亮,指着东边兴奋道:“你看那里,好漂亮的树!”

三思顺着琴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那满山云雾笼罩下的翠林之中,一株粗硕挺拔,通体泛红的巨木傲然矗立,纹理精致奇特,不经粉刷却形同红玉。最为神奇的是,不仅树干泛红,就连满枝细叶亦是通体红荧,呈现圆锥花顶,煞是美丽,简直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放眼四周,尽是绿树林立,只有这一抹嫣红,因而极其显眼,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琴萱简直看得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树。谁说这世上最美的植物是花?现在看来,无论是何种花儿,与这株红树相比,也是不值一提了。

“你说…这是什么树?我从来都没见过呢!”琴萱向一旁的三思询问道,可三思又何尝不是呢。

三思若有所思,片刻后不禁痴笑道:“应该是红豆杉。”

“什么?!”琴萱眨眨眼,一脸惊奇地看着三思,“瞎说吧?红豆树不应该是黑枝绿叶吗?”

三思没有解释,只是笑着说了声:“来!”说着便带琴萱向树那边走去。

二人走至树前,只见茂密的枝叶间,闪烁着一颗颗珍珠似的红色颗粒,应证了三思的推测。

“天啊!真得是红豆!”

少女满心欢喜,随之便是各种疑问:“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天下间竟有这样的红豆树?况且现在也不是红豆结果的季节啊?还有,三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思呆呆地凝视这棵树,缓缓说道:“这是寒枫山庄的一个传说,想不到居然是真的。”他见琴萱满脸疑惑,便问道:“你可知道寒枫山庄名字的由来?”

琴萱点了点头,“我听说在寒枫山庄后山,到处是美丽的枫林。武夷山上的植物,本来按理说应是四季常青,那片红色枫林便正好构成了一道奇景。可三百年来,却一直没有人能够解释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啊!”琴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惊呼一声,“这株红豆杉也是红色的,一样不同于寻常的生长习性,莫非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三思不置可否,悠悠地讲道:“相传武夷开山之初,一名农夫来到山上,碰巧遇见了山上的仙子。二人情愫萌生,不顾天神的反对而相恋,历经重重磨难,最终修成正果。当农夫死后,仙子被迫返回天宫,临走之际,她在凡间流下了一滴眼泪。据说,这滴眼泪化作了一颗红豆种子,在武夷山的某处生根发芽,以寄托对这名农夫的相思,同时也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便是如今眼前这棵美丽的红豆杉了。”

琴萱听完,心生向往,“故事虽美,可是,这和枫林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思续道:“这株树上,充斥着仙气,使其能远离凡尘喧嚣,几千年来,从未出现过有缘人能寻得见它。也正因如此,这个故事才在凡间流传甚少。直至三百年前,一位武林人士携重伤的妻子避难至此,竟无意中发现了这棵红树。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则传说,只是好奇在四季常青的地带,居然有这么一株红树,觉得这棵树美丽非常。那侠士的妻子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心中唯一的心愿便是重新回到二人当初的定情之处——香山枫林。可是香山远隔千里,又怎么来得及呢。不过既然这棵树也是红的,二人便将此树当做了枫树,互吐情事,以做最后道别。”

听到此处,琴萱眼珠一转,抢着说道:“让我来猜猜,是不是仙子显灵,治好了他妻子的伤?”

三思却摇了摇头,“不,他的妻子还是走了。”

“啊?……”琴萱满脸的黯然失望之意。

三思却面露喜色,“不过,就在那个侠士准备将妻子葬于树下时,奇迹却发生了。只见一阵急风掠过,将那红杉摇得沙沙作响,树上的红豆晃落了一地。刹那间,红豆落下之处,一棵棵枫树拔地而起,竟然在二人周围凭空诞生了一大片枫林。”

“哇!”琴萱不禁惊叹,向往之心更盛。

“更神奇的是,一片片枫叶落下,竟围成了一个圈,将死去的妻子裹了起来。不出片刻,他的妻子竟奇迹般的活了回来。二人连忙感谢苍天,对这棵红树一拜再拜,然而这棵红树却突然消失了。于是,二人为了纪念这番奇遇,便在枫林附近建起了庄园,从此定居于此。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至于这庄园,三思没有说,相信大家也已经猜到了吧。

琴萱好生羡慕,痴痴地围着这棵树看,相信任谁见到了传说中如此神奇的树,都会无比激动吧,更何况是这个天真纯情的少女呢?不过,她随之便有了疑问,转身面向三思。

三思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因为我也在奇怪。如果按照这个故事,那么这棵树应该位于枫林附近,为何会跑到这天游峰来?”琴萱点了点头。

三思又道:“可是小时候,我向往这则传说,曾不止一次地想要寻找这棵树,把武夷山逛了好多遍,尤其是那枫林,可惜都徒劳无功。久而久之,我早已忘记这个传说了,想不到今天真得实现了心愿。现在这个地方我也曾经来过,可以确定,这棵树是今天才突然冒出来的,看它的形态,应该就是传说中那棵神树,错不了的。至于它为何在此,而不在枫林附近,就不得而知了。”三思暗在心里质疑,难道祖先所传有误?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那片枫林呢?

琴萱看见三思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便挥手道:“唉,管它呢,反正是传说,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对了,这个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思连忙圆道:“自然是韩庄主讲给我的喽。”

琴萱嫉妒一笑:“看来,韩庄主对你挺好呢!”

三思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当下只是装傻充愣,一幅笑嘻嘻的模样。

琴萱又笑道:“照你这么说,除了三百年前那对侠侣,我们俩便是第二组见到它的有缘人了。那就赶紧把握机会,沾沾仙气吧,不然说不定它一会儿又要消失不见了呢。”

三思面色微红道:“这棵树即便真有仙气,也是用来祝福情侣的,只可惜…我们俩…又不是情侣。”

琴萱脸上亦是一红,“那…那也没关系啊,不是情侣…就不是情侣呗,反正都是它的有缘人啊,许个愿找到自己的伴侣,它应该也会帮忙吧。”

琴萱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道:“武夷仙子,民女琴萱拜上。琴萱幼时曾经立誓,此生非名侠之后不嫁,并非爱慕虚荣,实是事出有因,此中原委,一时难表。求仙子慈悲,看在有缘一场,助我早日觅得如意郎君,琴萱先行谢过了。”

透过晴光,树上的红荧洒落在琴萱虔诚的脸上,惹得一袭紫衣也挂上了美丽的红妆。琴萱自是不知,此刻的自己站在树下,正宛若千年前的武夷仙子一般,一阵惊艳,一片深情。不过这一幅美景,不多不少,却尽数映入了三思的眼帘。

不料,就在琴萱睁开眼的瞬间,那棵红树居然真得有了反应!

“哗哗哗——”红树无风自摆,一颗颗红豆抖落了下来,纷纷往二人身上甩去。

“啊!好痒啊!”琴萱不禁抬手娇嗔,随即开怀道:“好啊,仙子也这么调皮!”

三思忍俊不禁道:“我说,你到底许了什么奇怪的愿望啊,怎么惹得武夷仙子这么不高兴,连我都陪你遭殃了。”

琴萱哪好意思说得出口,当下默不作声,继续望着红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不过从她的笑容可以判断,绝对不是什么伤心事。这时,却听得三思在一旁叫道:“好甜啊!”

琴萱疑道:“什么好甜?”

三思将手掌递了过去,掌内握着一把红豆。

琴萱愣了一愣,瞪大了眼睛,问道:“生的…能吃吗?”

三思笑吟吟地道:“你尝尝啊。”

琴萱伸出玉手,捏起一粒放入嘴中,一脸享受之色,当即赞道:“真得好甜啊!居然比糖还要甜!”

三思笑道:“我没骗你吧,正所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情之一物,最是甜在心中。红豆本就是多情种,如今又由这天下间至情之树所结,焉有不甜之理呢?我们俩可当真走运,连三百年前那对有缘人,都没有尝过这情果的滋味呢,这可是仙子送给咱们俩的礼物啊。”

三思这话是望着琴萱说的,刚一说完便顿觉失态,连忙把头转向一旁。的确,这话乍一听,倒颇有点双关之意了。

三思又道:“这…或许便是咱们俩与此树的缘分了吧,咱们不是情侣,得不到红树的祝福,仙子就干脆换了一种方法,赐给咱们这多情红豆来品尝。能尝到这天下第一甜物,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琴萱望着三思,听他这般说着,不自觉地又吃了几枚红豆,表情突然凝重了下来,黯然伤感道:“要是能一直守着这棵树该多好啊。”

三思心有同感,“是啊,可惜世间美好之事总是昙花一现,而伤痛却如溪流,永远也剪不断……我们今日有幸得见此树,已是莫大的机缘,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琴萱顿了一顿,忽道:“等我们事情一了,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来找这棵树?”眼神中竟是充满了渴望。

三思愣了片刻,苦笑道:“有的人几百上千年都找不到它,何况我们已经见过一次,哪里还有可能找到第二次?”

琴萱竟撒起娇来,嗔道:“我不管,我就是要找,你来不来?”

三思热血涌上,便坚定道:“好,我陪你一起便是。不管此生找不找得到,只要你不放弃,我就与你同行。”

红影牵思,心拥芳草,树前倾许良缘。幔沙声里,情自醉心甜。枫叶氤氲共舞,抬头望、慕意云天。秋波外,千丝万缕,飞系两人间。

千年,仙子泪,琉璃碎涌,轻语枝沿。豆蔻盈、相思更尽流连。此去山高水远,不置否、携手情牵。相思在,风岚曳暖,何处不红杉?

琴萱会心一笑,随即弯腰去捡地上掉落的红豆。

“你……”

琴萱笑道:“你刚才说得对,我们确实已经很幸运了,但天下间苦命之人尚有千千万,我们应该把快乐带下山去,分享给更多的人,也让更多的人了解这个美丽的传说。”

三思知道她感激红树,不愿再多采摘,是以不甘浪费落在地上的红豆,便道了声好,一起俯下身子拾捡。

红树再度摇了摇,似是表示赞许。突然,树枝上掉下一个竹筒,落在二人眼前。二人抬头一看,眼前依旧是一片绿林,却哪里还有半点红色的影子。

“果然…不见了吗?”二人都是一派怅然若失之意,虽然明知这一刻迟早会来,却没有料到来得这么快。

三思捡起竹筒,里面居然藏有一张纸签:

如今天下初定,乱世已休。予年过半百,终不恋江湖。遥想三十年前,予心爱之人遭奸人所害,惨死田间;十四年前,予以为再逢良缘,不料祸不单行,其复为人所害;五年前,竟又得一女子青睐,吾实不忍其重蹈覆辙,借故远离,最终仍无可避免,累其因我而逝。想予何德何能?三十年间,竟令三名花样女子为我而死。这五年来,予苟延存活于世,竭尽所能替此三人达成未完之愿。今行至武夷,竟惊逢传说神树,品绝世情果,方大彻大悟,遁世而去。临行之际,予了无牵挂,欲将毕生执念所得,尽数赠予有缘人。若后世有人得见神树,请至云梦湖畔断桥处,那便是吾五年前藏宝之地。

建隆元年中

“建隆元年!?那不就是五十年前吗?这么说,我们俩之前,还有人见过神树,那我们应该是第三批看见神树之人了。”三思沉思道。

琴萱面露同情之色,“三个心爱之人都离自己而去,这位前辈的遭遇实在是……”

三思叹息道:“纵是神树,亦有力所不及、无法挽回之事。不过既然这位前辈自己都已经看开了,我们又何必替他执着呢?至于这宝物,还是以后有空再说吧。”

琴萱点了点头,却还在为红杉消失而难过。

三思看出了她的心思,道:“好了,别难过了,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寒枫山庄后山看枫林,那也同样是很迷人的景致呢!”

琴萱登时重拾欣情,“那太好了,不过别忘了,你还答应我陪我去找神树的,可不能食言哦。”

三思郑重笑道:“当然。这两件事我绝对不会食言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于是,二人继续有说有笑,下了天游峰,向西而行。此时,一名年约二十的青衣男子正摇着折扇,在远处注视着他们……

七日之后,二人行至洪州。

洪州又名豫章、洪城、英雄城,便是后来的南昌城,其举世闻名的滕王阁与岳阳楼、黄鹤楼一道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唐朝诗人王勃一篇《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更是迁客骚人口中的千古佳话。

“啊~”琴萱伸个懒腰,“终于到洪州了,呼——累死了,腿都走不动了。”

三思道:“或许我们该买两匹马,这几天露宿野外,确实不舒服。”

琴萱道:“那不如在城中歇息几日再走。”

“嗯,也好。”

只见城中人来人往,大街小巷,围满了货摊杂铺,吆喝声、叫卖声、说笑声竖耳可听。房屋错落,井然有序。再看那些地摊,南北杂货、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韩三思毕竟是初次下山,看着这些新鲜事物,倍感新奇。这时一个衣着褴褛的小童引起了三思的注意,那小童独自支着一张桌子,上面叠落着一张张字画。“唉,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卖字画讨生计……”三思不禁面露伤感。

琴萱黯然道:“恰逢战乱之时,多少人流离失所,即便是都城汴京,也有人不足温饱。这个孩子尚算是命好的,能有份经营,现在我们身处闹市,等走到一些偏僻小巷,到处不乏乞丐,这也是丐帮鼎盛之因。”

琴萱说着,不禁哼唱起了杜甫的《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然而琴萱唱着唱着,却又想起了自己的爹娘,父亲虽不是征兵而走,但一样是家已不在,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三思心中热血涌起,“宋夏交战,生死存亡之际,原本中原武林能主持大局,却偏有那黑云帮不识大体,从中作梗,将国家大事置于脑后,实是可恶之极。待黑云帮与爹爹事情一了。我定要同武林一道,征讨西夏,扬我大宋国威!”

“好样的!”只听得身后一人拍手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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